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这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璐瑶和芯蕊都还没有进宫。当朝的皇帝还是僖宗。
僖宗十二岁登基,那时还是个孩子,所以朝政都由宦官把持。一些周边小国见大唐大势已去,就蠢蠢欲动,预谋扩大疆域。一时,大唐边疆告急。
为了召集人员充军,朝廷派人来到江南。当时,璐瑶和芯蕊的爹爹只有二十来岁,自然逃不过入伍杀敌。其实,芯蕊的父亲是个读书人,在一个私塾内教书,而璐瑶的父亲是个庄稼人,就懂得春种秋收的道理。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适合上战场。
那日,唐军打了败仗,但大将军为了隐瞒真相,就让芯蕊的爹爹书写大战告捷篇。芯蕊的父亲知道欺骗朝廷是死罪,但大将军的命令又不敢不从。他想了办法,就找了个不懂文字的庄稼人,并骗他临摹他的字迹。那个人就是璐瑶的父亲。他为人老实,又知道芯蕊的父亲是他的同乡,就按照他的要求写了大战告捷篇。
纸包不住火,一段时间后,朝廷知道了此事,就下旨调查。
大将军将责任推卸到芯蕊父亲的身上,芯蕊的父亲以此稿并非他写,被他人调包为由,让大将军调查。大将军按照笔迹,找到了替死鬼璐瑶的爹。她爹一个庄稼人,什么也不懂,糊里糊涂地被判了罪,受军法处置。此事也就此了结。
事后,芯蕊的爹心中内疚,就找了些他的遗物,带了点钱,送去了璐瑶家,但偏偏遗漏了这块绣帕。
“是你爹害死了我爹!”听完芯蕊的叙述,璐瑶松开芯蕊的双手。“你为什么要蛮我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要等到临刑前才说出真相?”
芯蕊慢慢叙道:“我爹这些年来也是心中愧疚,逢年过节都会烧纸钱拜祭你爹。其实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那大将军的错,若不是他好大喜功,逃避责任,又怎么会害苦下属,你爹和我爹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我之所以隐瞒就是不希望你我的情意因此事受到影响。如今我们身处异境,让你知道真相也是应该。”
芯蕊的话不无道理。这次她和芯蕊的受罚不就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吗?璐瑶点了点头,又重新握起芯蕊的手,问道:“那位大将军是谁?”
芯蕊摇头道:“这倒未听爹爹提及过。”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旁边牢房内的那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大叫起来。她说话含糊,满口胡言。这次,他的大叫中,芯蕊就猜测出“放我出去”四个字。
守监小兵见那人又不安稳了,就拿着鞭子走了过去,重重地在牢门上又敲了几下。“不许叫!”
这间牢室内关押着的都是杀人放火的重犯,都是被判了死刑的死囚。
渐渐熟悉了那人的喧闹和胡言后,芯蕊已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她稍稍抬头,注视着旁边牢房内的死囚。
他不停地摇动着双手,双脚,试图摆脱这种扣锁。铁链在他的猛摇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想说话,但就是口齿不清,说不清楚。
“不要动了!”守监小兵又用鞭子打了几下牢门。
这时,那个死囚也许是动累了,叫累了,安静了下来。
他坐在那里,稍稍抬头,并用手拨去散在前额的长发。
当璐瑶的双眼对视上他那双恐怖的瞎眼时,璐瑶害怕得将头低了下来。他是个瞎子,那种瞎不是天生,而是被人挖去了双眼。
芯蕊心跳急速,但她咬紧了牙,继续盯望眼前的那个死囚。她突然觉得,他的说话不清,也许并非天生口吃,而是被人用了刑。
他抬了一会儿头后,又将头低了下去,头发再次遮住了他的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