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絮寻找陈霄的过程并不轻松,他先是去了陶然以前就读的中学,碰巧有个熟人在那里做后勤,他就托他帮忙打听陈霄的事。
可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刘絮几乎要以为那是陶然幻想出来的人物。
就在他失望的时候,终于有一名退休老教师在来学校领取补助时,无意间听到他们说起,便插了句嘴,“陈霄?他早就离职了啊。”
原来就在陶然毕业不久,陈霄也离开了学校,无人知晓他的下落,只是听说他下海经商了,混得还不错。
这所学校几经换血,从前的老教师都被别的重点中学挖去,所以一开始刘絮才会碰壁。
他并没有放弃,想了很多办法。
他在网络上搜陈霄这个名字,百度给出几百万个结果。他再用软件剔除,符合年龄性别且出生在本市的也有上千人。
刘絮没有灰心,不仅自己积极寻找,还发动好友帮他留意。
每晚临睡前,他必须要听陶然的那张单曲CD,才能安然入眠。
当时的笑言,竟然一语成谶。
他还尝试着用吉他弹奏这首歌曲,读大学时,他也曾学过吉他,据说这是追求女生最好的武器。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他又把这门手艺重新用上。他弹奏的风格虽然有所改变,但有他自己的味道,也弹出了他的心声,别有一番风味。
找到陈霄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那天,他正和同事在酒店吃饭,酒足饭饱正在闲聊之余,走进来一群人,其中一个身材发福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和同事John打了声招呼。
刘絮也是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John也是随口答:“雅马哈品牌的副总,叫陈霄,上次给我儿子的学校拉赞助,和他有过几次接触。”
刘絮一个激动,“你刚才说什么?”
“给我儿子的学校拉赞助。”John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前一句。”刘絮急忙说。
John想了想,“雅马哈的副总。”
刘絮真的急了,“他叫什么名字?”
“陈霄啊。”John弹了弹烟灰,“你究竟是怎么了?”
音乐老师和雅马哈,虽然不太搭,好歹也有联系,刘絮终于慢慢镇定下来,“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他并不着急着去找陈霄,而是通过其他方法旁敲侧击,了解到他的确曾经在中学教过音乐,一颗心这才放下。
刘絮琢磨了一个晚上,制定下详细的方案。
首先要先和陈霄打交道,不能深交的话至少也要博得他的信任。
然后找机会让陶然见到他,陶然会怎么想怎么做,他控制不了,但至少得试上一试。
刘絮悄悄跟踪了陈霄几天,发现他每晚的夜生活都很丰富,不是呼朋唤友去酒吧,就是唱歌,身边不缺少女伴,几天就换一个,和他之前的生活颇为相似。
也许他们曾经在某个酒吧碰到也为未可知,只不过彼时他的眼睛里从来只看得见漂亮女人。
刘絮跟着陈霄前后脚进了酒吧,坐在不怎么显眼的角落,找机会套近乎。
只见陈霄左右逢源,和各色美女搭讪调情,忙得不亦乐乎。
刘絮举着酒杯假装请女孩喝酒,慢慢地接近他。
一名女子步子踉踉跄跄地险些滑到,刘絮顺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女子显然喝得有点多,站不太稳,刘絮又好心搀扶她坐到位子上。
仔细一看,这女子是少有的绝色,皮肤尤其白。
女孩子长得漂亮,在酒吧自然很受欢迎,陈霄也早早注意到了她,他打发掉身边其他的女子,慢慢走过来,“小姐,我请你喝杯酒。”
他一主动,刘絮可高兴了。他正苦于没办法接近他,这下倒是省事了。
“喝酒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那女子笑吟吟地,转向刘絮,“你不请我喝一杯吗?”
