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雨越下越大，顺着亭上的凹道，一串一串地顺流而下。
李晔一步一步走近沉香亭。一天前的晚上，他就在这个亭中遇刺，而今晚，芯蕊这把无形的剑刺地他…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印证了他的心有多痛。芯蕊明知身后走来的是皇上，却不站起，也不下跪，只慢慢伸手抚着琴弦。
李晔走到芯蕊的身边，顿然，猛地伸手按住琴弦。啪！又一根琴弦断裂。这时，芯蕊慢慢抬起头来，望向惊恐中的李晔。他的双眸中布满了忿恨和痛苦，另一只手紧握拳头垂放衣边。他会放她，还是杀她，芯蕊推算不出，但她知道，他在犹豫。
“奴婢叩见皇上。”芯蕊忽地下跪道。李晔没有走过去扶起她，而是站在她的面前，端望了一会儿。她全身是泥，满脸是水，脚上还包着一块隐隐透着点红的布匹，看着，不免让人暗生怜惜。“是你放走了莫玄凌？”李晔闭目一会后，厉声问道。但，芯蕊并不回答，只一个劲地将头低着。
李晔淡淡地叹了口气，进一步走近芯蕊。他用手指，勾起芯蕊的下巴。芯蕊的双目闪烁不定，她在思考，她在想怎么保全莫玄凌。望了一会儿，李晔又放开芯蕊的下巴，转过身，淡淡道：“你不是喜欢莫玄凌吗，为什么不跟着他比翼双飞？还回皇宫做什么？”
轻轻的一句话，突然如倾盆而下的暴雨，浇灭了她原本为了复仇而求生的希望。他是这么的爱护她，而她却即将带给他灭顶的灾难…芯蕊默默地闭上双眼，聆听四周滴答滴答的雨声。李晔见芯蕊还是不言，便又道：“你知道犯上作乱是什么罪吗？”说着，他顿了顿，随后加重一点语气，道：“是诛灭九族。”
猛然间，似一个轰隆的雷声打醒了芯蕊。她爹！她娘！…她一味不计后果地帮莫玄凌，却把家人抛在了脑后。“皇上，一切都是奴婢所为，与爹娘无关，还请皇上放他们一条生路。”芯蕊面色一慌，急道。这时，李晔转过身，双目炯炯地盯望芯蕊惊慌失措的神色。他走过去，一把拉起芯蕊。她的手在颤抖，她的眼在乞求，但他仰天叹了口气，无奈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说着，他转过头，对着站立在雨中的李公公，大声道：“传朕口谕，芯蕊私通反贼，赐鸩酒一杯。”说完，他放开芯蕊的手，转过了身，离开了沉香亭。
李晔离开时的脚步如他来时一样沉重。她可以为了莫玄凌而无视王法，她也可以为了家人而焦急万分，她为什么不救她自己，为什么不反驳她的罪行…如果她真的跟着莫玄凌远走高飞，倒是可以让朕的心舒坦一点，至少朕知道她还活着，可现在…想着李晔突然加快了脚步。
鸠酒！芯蕊仰天一阵大笑，随后两腿无力地摔倒在石凳上。她回皇宫，原本是为求生，她甚至都做好了牺牲自己的情感，去博皇上怜爱的准备，但在李晔真情流露的触动下，她觉得她渺小而虚伪。她可以为了莫玄凌的斗志而激发一场杀戮，但她不可以再为了莫玄凌而灼伤一颗深爱她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