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呼啸的风声惊醒的,做了一夜的梦,头脑昏沉沉的,醒来后,打量着潮湿的山岩和翠绿的苔藓,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
梦,真是个好东西,它就像卖火柴的小姑娘寒雪夜里的火柴,让人忘了世间的一切,给人片刻温暖,但它真的改变不了什么。
至少从睡梦中醒来,环视这狭小而局促的山洞,我内心还是很迷茫,很失落,甚至带有少许绝望。
高考前几天,我就一直没有见到老爸,高考过后,老妈才告诉我,老爸消失很多天了。
对于老爸的消失,我有很多猜想,但都被我一一否决了。
敲诈勒索?那最好不过了,我们张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要知道,老爸可是东林省最年轻的首富,而且首富地位一直没变过。要钱?要多少,给多少!在我们家看来,钱不过就一符号,没了再赚,但一直没有人和我们联系?
被人谋杀,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但发生的概率非常之小,五叔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老爸,而要在他眼皮底下,杀了老爸,其难度基本相当于去西天扇如来耳刮子。
老爸自己离家出走?没有理由呀!
和老妈闹矛盾?从我记事那天起,就没见他们红过脸,更别说争吵了!
正在我诸多猜疑的时候,老妈又消失不见了。
那时我才发自内心的伤心难过,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感到自己被抛弃了,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那种感觉可真不好受。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是一直在家等着。
我想报警,那是我所能想到的并认为最为靠谱的一种选择,但被老刘头否决了,老刘头是我们家的管家,从我记事起,他就一直在我家。
老刘头不让我离开那幢别墅,说是爸妈的安排,鬼才相信,我找机会溜了出来,并报了警,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在街上溜达了好几天,饿了就买点吃的,我希望父母突然出现,找到我,可又担心先找到我的,不是我爸妈,所以那几天,我过得提心吊胆。
起初吃喝不愁,累了就找家偏僻点的宾馆看电视,虽然看上半天,我也不知道到底演了些什么,但至少我不再胡思乱想。
到后来,钱花没了,吃喝住都成了问题。
本来也想过沿街乞讨,但到底拉不下脸来。
我想去找我那六个叔父,但父亲的神秘消失和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谁能说得清呢。
绝望之际,我想到了小时候生活的那座山,山脚下的空地上,会有人种红薯,那东西,烤出来,不单解饿,还解馋,柴火哪里都有,我只是缺一个火机。
这也容易解决,我去卖东西的那,挑了一个,选好了,撒腿就跑,没敢回头看那卖主。
所幸,他没有追我,毕竟那火机才一块钱。
他要追,也能追得到,因为那时我实在太饿了。
我就这么在这山里一连过了三天,一天只吃一顿,顿顿地瓜,因为白天偷人家地瓜太不方便,只能到了晚上,一次吃个够,然后找个地休息。
我就找到了这么一个山洞,隐蔽到了极致。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天,山上的蚊子能吃人,但奇怪的是,它们却从来都不叮我,我反倒有些伤心,难倒我真的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连蚊子都懒得理我。
但说真的,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去死。
活着都不怕,还怕死?!既然死都不怕了,活着又何妨!
这是当时我认为最符合逻辑而又最狗屁不通的一个道理,如果它能称之为“道理”的话。
我也从没有哭回,如果眼泪能解决问题,林黛玉早尼玛收获完美的爱情了。在我看来,眼泪就是人脑子里的水,哭出来,对某些人来说,兴许会好受点,但我脑子没有进水,所以我不哭,我的首要任务是活下来,查明爸妈失踪的原因,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醒来后,我望了一眼洞外,薄雾冥冥,天尚未亮。
这天气也真是奇怪,接连几个风和日丽,今天怎么就起雾了,起雾也就罢了,风声还特别大,好像这并不科学,有风的天,起雾的概率应该很低,但谁又能说得准呢。
穿好早已破烂不堪的鞋子,披上昨晚冼了今天还没有干透的上衣,我走到洞口往外看。
肆虐的风吹在我身上,我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风吹的奇怪,好似来自四面八方。
正在我望着晨霭出神的时候,突然一声划破晨空的啼鸣,自远处传来,即使山风呼啸如困兽嘶吼,但那啼鸣声却是清晰可闻,如在耳边,怪事。
只见在群山与天际相接之处,在薄若尘沙的晨雾里,疾驰着飞来一只色彩绚丽的大鸟,径直向着山间一块空地俯冲而去。