刘絮是什么人,懂得把握一切有利时机。他笑意盈盈地,“君子不夺人所好。”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霄赞许地看他,“挺仗义的啊。”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刘絮就不知道了。
他的使命已完成。
第二天晚上,刘絮还是在这家酒吧等陈霄。
也不负众望地等到了他。
有了上次的接触,刘絮众望所归地同陈霄熟稔起来,他投其所好,两人一拍即合,很快称兄道弟,相见恨晚。
又过了几日,刘絮装作无意问起陈霄的工作,在得知他担任雅马哈品牌的副总后,吹嘘拍马了一番,称赞他眼光独到,事业有成。
刘絮不时地给陈霄提供一点儿工作上的小建议,得到一些成效后,陈霄对刘絮越发信赖有加。刘絮循序渐进地实施他的计划,并不着急,还是要以稳妥为主。终于在陈霄完全将他当自己人看待后,他决定推行最后的方案。他建议陈霄举办一个乐器展,这是对雅马哈品牌最好的推广,也是强有力的广告,比电视营销更为实际和接近普通大众。
陈霄果然感兴趣,他也是个实干家,很快叫来秘书把这事交代下去。
刘絮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替他找来小有名气的歌手,为乐器展造势及助兴。
陈霄欣然同意了。
刘絮又以领导必须出席开幕式这样才能彰显诚意为由力邀陈霄,陈霄没做多想便答应了,还夸刘絮想得周到。
尘埃落定后,刘絮给屁颠打去电话。他原本想直接找陶然,怕她不接或者根本不予理会,还是联系屁颠比较保险。
屁颠接到刘絮电话时,陶然正在旁边。他谎称信号不好,跑到室外接电话。“喂喂,什么事啊,快说。”
“有东西拜托你交给陶然。”刘絮也不拐弯抹角。
“你自己拿给她不是更好。”屁颠没好气地说,这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积极主动。
刘絮比他更大声,“她要是肯见我,我至于哀求你吗?一句话,帮还是不帮?”他也是赌上一把,赌一赌屁颠和陶然的友情有多深重。
“挺有男子汉气概啊,行,我帮你。”
刘絮无语了,报了个地址,约他晚上六点见。
回到龙虾店后,陶然随口问道:“谁的电话?”
屁颠不敢说实话,随便扯了个谎敷衍过去。他很给面子地准时到了约定地点,刘絮却还没到。他嘟囔道:“这年头,求人的是大爷,够拽。”
刘絮在他背后阴恻恻地说:“别在人背后说坏话。”
屁颠被吓一跳,讪笑,“你说你求我帮你办事还迟到了。”
“堵车属于不能控制的因素。”刘絮也不想迟到,但车开到半路,前方出了车祸,四条车道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没办法。
“你早点出门不就没事了。”屁颠不想放过他,继续和他抬杠。
刘絮被逼急了,“你怎么和个娘们儿似的没完没了了。”
此言一说,屁颠总算消停了。但他保持沉默,久久不吭声。
刘絮担心自己说话太重,伤了他的自尊心,忙低声下气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你的。”
屁颠眼圈有点发红,“都怪我爹妈把我生错了性别。”他说哭就哭,跟林黛玉一般,眼泪哗啦啦地流。
刘絮头皮发麻,一个大男人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想了想,摸出纸巾递过去。
刘玲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盯着刘絮和屁颠发呆。
一个不知所措,一个梨花带雨。
一个阳刚硬挺,一个阴柔桀骜。
刘絮头又疼了,“你怎么阴魂不散呢?”
刘玲玲不怒反笑了,“难怪你和我分手呢,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她明白了,刘絮还一头雾水呢。
“我怪错人了,”刘玲玲仍旧在笑,“原来不止你的品味变了,连口味也变了。”
“啊?”刘絮张大嘴,依旧不懂她的意思。
“你口味太重了,老娘恕不奉陪了。”刘玲玲再次定定地看他,眼珠转了一轮,“再见,不,再不见。”
刘絮神情呆滞,刘玲玲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倒把他吓着了。
屁颠早就停止哭泣,他瞧笑话似的看着刘玲玲唱独角戏,忍笑忍得牙根发酸,“喂,这是你众多前女友中的一个?”
“嗯。”对屁颠,刘絮没有必要隐瞒。
“那我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要怎么谢我?”屁颠调皮地眨眨眼。
刘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屁颠和刘玲玲都太奇怪了。“谢你什么?”
屁颠脸上浮上一个略显无奈地笑,“我帮你摆脱了她的纠缠。”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刘絮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
屁颠扭捏道:“她以为我和你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话才出口,刘絮突然悟了,脸上火辣辣的烧。
屁颠叹息,“我为了你和陶然也算掏心掏肺了,连形象都牺牲了。”
刘絮也叹气,“也好,只要能让刘玲玲死心,她要怎么想随便她。”
“好了,言归正传,”屁颠伸出手,“你到底要我转交什么东西?”
