“夏天就像是月考,总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突然而至。”当我把这句话说给田玉容听的时候,她笑了笑,随口接了一句“夏天就像是月经,总在我没带卫生巾的时候,就哗啦啦地来了”。
我听了,满脸鄙视地望着田玉容,心里赞叹着“这女的说话就是如此低俗”。其实田玉容低俗的不仅仅是她的言语,还有她那些明艳到刺眼的衣裳,整个一日本鬼子口中的“花姑娘”。
互相看不顺眼的我们却是最要好的闺蜜,两朵疯癫的、花枝乱颤的狗尾巴草,本来想说是两朵小花,无奈脸皮子薄了点,再说了也没有我俩这么寒酸枯黄的花朵。
我叫陶小爱,是个无比胆小纯情以及天真的姑娘,可每次田玉荣总是用“没出息矫情以及白痴”来形容我,这让我一度想要与她绝交。
我没出息的原因是因为我有一个相当有出息的爸爸,是他让我在小小年纪便见识到了强大的家庭暴力。
我们生活在一个闷热潮湿名叫“越溪”的南方小镇,狭窄冗长的巷子,逼仄杂乱的小街,遮天蔽日的悬铃木,拥挤着,热闹着,琐碎着,满满的人烟味道。
说到越溪镇就不得不提起“皇锦镇”,皇锦镇,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富的流油的地,听田玉容说,早在明清时期,皇锦镇便是经济发达、繁荣昌盛的南方经济文化交融中心,直到现在,只要提起皇锦镇,大家第一印象就是有钱。
田玉容同学之所以会这么清楚地了解皇锦镇的历史,那是因为她从小便被灌输“长大后一定要嫁进皇锦镇”的思想,而给她灌输这一伟大思想的就是田玉容的妈妈-田珠霞。
说到田珠霞,那也是我们本地响当当的风云人物,一个浓妆艳抹、烟视媚行性感妩媚到骨子里的女人,田玉容从小就没有爸爸,原本极其渴望父爱的她看到我那酒鬼加赌徒的爸爸之后,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爸爸。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有些东西,有还不如没有。
巷子里有很多小孩,可我俩不愿意跟他们玩儿,他们那群小屁孩不是被父母宠的蛮横无理就是乖巧无趣的妈宝,虽然嘴上说是我们不愿意跟他们玩,但实际上是他们看不起我俩。
我爸出了名的好色好赌,整个家庭都靠我妈一人摆摊卖煎饼果子维持生计,而田玉荣,没有爸爸,妈妈又是那样高调艳丽的单身女人,风言风语也是在所难免。
我和田玉荣一起度过了整个童年时光,彼此成为对方记忆中最美的符号,手牵手一起在贫瘠干瘪的生活中榨出甘甜的美梦,这个美梦便是暗恋。
田玉容的暗恋对象比较错综复杂,她每到一个年龄段都会有一个暗恋对象,比如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喜欢同桌那个胖嘟嘟的小豆丁,因为他每次都会把零食分给她一半。
在我们六年级时,她又喜欢上隔壁班外号“王小帅”的男孩子,因为她喜欢王小帅那经典甩头发的酷毙样子,尽管王小帅现在已经被我们定义为洗剪吹杀玛特少年。
而我的“暗恋史”就相对简单很多,我喜欢那个每天早晨都来我妈煎饼摊买煎饼果子的男孩,因为他每次买煎饼果子就会多加一个鸡蛋,当时在我看来,真是有钱任性的土豪。
可好景不长,大概两个月后,他们就搬家去了别的城市,从此我就再也没过他,总之我人生第一次暗恋就这样夭折了,可田玉容的暗恋史却枝繁叶茂、越演越烈。
在我们初一那年,田玉荣恋爱了,这次是恋爱而不是暗恋,她男朋友是个人高马大魁梧壮实的小青年,虎虎生威的样子总让我心肝胆颤,当他站在貌美如花、纤细高挑的田玉荣旁边时,会产生美女与野兽的即视感。
现在的田玉容已然成了众男生日思夜想、垂涎三尺的大美女,而我依然是那颗无人问津的狗尾巴草,想想都有点小郁闷。
田玉荣被她那位野兽派男友捧在手心,万千呵护,早已陷入甜蜜的热恋之中,而我虽然内心也渴望陷入爱里面,但是我实在无法苟同田玉荣那异于常人的审美观。
既然无法陷入爱里面,那便陷入幻想里面好了,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沉迷于言情小说中无法自拔,满脑子都是琼瑶、席绢小说中玉树临风的男一号,放肆地与他们谈了一场又一场缠绵悱恻的恋爱。
我成了一个胸无大志的姑娘,每天都沉浸在言情小说中无法自拔,平凡无味地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而田玉荣却是“胸大无痣”,她高挑的身材,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成就了她远近闻名的美。
田玉荣与我不同,她骨子里流着激烈而又不安分的血液,她渴望华丽高贵的生活,她迷恋奢华物质的享受,像是一匹奔驰着的飞马,不断前行,永无止尽。
可我们生活的地方呢?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衰败而又破旧,停滞不前,也是一种日益消亡。越溪镇的生活沾染着贫穷肮脏的尘埃,让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落着一层灰,扫不尽挥不散的灰。
看着老掉牙的肥皂剧,穿着过时过气的衣服,吃着粗茶淡饭,饭后谈资也无非是巷子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烟,这就是小市民生活着的人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