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李晔好奇那木箱里到底装着谁,就速速走上前,拦住那三个太监的去路。
“皇上!”扑通一声,他们三人惊吓着拜跪下来。随后,那箱子沉沉地落地。李晔指了指木箱,问道:“这里面装的是谁?”
“是一个掖廷宫的宫人。”一个太监颤抖着声音回答。“她一直喊着皇上,喊着喊着,觉得无望,就轻生了。”
顿然,诗薰的双眼一阵火热。生命诚可贵,为了一个永远也不能专情的皇上,这样做值得吗?
“那她是谁?”李晔的鼻尖也微微有点酸味,于是,哽咽道。
“启禀皇上,是几个月前送来的严媚儿。”
“严媚儿?”李晔眉头微微上翘。她是谁?
“就是被疑毒害皇上的严美人。”那太监见李晔的疑惑样,忙又解释道。
她!突然,诗薰的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她分不清前方到底是路,还是陷阱,还是泥潭。进宫那日,桃花树下翩翩起舞的严媚儿,怎么也不会想到宠幸却是一场灾难的开始。不!从踏进皇宫的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命运。想着,泪已情不自禁地流淌下来。
“带下去吧!”李晔默默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随后,那两个太监便抬起了木箱,向北门而去。
“皇上!”那三个太监才走了数步,诗薰似想到什么,下跪道:“严媚儿与臣妾乃是兴元来的姐妹。臣妾想送媚儿一程。”说话间,诗薰的眼中闪着对严媚儿的怜惜和惋惜,李晔见着有点感动,便点头允许了。
诗薰缓缓走向木箱,但正欲打开木箱确认木箱里的人就是严媚儿时,突然,一只大手按住了箱盖。他道:“娘娘,此女卑微,死相又难看,有辱娘娘的明眼。”那人的声音在颤抖。他在害怕?于是,诗薰转动了一圈眼珠,责令道:“媚儿是本宫的姐妹!打开!”可那太监还是扭扭捏捏,借故推辞。李晔见状,觉得有问题,便也向木箱走来。这时,那三个太监才无奈地打开木箱。
就在箱盖掀开的那一瞬间,诗薰突然感到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严美人好歹也是皇上御封的严美人,她居然被…诗薰不忍再看下去,便转过了头。
“是谁干了这事?”哐的一声,李晔愤怒地拔出腰间的宝剑,直向其中一个太监的胸膛而去。“皇上!”那三个太监顿时吓得全身发抖,忙扔下木箱,撒腿就跑。“想跑!”李晔大怒,挥剑直冲,但就在剑刺向其中一个太监的瞬间,诗薰稳稳地站在李晔的面前。“你要保他们?”李晔狠狠地瞪了诗薰一眼,将剑直直地对着诗薰。诗薰并为畏惧,她冷静道:“皇上,他们不过是替人做事的小卒,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还不是被那大人物,抓了把柄,借题发挥。”诗薰的话并非无理。这就是皇上!大唐的天子!啊!李晔对天大吼了一声后,沉沉地将剑往地上一扔。
月缓缓躲进云层,似乎连它都不愿观望严媚儿的死相。这时,诗薰慢慢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严媚儿被撕得破烂的衣衫上。随后,她又从头上摘下一根发簪,放在严媚儿的身边。再后,她轻轻关起了木箱。
泪水、汗水、血水渲染了这座掖廷宫的颜色。站在这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宫殿门前,诗薰突然感到无穷的恐惧和害怕。
八
“你走!朕不想再见你!”热浪中,宫门前,黑夜下,李晔突然一把拉出正缓缓走进掖廷宫的诗薰,随后向外一甩。砰的一声,诗薰重重地摔在宫门外。
“不!臣妾不走!”诗薰哭诉道:“皇上把臣妾赶走和送去掖廷宫又何区别?”
“区别大着呢!”李晔边说着,边走近攀爬在地的诗薰,随后,手指着那个木箱,喃喃道:“朕宁可你离开这里,也不要看着你遭到像她一样的侮辱。”泪再次从诗薰的眼中夺眶而出。顿了顿后,李晔叹了口气,又道:“诗薰,你知道朕为什么不宠幸你吗?”
诗薰沉沉地闭上双眼。宠幸?听着这个词,她心中暗暗默笑。一年半前,她为了逃避他的宠幸,想尽理由,一年半后,她是来争宠?…不!她只为风雨交加的那晚,犯下的过错做出一点补偿。但,身为他的美人,他的妻子,又何尝不想得到丈夫的疼爱?可,她情爱的所向在哪?真心的倾诉又在哪?突然,她越发觉得迷失。“是因为太后吗?”她问。
“不全是!”李晔摇了摇头,双目中无尽地显现出他的失望。他道:“母后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其二?”
这时,李晔绕过诗薰的身体,向前走了几步。月再次探出脑袋,偷偷地俯视掖廷宫门前的两人。李晔再道:“朕无力保护你,朕害怕对你的宠幸反而会造成对你的伤害。朕不想你像先前的穆芳仪、袁芳仪、徐美人那样,香消玉损。”泪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模糊了她的双眼。说完后,李晔便匆匆离去。
这一刻,诗薰终于明白,李晔对她的那份情有多贞,那份爱有多深。宠幸算什么?只是浮华的虚表,只是虚拟的作秀。但她对他呢?…她在池边守了三天,只是为了要得到杨复恭、杨守亮以及李茂贞那里的消息。泪一滴一滴滑落而下,是悔,是怨,是痛,是伤,是悲…顿然,掖廷宫宫门前的这块地面一片湿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