刘絮把一个信封轻轻推过去。
屁颠皱眉,“钱?你该了解陶然的性格,她不会接受你的施舍。”
刘絮笑起来,“怎么会?”
屁颠已经把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乐器展的开幕演唱?”
刘絮点点头,“嗯,有酬劳的。”
“你帮陶然找的工作?别又和上次那样。”屁颠心有余悸。
“这次不同。”刘絮并没有把计划全盘托出的打算,“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在帮陶然。”
屁颠沉吟片刻,“我相信你不会害她。”他掂了掂这薄薄的信封,却有如千斤重量,“交给我吧,保证完成任务。”刘絮的诚意打动了他,但不知道能不能打动陶然。
刘絮感激地笑了笑。
陶然就快参加法语考试,最近进入紧急的备考状态。她每天上完课就留在学校复习,好几天没去颠颠龙虾店了。
屁颠和她通过电话以后,直接去学校找她。
陶然看书看得累了,就势躺倒在草地上。她把书本盖在脸上,和煦的阳光暖洋洋的,把金色柔和的光芒铺洒在她身上。
突然有一个人一把掀开陶然脸上的书,映入她眼帘的是屁颠放大的笑脸。
“喏,有好东西给你。”他递给她一个信封。
“是什么?”陶然懒得看。
屁颠嘴角微上扬,“自己看,包你满意。”
“不说我不看。”
屁颠无法,只得说:“帮你找了份好活儿,抵得上你在酒店唱两个月的收入!”
陶然轻轻“哦”了一声,缓缓坐起,好奇地拆开信封,这是一份漂亮精致的邀请函,上面写着:×××乐器展,表演邀请函。诚邀陶然小姐参加本周日下午两点在××酒店中庭举办的×××乐器展的开幕演唱。组委会邀。陶然激动了,“哪儿弄来的?”
“这你别管,反正我有办法。”屁颠笑得贼兮兮的。
陶然兴奋地说:“你太靠谱了!说,你要什么回报吧?除了以身相许,其他都行!”
屁颠不重不轻地踹了她一脚,“只有一个要求——给老子早点儿嫁出去!”
陶然嘴角僵硬地笑了笑,在她没有解开心结之前如何嫁人;而她的心结,谁都无法解开。
星期日一大早,陶然就起床打扮。
她不能辜负屁颠给她找的那么好一份差事,同时也知道这是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她把所有的衣服都找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件地试穿,可每一件都似乎不那么令她满意。
不是这件穿着显得太胖,就是那件衬得肤色暗沉,当初也不知道怎么会选中这些衣服的。
直到屁颠来接她,她还在镜子前比划着。
屁颠抹把汗,“姐姐,你抓紧时间。”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陶然一连叠声道。
屁颠在一堆五颜六色的衣裳中慧眼识珠地拎出一条火红色裙子,“我觉得这条不错。”
“你确定要我穿这条?”
“试试呗。”
陶然换上裙子后,镜中的女子优雅与妩媚并存,美丽精致又不失大方。再淡淡上了个妆,堪称完美。
屁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红颜啊红颜,我有种预感,你的单身就要终结了,你的Mr。Right大概已经搭上了火星飞往地球的航班。”
陶然回他的笑容自嘲而虚幻,“但愿如此吧。”
乐器展开幕酒会虽然不是刘絮一手操办的,但他也出了不少力。陶然和屁颠到场后,他交代工作人员安排接待,自己躲在角落,现在还不能让陶然发现他。
众嘉宾一一落座。
灯光蒙胧,音乐美妙。
陶然和屁颠缓缓登台,准备演出。屁颠拨弄琴弦,陶然酝酿情绪,今天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她选的都是情歌。
前奏快结束,就在陶然拿起话筒的一刹那,她看到台下正中央坐着的一个男人。
那人太眼熟了。
陶然怎么可能不认得。
他曾出现在她每晚的梦境中。
曾经她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
陈霄。
十年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气质文弱清爽的青年。他微微发了福,也谢了顶,一身浮夸的打扮。
虽然他的外貌改变了许多,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他始终没有看过台上,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身旁那两名身材曼妙的女子身上,打情骂俏,不亦乐乎。
陶然望着台下的陈霄,愣在原地,歌声卡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
前奏过去了,她没出声。
到副歌部分,她还是没出声。
屁颠急了,又从头弹起,不动声色地用胳膊撞了撞陶然,“怎么了你。”
陶然眼底有盈盈泪光,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又一遍前奏过去,底下观众有所察觉,全场一片哗然。
陈霄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目光转向台上,眼前的女孩似曾相识,不过怎么都想不起她的名字。管她呢,这世上所有的漂亮姑娘,他都似曾相识。
陶然再也待不住,猛地丢下话筒转身奔下舞台。
屁颠见状,也察觉到不妙,他慌里慌张地放下吉他,尾随她而去。
观众席里一阵骚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陶然失魂落魄地走出酒店,眼神迷离。
她整个人几乎懵了,形单影只的她看起来特别失落。
她傻傻地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屁颠紧跟她后面,但不敢说话。
刘絮见情形不对赶紧追出来,同样站在她身后不敢发一言。他整个人如同泄气的皮球,颓废不堪。
屁颠拽他到角落,瞪他,“这就是你说的帮她?”