见到这只鸟的第一眼,我整个人就被惊呆了,这只鸟实在太大了,伸展翅羽,足有两三米长,如果时光倒回侏罗纪,这只鸟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在现世,我从没想过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一只鸟。
这只鸟不单体型大,而且还很漂亮,我不知道这么形容一只鸟合不合适,但那就是我当时真实的想法。
它通体以火红色翎羽为主,宛若燃烧着张扬而诡异的火焰,又如同一只涅槃期的凤凰,翅尖的羽毛却是金黄色的,给人一种冰冷而尖锐的感觉,尾巴那有几根黑乌的长翎,腿部的羽毛却是杂色,色彩斑驳。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对这只鸟,我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倒不是我眼神好,透过迷雾,还能将这只怪异的鸟儿看的真切,而是因为这只火焰鸟所过之处,迷雾就会变淡。
它径直向着那块空地扑去,却每次落到一定高度,便无法继续下落。
空地之上,仿佛有着一层看不见的护罩,硬生生将火焰鸟弹开,火焰鸟不为所动,还是一次又一次向下俯冲。
这时,我才注意到,空地上有四个微不可辨的黑点,来回挪动,竟好似人的身影。
这让我好奇心大起,决定去到那块空地看看,沿着逶迤的山路,我一步一挪地下到那里,躲在一块突兀的岩石后面打量空地上的一切。
空地之上,三男一女,一女端坐,另有一胖一瘦在与一老者厮斗,老者背对着我,具体样貌看不清楚,其它三人,我倒能看的真切。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杏树下,端坐着一位妙龄女子,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瞬间呆住了,自认为在岛国片·明星画册·某色杂志·娱乐新闻的熏陶教育下,阅女无数的我,不会再对哪个女子露出垂涎之色或展露色狼本性,但所想与现实有着不小的差距,见到此女子,我瞬间石化,呆住了,也才明白了“倾倒”一词的真正含义,好吧,我承认,我被女子的美貌所倾倒。
之前一直将全智贤视为自己的女神,她五官长得精致,身材曼妙,清纯而不失灵动,但与此女一比,顿时落下神坛,成了邻家女孩。
此女究竟美在哪里,我也说不清楚,能说清楚的,那也不叫什么“美”了,如果非要说,我只能说她要比全智贤长得还精致,身材更曼妙,更清纯,更灵动,仅此而已。
但我毕竟不是选美大赛的评委,不能老盯着美女看,我又注意起另外三人来,首先注意到的便是其中的一个胖子。
胖人见多了,却没有见过那么胖的,别人的肉长身上,他的肉全长脸上了,滚圆滚圆的一坨,如同猪的两片屁股挤到一块,才能挤出胖子的脸型,身上的肉更是惨不忍睹,像挂满腊肠的架子在风中摆动,乱抖乱颤的。
拿胖子和美女一对比,我顿时感到胃里有股不明液体直往上窜,反胃。
不过稍后我打量了一下瘦子的相貌,反胃之感,有所缓解,惊悚之感却倍增。
这瘦子也是个极品,打量他第一眼,我还以为哪个研究所的木乃伊标本跑出来了,非洲偏远山区的难民过灾年,也瘦不成这样,简直没有人样了。
这一美一胖一瘦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只能说,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所幸瞧那老者身材,一切还算正常,只是比常人偏瘦一些。
盯着老者久了,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再次袭来,回想半天,却又没有头绪。
场上形式倒很明朗,就是胖子和瘦子两个异形围攻那名老者,美女只是一旁端坐,说是端坐,也不尽然,只见她不停地变化着手势,而且我发现,她变化的越频繁,雾气就越重,而火焰鸟在上空不停撞击,雾气也在浓与淡之间不停变化,不久,女子的额头竟出现些许细小的汗滴。
我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或者说从今天醒来,这发生的一切,我就一直没有明白回,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中梦,真实的我尚没有醒来。
先是狂风都无法吹散的大雾,之后是怪异的大鸟,美到失真的女子,胖瘦两个异形,被人追杀的老者,尤其是见到大鸟和老者时出现的莫名的熟悉感,让我内心倍感困惑,这一切显然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我想离开,但想要破开谜团的好奇心使得我留了下来,也所幸留了下来。
胖瘦两人毕竟是年轻人,体力要优于老者,眼见随着时间推移,老者渐渐进入劣势,终于,老者一个不注意,被动作敏捷的瘦子抓个正着,一拳打在肩膀上,老者无奈之下,一个侧身,我这才能看到老者的全貌。
看到老者真容的那一刻,我只感到头脑里嗡地一下,整个人都糊涂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个人竟是我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