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丛林里，唐少擎双目血红，猛然扭过身，对身后的男人喝道：“他死了！这下你开心了！”
亲眼看到自己亲大哥身中一枪，坠入悬崖，唐少擎的心出奇的难受。毕竟是血肉亲情，他无论如何割舍不掉。
“不要对我大吼大叫。”李慕白淡漠地望着他，又回头望了望在悬崖边上痛哭的女人，喝道：“虽然刚才我让人拦着你，不让你救你大哥……但是如果你唐少擎真的想做什么事，恐怕没人能拦得住你！”
“我的确没按照计划行事，但是我也没想让他死，可是你竟然一枪打向他……”
“如果我不杀他，他就会告发我过去的身份……我可不想被引渡回大陆……别说唐司烨要死，胶皮和段天龙，都要死！”
“那我和斐然也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们俩也杀了！”唐少擎满脸都是痛苦，英俊的脸颊布满了懊悔和悲痛：“他毕竟是我亲大哥……我没想杀他，刚才不救他，只是想让他受点罪……可是怎么就……”
“如果你觉得伤心，那就走出去！”李慕白目光笼住庄斐然：“我一个马来西亚人，不方便出现，还是你去劝劝斐然吧……她哭得，好伤心……”忽然他声音一凛：“瞧瞧，段天龙在干什么？”
唐少擎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顿时脸上闪过一抹杀气。
因为段天龙正试图把趴在悬崖边痛哭的庄斐然从悬崖边拉回来，她不愿意，他用手拽住她的头发……
李慕白冷笑一声：“找死！”眯起眼，举起手枪。
“砰！”一声枪响，段天龙倒在地上。
庄斐然像是无知无觉一样，见段天龙倒地，脸上并没惊恐，而是万念俱灰的模样。
胶皮惊恐地乱窜，生怕冷不丁一个枪子便打到自己身上，不由起身朝一棵能遮挡的大树后跑去。
又是砰一声，胶皮也倒在了半路上。
庄斐然这时候才意识到，背后放冷枪的人，竟然将段天龙和胶皮放倒了。她从地上站起来，有些形单影只。四处看了看，又走到段天龙和胶皮的身边探了探两人的鼻息，摇了摇头。
这两人已经被枪击中了要害，死掉了。
林木遮挡的地方，李慕白把枪交给唐少擎，道：“拿着！别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这次我不想出面，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你了。”
唐少擎撇过脸，冷哼：“我们以后最好再也不要见面。”
远处响起警笛声，若干辆警车从山脚下呼啸着奔上了山。
李慕白拿白色手套擦了擦枪身，把手枪硬塞到唐少擎手上，道：“去吧。跟警察说，段天龙和胶皮是你协助庄斐然一起逮捕的……是段天龙杀了唐司烨……还有……”李慕白目光扫了扫山下：“我让人把庄斐然的父亲也带来了A城，这件事情过去后，让他们父女见上一面。如果庄爵亭依旧不想回监狱服刑，那就送到马来西亚，我负责安排他今后，保证他过得舒心……如果斐然想让他服刑，那就让斐然亲手抓捕他……也算是她以后升迁的一个助力！”
“你可真为她着想。抓捕胶皮和段天龙两个越狱犯已经可以让她前途光明了。如果再大义灭亲，亲手抓捕她爸爸……她的升迁那真是指日可待……她如果知道她背后，站着一个强大的你，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让她对他父亲负疚，总比只对唐司烨负疚的好……为了她爸爸，她也必须坚强。”
李慕白丢下一句话，转身走掉。
唐少擎若有所思地看着表哥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李慕白的心思，他着实看不懂。
不过，李慕白说得对，他得立刻出去。不然庄斐然一个人在案发现场，待会儿警察来了，她恐怕说不清。
……
庄斐然形单影只地站在悬崖尽头。
茫然四顾，可是却找不到放冷枪的人。
“你杀了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她对着虚空大声嘶喊：“干脆把我也杀了吧……”
可是没人回复她。
她颓然跪倒在地上。
一个男人向她跑来。她抬起头，却看到了唐少擎：“少擎……”她豁然看到他手里拿着手枪，有些激动地问：“他们，都是你杀的？”
唐少擎握紧手枪，道：“我只是看到段天龙和胶皮绑架你，我一时心急，便朝他们开枪，这属于正当防卫。”
“可是……唐司烨呢……他又是谁杀的？”
“你当时没看清？”唐少擎问。
庄斐然摇摇头，忍不住哭出声：“我没顾着看身后……”
“好，斐然，你听着，我什么都看到了。是段天龙，趁你和唐司烨交谈，背后给了他一枪……而我，刚才只打了两发子弹，一个打向段天龙，一个打向胶皮……我和你是一起的，我们俩属于正当防卫，听懂了吗？”
庄斐然拿过他的手枪，翻看里面的枪药夹，“真的只用去了两发子弹。杀唐司烨的不是你……”
庄斐然双眼有些失焦，大脑也昏昏沉沉，懵懵懂懂。
如果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她不相信是段天龙，因为她感觉当时打中唐司烨的两发子弹从她身后很远的地方射过来，而段天龙近在咫尺……
不过，她并没拆穿唐少擎。
既然他有心隐瞒，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
