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儿喝了药,已是七窍流血了,她躺在地上,对着连清漪笑道:“娘娘,奴婢……很……很开心!奴婢终于为娘娘做了……做了一件事!奴婢已和父母团聚,此生是……无悔的了!”说罢,便闭目死去。
待如英姑姑从库里取了那副黄旧的画像,沿着长廊眺望,只见清漪宫寝宫内,俱是熊熊而起的黑红大火!火光之大,似乎冲破了天空!如英姑姑眼前一黑,便就倒了下去。
咦?自己不是在那野地之上的么?仿佛自己还要去寻找那些个火光?可是自己这是在哪里?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自己这一觉,自是安然无恙地躺在这个宽大的床榻上!她不禁站起身来,抬头打量这床榻之上挂着的罗帐,不似嘉国和雅国的风格,再回身看看这房间里的陈设,壁上是铺设了好些个毛毯,宽大的案几上摆放的是一些精美的银器!倒是很有些大食国和西域的风格?莫非……
她忽然低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咦,自己那件破烂不堪的衣服到了哪里去了?是谁将她换成了这件镶着金花的银丝袍子的?她不由地四顾看着,可是这间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她不由纳闷起来,看到桌子上有个盘子,只见盘子里盛了几只鸡蛋,一碗粥,几块薄饼,几片切的肥厚的牛肉!顿时她看了食欲大增,从来都是很少沾荤腥的她,竟然用手将那牛肉卷着薄饼,大吃了起来!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她觉得门外慢慢走进了一人!因为她正巧坐在正对门的案几上,是以有人进来,就自会遮挡了她的光线!看见有人,她只得停下嘴,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进来的男子身躯很高大,看得连清漪心神倒是一阵恍惚。因为这眼前的男子,从远处看着,轮廓和……玉瓒竟是无二异!
男子已经进来,他沉沉地打量着他!连清漪想着毕竟是这个男人救了她,怎地还是要表现出一番诚恳的谢意罢!当下她便站了起来,问道:“是您救了我吗?”男子终于靠近,他的一双墨黑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半响问道:“现在,你还是继续吃饭要紧!”连清漪听了,男子和她也是说着汉话,心想:看来他也知道她是汉人了!只是不知她究竟是南人还是北人罢!
连清漪听了,便朝他笑了一下,此人的黑眼珠,不是也很好看?既然恩主让她继续吃饭,那她就继续吃着好了。男子有趣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再研究研究一番,他对着案几上的连清漪说道:“吃过了饭,你的这头长发,可要好好的洗一洗了!我就在在你的身边,已是都闻到了这异味了!”男子倒是斯文地说着,殊不知在连清漪听来,却是大为尴尬!
她讷讷地边吃边道:“既然我全身散发体臭,那么恩公不如就救人救到底罢!你这个宫殿可有什么沐浴的地方?经你这一说,我确实觉得全身都酸臭不堪!”说着,便抬起眼儿看着眼前之人。果然男子问道:“你就不问问我是谁?为什么要救你?”男子说着将两手抱在胸前。连清漪此时已是吃干抹净,觉得这胃里是说不出的舒服,当下她便也站起身子,说道:“我自是知道你是这北疆国的皇上!”
燕绥听了,不由上前问道:“不错,朕却是这北疆国的一国之君!那……能否告诉我……你是谁?”连清漪听了,倒是苦笑道:“我来自嘉国!”她心知这皇帝必然会好奇她的来历,当下便又说道:“我家里遭了难,没了活路,就我一个人偷逃了出来,不想就一路往北,到了这里!”她说着此番话,心中掠过沉沉的波澜,将这些历历在目的苦痛都一一三言两语地避过不提,说的轻描淡写。
燕绥听了,口中怀疑地‘哦’地一声,说道:“只是这样?”连清漪点头道:“只是如此!并无其他!”她看了看眼前高大的男子,不禁还是诚恳说道:“我能够从那空旷之地中走了出来,捡了条性命,自是因为是您救了我!“当下还是鞠躬向燕绥道谢!清漪说道:“只是……皇上,我是个乡野粗鄙之人,如今住在您的皇宫里,似是大大的不妥!若有可能,请让我离了这宫里罢!”
燕绥听了这话,不由问道:“姑娘,离了这宫里,你是要往哪里去呢?你不是说过,你已经没有了家么?”他困难地上前说道:“其实……你觉得朕这北疆国怎样?是不是有一种天高皇帝远的感觉?”连清漪听了,苦涩说道:“天高皇帝远?您不就是皇帝么,如今就在我的跟前?”燕绥笑道:“其实你虽然心中没有承认,但是朕从你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来,你是愿意呆在这里的!”
