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声乍起，我这才从回忆里面惊醒过来，愣愣的看着台上的一切，我看见楼上的贵宾房已经有了灯火闪动的影子，一群人忙进忙出，似乎在添加什么，忙了好久才定了下来。我眼眸一转就看到了楼上的昱翔，那个樱花树下跟我有着一生之约的男子，如今正静静地饮着他面前的茶，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转眼间朝台上这里望了过来，我只是闪身退了下去，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衫，“昱翔，对不起，对不起……”
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滑落。
趁人不注意，我走到了乐师那里，将手中的银锞子全付交到了乐师的手里，“我是上官浅，待会请将我的曲换成‘惊鸿’！”乐师开心的收下了，明白的点了点头，我只是走到了里间，打开自己的柜子，换下了胡旋舞使用的骑马装，穿上了一袭粉色的轻纱，行走间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风光，我知道现在的我，只许胜，不许败！
台上的艳姬正在摇摆着腰肢，跳着一曲霓裳羽衣，这是舞蹈中最难的一曲，但是艳姬一直是院里面舞蹈最厉害的，苏嬷嬷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不住的点头，我已经看到不少贵族在原地交头接耳，发出一阵阵邪肆的笑声，艳姬已经到了旋转的部分，那羽衣上的蝴蝶就好像活了一样，随着她的动作展翅翩翩。
我站在幕布后面，紧紧拽着身上的衣服，我看着台上的昱翔，他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浮光掠影，只是冷冷的回了一眼，没有笑，也没有得意，我有些歉疚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我知道音乐一起就意味着我对他的背叛，只是若是错过了这次，我不能确定下一次在何时，“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我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从天空上飘下一瓣有一瓣的玫瑰花，我知道这是艳姬花了大价钱弄下的排场，她优雅地坐在花瓣堆里，看着台下的众人，已经有不少人走到丽姬的身边探听这个探听那个，丽姬只是笑容满面地都打了招呼，“各位爷，今儿个咱只是热个场子，明儿个才是正日子，爷们今天只管看，至于明儿个爷们的腰包管不管得住，就看我这些姑娘们的造化了！”
艳姬优雅地从台上起身，笑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妹妹，怎么换了身衣裳？”
“我自有我的打算在里面。”我只是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上台了，艳姬有些怀疑的看了我一眼，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听着熟悉的音乐响起，我一身轻纱翩然上场，不意外的听到了台下的抽气声，我知道惊鸿舞可以既柔且媚，至于能看到几分就看在场的人看舞的心思。眼角往远处的小楼望去，我已经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窗前还留着一盏茶，原来，早在音乐响起的时候，昱翔就明白了我的选择，那个雪地里陪我一起赏梅、寒冬里为我罩上大衣、春日里跟我定下誓约的男子如今已经心灰意冷了吧，脸上的湿意却越来越多，而且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一曲舞毕，我听到了台下谁轻轻地鼓了鼓掌，接着如雷一般的掌声此起彼伏，小楼上那邪魅的男子懒懒地倚在窗栏上，火红色的发丝在灯光映衬下随意起舞，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悠悠的行了个礼就退下了，咫尺可见的幸福一下子被人从手中硬生生抽走，可笑的是这刽子手还是自己，我这才明白娘亲跟我说的一句话，“真正能刻在心上的爱情并不是海誓山盟，而是欲语还休”，当时我一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娘亲只是摸了摸我的脸颊，“我美丽的女儿还小着呢！”
走到台下的时候，艳姬开心地迎了上来，“原来妹妹这几日用的都是障眼法，这一计用的真好！姐姐我甘拜下风！”说完她随意抱了抱我，我知道，她大概认为我心计实在很重吧。
“麝儿呢？苏嬷嬷答应我让她陪着我的。”艳姬身上浓重的香水味熏得我有些头晕，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她的臂弯中离开，“我要去找她。”
“她就在休息间里等着，一听你换了曲子，她比谁都着急。”艳姬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睛朝休息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看见凌香从里面出来，一身翠绿的打扮，似乎是跳最为保守的采茶舞。
艳姬扭着细细的腰肢走到了凌香的前面，“妹妹好兴致，赶着春色来的！”这一语双关的话谁都听出了里面的嘲讽，凌香只是笑了笑，“姐姐前面可圈可点，妹妹也不能落了俗的。”说完没看我一眼就从我眼前走过，我只是陪了个笑脸。
找了好久才找到麝儿的影子，麝儿双手无意识地玩着盘子里的珍珠，嘴里轻轻地数着，“一颗、两颗、三颗……”见我进了门，她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我刚刚吩咐别人不要进来，真想哭的话，就哭吧。”她走上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到音乐的时候，什么都明白了。”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懊悔在此刻一下子都汹涌而出，我紧紧地揪着自己的心口，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打湿了自己的衣襟，晕湿了精致的妆容，“昱翔，昱翔……”恍惚中只听见自己呢喃的名字，仿佛是禁忌一般，不敢说的大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