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如果你没有注意我,那是还没有机会让我的潜力爆发出来。一旦我拨开命运阻挡我的那片乌云,我将光芒四射,众人瞩目。我在穿衣镜前穿上陈总送的晚礼服时自信地想着。今天全国丑男丑女大赛初赛正式开始,我们将从一百名候选取人中要选出二十名决赛选手。一件合身的衣服能够增加女人的自信,我感觉全身每一个地方都焕发出青春的光彩。自信应该不断地发扬光大,而自卑则要永远地关进监狱。这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不懂装扮的女人。如果有哪家经纪公司包装我,说不定一年之后我就是全国闻名的大明星,不过这种机会为零。本想去盘一个头发,但时间来不及了,我扎了一个马尾巴就赶去杂志社。
所有的员工都提前一个小时上班,当我出现的时候,小菜鼓起掌来,他的掌声只不过是有意的讨好我。他还在想着报销下一张燃油发票呢。
“小妖精,你真漂亮,没有想到你的身段这么好。”陈丽走到我面前,摸了摸裙子:“天呀,这条裙子至少上了一千元,我说得没有错吧?”
所有人投向我的赞美之词我照单全收,难得他们这一次人心所向一致。要知道,在杂志社“漂亮”这个词好像与我有仇似的,今天有幸得到这朵大红花,我嘴中的两颗虎牙葡萄牙和西班牙差点笑了出来。这种幸福,就如一个穷得连擦纸也买不起的人,却突然捡到了一大包可以擦的纸,他恨不得时时蹲在厕所里。而我恨不得在办公室里摆几个造型以让他们注视我的目光再苟延残喘几分钟。王鸣走了进来,看到我的那一刻,他露出很惊奇的眼神。他似乎在说,怎么一夜之间丑小鸭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其实丑小鸭本来就是一只凤凰,只是很少穿凤凰的羽衣。谁让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李明明取笑王鸣:“今天就看你和罗妖的表演了。”
“妖妖,你今天真漂亮。”小可拉了拉我的手说。
不要以为我很高兴,我以前千辛万苦都想得到“漂亮”这个词,可她们将这个词当作珍稀宝贝似的锁在柜子里,就是不肯给我。今天我只不过穿了一件华贵的衣服,她们就纷纷打开柜子将这个宝贝送给了我。可见漂亮的不是我,而是衣服。想一想自己还比不过一件衣服,不知道是我的失败还是别人的肤浅?
除了留守人员之外,其余的人都开进了五月花的国际会议室,决赛是在C城大剧院举行。虽只是简单的预选赛,但吸引了众多的媒体,现场我就看到很多同行。王鸣在后台轻声地对我说:“你今天真漂亮。”他的话又让我想起了在办公室向他坦白的情景,我不是美女,是他拒绝我的唯一理由。我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错了,漂亮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衣服。”他接着说:“我是说你人很漂亮。”我哈哈大笑:“为什么你到今天才发现?如果我不穿这件衣服,也许你不会这么说。”老爸早就教育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的是小人。王鸣是不是小人呢?当然不是,他现在是我的朋友。
我们在温故了一次台词,希望上台的时候尽量做到流畅自如。其实台词有没有无所谓,我更欣赏的是自己临场发挥的幽默。所有的参赛选手要经过四道关,第一道是泳装展示,第二道是晚装展示,第三道是个人才艺表演,第四道是智力问答。也许有人会说这和选美没有多少区别,我们选最佳丑男丑女的标准就是他的容貌丑得有特点,不至于将台下的观众吓得晕死过去丑到极致就是美。我们更加注重的是他的才艺。此次大赛的年龄限制是从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男女,并谢绝美女帅哥。
我想此时比我更紧张的一定是参赛选手,谁都想得到决赛的资格。有了这张票才可以去角逐冠军的宝座。也许四万元奖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奖杯和荣誉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可以证明自己丑得有理,丑得优秀,丑得骄傲。全国有无数个选美比赛,但全国仅只有我们这个选丑比赛,因为独一无二才倍受关注。我问过很多选手,如果没有进入决赛圈会不会后悔,他们说过程比结果更重要。有一个选手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我,她说她在享受过程,至于结果如何,她都能坦然接受。也许对于选丑比赛来说是这样,但对于爱情来说,我们要享受过程,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圆满的结果。陈总今天也来了,其实他大可不必在初赛上出现,我总觉得他来是因为我。他看我的时候,他的眼神告诉了我很多话,他在思念我在深爱我。看到他,我对于自己的主持更多了一份自信,因为我知道台下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我。当然不止一双,还有张凡。江锅炉也来了,我曾极力邀请他参赛,他说不愿抛头露面。他自我感觉像一个深居简出的大才子,用不着靠比赛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初赛正式开始了,赛手们分男女两批上台展示他们的魅力。在评分标准上,泳装和晚装不占多少分,占分比重较重的是个人才艺表演和智力问答。为了这些智力问答,我可是绞尽脑汁四处搜罗,不仅是杂志社同事贡献了很多题目,就连我老爸老妈也给了灵感。当我看到台上的选手穿着泳装大方地摆着POSE时,我有几分佩服他们。我到现在还没有穿过泳衣,更不用说表演了。当一个选手走上舞台前方,我和王鸣就必须介绍这位选手,并且我还会添油加醋地说几句笑话以活跃气氛。
由于初赛的人比较多,所以上午比不完下午再继续。直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整个初赛宣布结束。当我们的评委们和统计员正在计分盘算的时候,李明明和陈丽的舞蹈出现了,她们优美的舞姿博得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当我在后台向她们表示祝贺的时候,陈丽甩了甩头说:“今天就将五百元奖金发给我们吧,这样在决赛的那天我们会跳得更精彩。”听了她的话我差点背过气去,她只记得她的钱,而不管我是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很不高兴地说:“明天吧。”
“不行,你今天就得给我们。”陈丽的语气很强硬。
我微笑着说:“你想威胁我吗?”