连清漪听了,连连摇头道:“不,不,皇上!我不否认,您这里确实让我呆的踏实!可是我只想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先安定下来!我不想呆在宫里!”她说完心中便叹道:该怎么对这北疆国的皇帝说呢?自己从一个牢笼里出来,又入了另一个牢笼,如今九死一生地出了来,此生此世,自是不想再进任何一个牢笼!这个牢笼的名字便叫做:皇宫!
重生的她,既然决定忘掉从前的自己,又怎会再次进入那样的牢笼?而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燕绥听了她这话,觉得大有深意,便沉沉问道:“你为何……不愿意呆在皇宫?你似乎……对皇宫二字颇有感触?”他小心翼翼地探究,似乎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尊及其名贵不凡的花瓶,一个不小心,花瓶便会粉身碎骨,而自己也将失去个宝贝!
而眼前的这个女子……他也自不熟悉。于是他只是说道:“姑娘!当务之急,你还是将你的身子沐浴干净了罢!其他的事儿,你以后再来说!”这样说着,想想又道:“你既然还在朕的宫中!你方才不是说过‘救人救到底’的么?是以你在朕这宫里一天,朕就要保证你一天的安全!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现在可不能擅自出宫去!”他见了连清漪听了这话,一言不发,只当她在出神,不由心中恼怒,遂走近说道:“朕嘱咐你的话,你可有没有认真在听着?”
其实,连清漪听了这北疆国皇帝之言,心中只是莫名纳罕,眼前的这个人,这般的语气和神态,分明就和那玉瓒一般无二!难道真是自己前世不修么,今生偏就遇到这些个孽缘!可是她想想,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有失偏颇,不管怎地,玉瓒是害死自己之人,自是自己一生一世的仇人!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哎!连清漪,你可也是吃了这许多苦,脑子不好使了!一仇人一恩人,你怎可将他们相提并论?你真是入了魔障了!
她觉得这皇帝似是要发火了,便赶紧表白道:“呃……您的话,我自是一字不落地听着!好罢!不过我在你的宫里,每日里白吃白喝着,白花您的银子,您总有厌倦将我扔出去的一天!”她看着燕绥,沉沉说道。果然燕绥听了,歪着头道:“是么?姑娘想的可真长远!朕也不知是否会有这样一天?不如你就一直住在这里,往后瞧瞧看看?”
连清漪听了,便笑了起来,她道:“皇上,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因为我可是不好意思,赖在你这里不走儿!或许我趁你不备,便就悄悄儿地走了!”她感伤地说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呆在皇宫!我更喜欢呆在民间?”燕绥听了这话,墨黑的眼睛弯了一弯,口中也笑道:“民间?这话说的你倒好似从来便是住在皇宫里似的!”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果然连清漪听了,心中大为紧张!自从出了这雅国,她便在心中发愿:从字之后,若非万般无奈,绝不提从前往事!看着这北疆国皇帝的俊脸,连清漪在心中暗叫:可不要让他给瞧出什么端倪?
她便勉强笑道:“我不过是揣测皇上您的话而已!对于皇上您来说,出了皇宫,这北疆国的其他所在,可不都是民间了!”燕绥听了笑道:“姑娘很聪明!”他叹了口气,又对着她说道:“姑娘不是要想沐浴么,那么请跟朕来!”连清漪默默道:“可是沐浴不是要备着袍子皂角玫瑰露刷子香汤之类的么?就这样光着手儿,跟着您走?“
燕绥听了这话,回过头儿来,沉沉看着连清漪清澈的眼眸,抿着嘴儿笑道:“姑娘一定不是出身于小户人家罢!不过洗个澡儿,倒是这样的讲究!”连清漪自知说漏了嘴儿,便圆了谎道:“可是皇上,这里是皇宫啊!难道皇宫里没有这些个东西?我不过是这样揣测着说出来!”燕绥听了,定定说道:“姑娘,少拿揣测这个词儿说事!”连清漪听了,便在心里说道:汉话说的倒是很溜嘛!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才懒得说这些个!想罢,她的心忽地又低沉了下来!如今,她还不知嘉国究竟怎么样了呢?自己的父亲可有危险?想起素儿那丫头决绝地喝下那杯毒酒,她就觉得自己无论怎地,都要好好儿的活着!想到此,她看着燕绥道:“没有也无妨!反正我也是吃苦惯了的!沐浴的地方在哪,您可叫人带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