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意外的消息（上）
戴着花白的假发套，穿上厚厚的棉袄，用一幅大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稍稍躬着身子，何芯慢慢地走出了琴王的马车。
按照约定，琴王把她送到了离大宁最近的钦严城。她拿到了一枚印章。凭着这枚印章，她可以到任意一家银庄提取二百两银子。
慢慢走进了一家饭馆，她准备先吃点东西再去提银子，租马车。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旁边一桌人的对话吸引了。那是三个家丁打扮的年青人。
“唉！听说了吗？这次琴韵会夺冠的是一个小门户的小姐，好象是淅川人！”
“怎么没听说，据说她弹的是《雨思》，多少年都没有人弹过了！”
“听说陆藤大人还当场与她和琴呢！”
“你们的消息都落后了。那都是三天前的事了。最近的事，你们都还不知道吧？”另一座上喝酒的一个中年汉子懒懒地开口了。
“哦？是什么消息呢？”一个家丁回身问道。
那中年汉子却不开口，只是直盯着他们桌上的酒壶。
“若蒙不弃，这位大哥便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那家丁十分机灵，立即反应过来，热情地开口相邀。
那汉子走过去，喝了一杯酒，才开口道：“夺冠的女子，是淅川孟家的千金。就在昨天晚上，陆大人已经遣媒人到孟记木材行大宁分号提亲了，要娶孟府的小姐做四姨太太！”
“这消息可靠吗？那孟家不过是商人之家，竟能攀上这朝中的一品大员？”
“昨天晚上，我女人亲口听那王媒婆说的，怎么不可靠？那孟家原来是商人，不过去年已经在兵部补了一个正七品的缺了。”那汉子见他的话被人怀疑，有些不满。
“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官，跟陆大人联姻，真是好运气啊！”一个家丁发出一声感叹。
“所以说琴韵会是姻缘会啊！否则，孟家和陆尚书地位悬殊，哪里就能搭得上关系！”另一个家丁也接口了。
“赶明儿，咱也生个妞，好好教她练琴，没准哪天就被朝中的大人给看上了！老子也好跟着沾光，或许就能脱了奴籍！”一个家丁说着，掩不住神情间的羡慕之色。
“就凭你生的妞，连琴韵会的大门都进不去，如何去给人看上？”另一个家丁露出一幅不以为然的表情。
几个人谈谈说说，来来去去尽是羡慕孟家的好运气。
一旁的何芯早已听得呆了。
这就是孟筠的命运吗？这就是孟筠辛辛苦苦练琴所盼望的好姻缘吗？嫁给一个老头做——四姨太太？她的心直沉了下去。
“孟老爷已经应承亲事了吗？孟筠又会——如何反应？”何芯忽然由衷地感到担忧。不行，她得马上见孟筠，马上！
何芯急急地会了帐，匆匆雇了一辆马车赶回大宁去了。
远远地，便见到城门口盘踞着盘查的士兵。
何芯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车夫，又在车夫耳边叮嘱了几句，才俯身在车厢里卧倒。很快，就听到士兵在跟车夫说话了。
“车里是什么人？”一个士兵开口了。
“车中是小人的母亲，染了急病，眼看就不行了。小人这是赶着送我娘到城中去看病！”车夫说着，送上银锭子。
那士兵挑帘一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侧身卧在车厢内，也没有起疑，掂了掂银子，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放他们进城了。
马车直行到孟记木材行大宁分号门口才停了下了。
何芯付了银子，便直直往木材行里走去。在遇到木材行里的第一个伙计，便径自说道：“我叫孟星，是大小姐的贴身婢女，请代为通传！”
那伙计却只是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何芯见他的眼睛不住地扫过她的头发，满面狐疑之色，才想起自己戴着假发套。她伸出手去，正要取下假发套，突然看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却是孟元泽的贴身护卫吴方。
“吴护卫！”何芯开口了。
吴方一怔，停下了脚步。
他刚才听到了一声呼唤，像是——星儿的声音？不！不会的，一定是因为他太过想念星儿，一定是他听错了！
但是——
“吴护卫！”又是一声呼唤。伴着声音，一个人影已经直直向他走来。
真的是星儿？吴方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逐渐靠近的人影。虽然头发花白，但的确是星儿，是星儿没错！一阵狂喜涌上吴方的心头，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正在向他靠近的身影，竟然无法言语。
“吴护卫！你怎么了？不认识星儿了吗？”伸手取下假发套，何芯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在孟府的时候，虽然经常见面，但他们彼此很少说话。想不到一别大半年，再见到他，何芯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见到亲人的温馨感觉。
“星儿！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 吴方喃喃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何芯的脸。大半年不见，她更加美丽了。只是……为什么那么瘦？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看着星儿消瘦的面庞，他的心中充满了怜惜。
自从得知星儿陷身鹤城之后，他就一直处在极度的内疚与悔恨之中。他一直责怪自己，为什么只跟了五天的马车就返回了。他应该亲自护送她去的，即便遇到什么危险，也能挡在她的前面。鹤城之战的消息传开后，他就不顾一切地赶往了鹤城，却打听不到星儿的任何消息。这大半年来，表面上没有什么，他的心中其实早已饱受煎熬。如今，骤然看到星儿出现在他的面前，心中的感情就再也压抑不住。紧盯着星儿，他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眼光。