“罗妖,你是代理社长,应该说话算话,再说没有钱作为鼓励,我们没有积极性。”李明明歪着头笑。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世界有很多人,看到你很优秀,就想在你背后射一支冷箭,或者偷偷地踢你一脚,看到你受伤了,他们才会快乐。
晚上和所有选手聚餐的时候,我代表杂志社发了一番言论敬了他们一杯酒,有很多读者走到我面前说:“罗妖,我一直读你的文章,很喜欢你的风格。”有的说:“想不到罗小姐不仅文笔一流,而且口才出众。”有的说:“罗妖,我会永远支持你。”读者将赞美的鲜花都投给了我,我有些飘飘然。谁都渴望被认同,那是对自我才能的一种肯定。尽管我被吹得飘上了天,但我还是非常谦虚地说所有的工作都是杂志社同事一起完成的。我这句话并没有讨得好,陈丽和李明明直朝我瞪眼。吃完饭大家又忙着合影,弄到九点多钟聚会才散了。由于太晚的缘故,陈丽和李明明没有问那五百元钱奖金的事情,否则我一定要泼一盆冷水浇在她们头上。
我头脑里昏沉沉的,陈总拉住我说:“走,跟我走。”我就被他拉着上了他的车,我想到了张凡,此时他一定在我家里和老爸老妈一起看新闻吧。老爸老妈看到电视里又有我的“美好形象”时,一定在心里暗暗地表扬我为了祖宗八代争了光赚了面子。
“你的口才很出色。”陈总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说。
我打着呵欠将高跟皮鞋脱下来,蜷缩在座椅里说:“就在街上转转好啦。”
他将车停住,我们找了一个休息椅坐了下来。这时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走了过来,见到我们就跪了下去,并将手中的碗伸向我们。他大概只有二三十岁,头发乱篷篷的,脸上又黑又脏,他的身上发出一种难闻的臭味。当他突然跪下来的时候我倒吓了一大跳,因为我没有资格接受这一跪。很多杂志社上登过富翁行乞的事情,别看有很多人在做着乞丐的职业,其实他们比很多人富有。陈总正想掏钱,我让他不要施舍,我对这个乞丐说:“你站起来吧,你跪下去的是尊严,我不会施舍尊严,而且你的尊严不是靠施舍来的。”他不站起来,拿着碗摇了摇,他的碗里有一张张皱巴巴的一元纸币,更多的是硬币,据我估计这个碗里至少有二十元钱吧。见他不走,我又说:“你跪着的时候我和你是不平等的,我怎么能施舍呢?”他仍不理会我的意思,依然跪着没动,只是将碗摇晃得更厉害了。陈总又想掏钱,我拉着陈总的手站了起来,走到另一条椅子上坐了下来。我看到那个乞丐慢慢地站了起来,有些怨恨似的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走了。这时又有一个乞丐走了过来,他没有下跪,我很爽快地给了他两个硬币。
陈总不解地问:“为什么第一个乞丐你不施舍呢?”
“因为他的尊严在跪着,不将尊严当一回事的人不值得我去同情和帮助。”
“那第二个乞丐?”
“第二个乞丐是站着向我乞讨,他虽是一个乞丐,但他有尊严,有尊严的人和我是平等的。所以我才乐意伸出手。给没有尊严的人一只手,这只手也会被弄脏。如果有一天我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要做一个有尊严的乞丐,站直了身子乞讨。”
他哈哈大笑:“如果你说站着乞讨的人没有尊严,那么那些出卖肉体为生的女人有没有尊严呢?”
“只要没有跪着,他的尊严就没有倒下。我宁愿同情那些用身体换来钞票不下跪的女人,也不愿同情刚才下跪的那个男人。”
陈总搂住我的肩膀说:“妖妖,我越来越爱你了。”
“你爱我什么?”我扮了一个鬼脸。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所以才爱你。”
“张凡他也很爱我。”我调皮地说。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你不会爱他的,你爱的是我,是我,懂了吗?”
“别为我浪费时间了,我想通了,我会和张凡订婚的,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爱我,而且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我也满足了。”我很平静地说。我已经从爱情的烦恼中走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能同时握手,上帝只有一只手的幸福给我。
“爱是不能用时间来计算的,也许他五年的爱还抵不过我五分钟的爱。”
我无语,他将头挨着我的头一起望着前面的灯火,这一刻我有一种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