而他似乎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斐然，你很累……需要休息……”唐少擎扶住她，让她靠在她身上：“对不起，我来晚了……如果我早一点，大哥就不用死了……放心，警察来了后，会派人下去寻找……我们会找到他的……”
庄斐然靠在唐少擎身上，这才觉得浑身力气已经抽尽。
远处响起轰隆隆的响声，还有嘶鸣的警笛……
而她也预感到，她那平凡又辛酸的前半生，就这样因为那个男人的中枪坠崖，而在轰隆隆的警笛声中，遗憾落幕了。
漫长的审理，漫长的笔录……当胶皮和段天龙的案子结案，庄斐然只觉得恍若隔世。
她穿着警服，拿着警帽从警察局走出。
外面天光正好，太阳有些阑珊，天气很清爽，似乎秋天快要来了。
一辆黑色低调的轿车停在她身边，唐少擎露了个脸，道：“上车，我送你去个地方。”
庄斐然揉了揉短发，有些无奈道：“去哪？我还有事呢……”
“去庆祝下，祝贺你光荣升迁，成为一名美丽与实力兼具的女督察。”唐少擎打开副驾驶舱，对她伸出手：“上来啊，愣什么呢！”
庄斐然想了想，打开车门上了车：“你知道的，这次胶皮和段天龙伏法，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你……是你正当防卫中，杀了他们……”
“是正当防卫，所以即便杀了越狱犯，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庄斐然却淡漠地抿了抿唇，心底道，你是不是故意杀他们，恐怕没有人知道了。但是她还是在做笔录的时候，说他是正当防卫。
他们两个给彼此作证，两人都属于正当防卫。
只是唐司烨的死，没有任何头绪。当然只有她知道那个暗地里打枪的人并不是段天龙，但是她还是在笔录上说，是段天龙杀了唐司烨。
总之段天龙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她不是故意为唐少擎圆谎，而是……没有人能帮唐司烨报仇，除了她。
她必须让唐少擎放松警惕，才能从他身上查出来凶手的下落。
“借你的光，我才能升迁。”庄斐然微微一笑，只是目光掠向窗外，不看唐少擎，眼眸深处是一片神秘的黑暗。
“不管怎样，还是需要庆祝下的。”唐少擎道：“走吧，去暮色夜总会，还有个人要带给你认识下，不过你保证别激动……”
“别激动？什么人会让我激动？不会是你大哥复活了吧……”
庄斐然吃吃笑了几下，唐少擎脸色立刻变了，认真对庄斐然道：“不要这样笑……像个疯子。”
庄斐然沉默了，唇角的笑意慢慢收敛成一抹苦涩。她拿手指顶着自己的脸颊，看向窗外。
疯子？
她的确是个疯子了。
不过想到唐司烨葬礼上唐傲天那老态龙钟又愤怒的样子，她觉得那个失去长子的老爷子，才是疯子。
“庄斐然，”唐傲天在灵堂当着所有人的面，恶狠狠说：“你最好随时注意保护好你的脑袋，否则我唐老头总有一天会让你给我儿子陪葬……”
她跪在地上，长跪不起。
周迁和周崇光等人拿手枪指着她的额头。
那场面，仿佛一触即发，便会发生血光之灾。
她痛苦地申诉，可是依旧换不得唐老爷子的原谅。
那样一个优秀的儿子，却为一个早已经没有关系的女人而死，老人家已经倍受打击。唐司烨是唐家长辈最为看重的长子，是唐家的骄傲，可是却惨死，更何况，他们之前一直有隔阂，直到儿子死了，他都没能跟儿子握手言和，所以这成为老头子一生的遗憾……
庄斐然时常想，如果唐傲天在唐司烨的葬礼上杀了她，她心里会好过很多。
可是唐傲天没有，不是不想杀她，而是唐少擎出面将她拖了出去。
唐少擎保她，所以唐家人暂时饶了她性命。
唐傲天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另外一个。
可是唐少擎虽然救她，保护她，庄斐然心底却对他没有丝毫感激。
唐少擎必然不知道，她对他只有浓浓的猜忌和不信。
唐少擎车技很好，一路闯了几个红灯，在暮色夜总会停下。
庄斐然也打开车门下了车。
“走吧，进去。”唐少擎当先进入大门。
庄斐然也跟着走进去。
打开包厢的门，庄斐然豁然看到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苍老身影。
一个中年男人，两鬓斑白，带着文质彬彬的金丝边眼镜，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底涌动着莫名的激动情绪。
虽然很多年没见，庄斐然却一眼便认出来了：“爸爸！”
“斐然！我的女儿！”庄爵亭激动不已：“对不起，爸爸失踪那么久……让你受苦了！爸爸不联系你，就是怕段天龙找到你……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啊……”
“爸，我都知道了，你进监狱是为了躲段天龙……可是现在他已经死了……”庄斐然想到段天龙告诉她的那些事：“爸爸，段天龙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告诉我，那都是假的对不对？”
“段天龙都告诉了你什么？”庄父问道。
庄斐然道：“他说你伙同陶安云毁了段家，占她妻子，还把他14岁的女儿送给陶安云暖床……这都是真的么？”她平静地问出这段话，就像是审问犯人那么冷静。
庄爵亭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也渗出细汗：“斐然……那时候你太小……很多事情你不懂……”
看来，段天龙说的，都是真的。
庄斐然握紧了拳头。
父亲虽然很伟大，但是得知真相后，她觉得父亲已经肮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