“吴护卫！我想见大小姐，请代为通传！”何芯被吴方过于灼热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状似无意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是！你走了以后，大小姐哭了很久。知道你回来，大小姐都不知道会多么高兴！”吴方转身朝里面走去，却是一步三回头，神情间充满了恋恋不舍。
然后，很快，一个身影就从里面扑了出来，紧紧抱住了何芯。
“星儿！我的好星儿！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说着，孟筠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小姐！别哭啊小姐！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搂着孟筠，何芯心里也是悲喜交集。她的孟小姐啊！她心心念念牵挂的孟小姐啊！她又抱住她了吗？
回到孟筠的房间，很久，孟筠才平静下来，然后，才开口问道：“星儿，这大半年，你去哪里了？听说鹤城打仗了，你是否遇到了危险？”
“到了鹤城，就发现鹤城被展族包围了。我没有办法，就给展族人做了一段时间的婢女。后来……后来遇到了一个天朝人，他就把我带回来了！”何芯说得极其简单。
“那展族人没有虐待你吗？那个带你回来的人又在哪里？我要好好谢谢他！”孟筠抓住了何芯的手。
“展族人没有虐待我！对我很好！至于那个带我回来的人嘛……我也不好意思老给他添麻烦，就离开他了！”说着说着，何芯又觉得伤感起来，赶紧岔开话题道：“听说小姐你在琴韵会上夺冠了，我真为你高兴！”
“星儿！你知道我在琴韵会上弹的是什么曲子吗？是《雨思》！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很担心你。一想起你生死未卜，就感到悲痛，结果不知不觉地就把《雨思》弹好了！”
“谢谢你，小姐！谢谢你为我担心！”何芯发自内心地感动。顿了一下，才小心地问道：“小姐！听说……在琴韵会上，陆藤大人与你和琴了？”一边问着话，何芯注意留意着孟筠的表情。
“不但与我和琴了，昨天晚上，还前来提亲了！”孟筠的脸色沉寂下来。
“那你怎么想的？”何芯的表情也严肃下来。
“星儿！父亲说尊重我的选择，但我知道，父亲是希望我嫁过去的。毕竟，父亲现在是兵部最下层的官员，如果能与兵部尚书攀上婚姻，将来自然会仕途顺利！所以，我答应了！”
“你心里真的甘愿吗？”
“唉！星儿！这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陆大人的年龄已经足可以做我的祖父了，嫁给他，我又如何能够甘愿？但是，我是孟家的长女。我也有振兴家族的责任。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所以，不管多么不甘愿，我也会嫁给他！”
“小姐！那陆大人看到你的长相了吗？”何芯突然若有所思。
“没有！自始至终，我们都是相互和琴。昨晚媒婆来提亲，也只说我的琴声似极了陆大人的一位故人，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所以前来求亲！”
“只听到琴声吗？”何芯突然十分愤怒。孟筠长得是何等美丽啊。他甚至都没有见到孟筠，就来提亲了吗？只因为琴声与他的故人相似，就可以随随便便葬送了孟筠的一生吗？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以他的年龄来求娶这么小的夫人，对女方来说，是何其残忍！
“小姐，我希望你再认真地想一想。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幸福啊！家族的事业，可以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发展。如果嫁错了人，一生就再也追悔莫及了！”何芯说得语重心长。
“星儿，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孟家数代积累，到了这一代，好不容易才开始扭转社会地位。这次的婚姻对孟家来说，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一旦错过了，只怕将来也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孟筠的语气十分坚定。
何芯深深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劝！
“星儿！你愿意做我的陪嫁婢女，陪我一起到陆府去吗？”孟筠忽地抬头问道
“我……愿意！”一句话出口，何芯在心底深深地叹息。又做回婢女了吗？她的海风梦啊！不是早已打定主意终身都不做婢女了吗？为何临到头来，却还是没法拒绝孟筠的要求？
其实，她是知道原因的不是吗？她无法拒绝孟筠，是因为……因为她是孟筠啊！她是孟婆啊！是那个被她牵连得从神仙变成了凡人的可怜女子啊！早在她把孟婆从冥界拖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几经失去了拒绝孟婆的资格。
可是……等等！冥界？何芯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破空的时刻并非一个好时刻。在那个时刻投胎，一生可能磨难重重……”何芯突然想起了冥界使者的话。
这么说……孟筠的灾难完全是由她带来的？是因为她选择的投生时刻？她忽然感到深深的内疚。
投生的时刻是她选择的，一切的错误都是她犯下的，为何，为何却要让孟筠来承担恶果呢？不！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要承受磨难是吗？那么，就让她一个人来承受好了；要痛苦是吗？那么，就让她一个人痛苦好了！不能！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孟筠往火坑里跳！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一定要全力阻止这场注定悲剧的婚事！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决的！一定……一定！何芯陷入了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