刘絮默默点头。
“我真后悔做了你的帮凶。”屁颠恶狠狠地说。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我的本意是想等演出结束后,再安排他们见面的。”刘絮懊丧地说。
屁颠纳闷,“你从哪儿找到的他?”
刘絮苦笑,“海里捞针,掘地三尺呗。想找的总能找到。”
“你这是图啥呢?”屁颠又好气又好笑。
刘絮酸楚地笑,“图她早日痊愈呗。”
屁颠忍不住揶揄他,“真没想到你的内心那么宽广,那么辽阔!呼伦贝尔草原似的!”
刘絮没有心思反驳他。
陈霄从发布会现场走了出来,开幕式搞砸了,他原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但远远地看到陶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陶然也看到了陈霄,她竟然笑了下,那是种如释重负的笑。
刘絮脸上的笑容仿佛摇曳不定,他转身怆然离开。
“你是……陶……陶然?”陈霄并不太确定。
“是的,”陶然神色尴尬,“陈老师,您好。”
“你真的是陶然,就是咱班上唱歌最好的那个吗?”
陶然骇笑一声,不答反问,“陈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陈霄掏出名片,“我现在是雅马哈品牌的副总。”
“您不教音乐啦?”陶然仿佛笑了笑。
陈霄不以为然,“早不教了,卖一天的琴比弹一年的琴挣得都多。我现在管理着全国几十家分店。你呢,还唱歌呢?”
陶然安静地看着他,“嗯,我只喜欢唱歌。”
“跑这种场子能挣几个钱?我们公司公关部正缺人呢,我觉得你挺适合的,要不要来试试?保准比你到处走穴轻松得多,来钱也快得多。”陈霄哈哈大笑,露出几分生意人的市侩和俗气。
陶然忽而觉得有点厌恶,她顿了顿,“抱歉,我不感兴趣,再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霄一头雾水,猛然反应过来,“我花了钱,不是让你来喝水的,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赶快给我上场演出!”
无人理会。
“该死的刘絮呢?”陈霄发飙了。
回应他的只有飞扬的尘土。
陶然垂头丧气地一路疾走,终于再也走不动了,她倚靠在墙上,几乎被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所击溃。
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纤瘦的身上,看起来尤为的寂寥。
屁颠气喘吁吁地赶来,“你,你跑得也太快了。”
陶然失魂落魄,“你为什么要帮我找到他?”
屁颠委屈地说:“不是我啊。”
“不是你是谁?”陶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屁颠小心翼翼地说:“是刘絮。”
“是他……”陶然紧紧抿起嘴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你早日痊愈。”屁颠淡淡道。
陶然脸上的笑容抹得干干净净,“他凭什么多管闲事。”
屁颠含笑说:“我虽然不太赞同他这种做法,但无可厚非他是想帮你。”
“越帮越乱,谁要他帮!”不知为何,陶然的震怒有点儿出乎意料。
屁颠无奈地撇嘴,“他喜欢你,也想成全你。”
“我不需要。”陶然倔强道。
屁颠耸耸肩,“问问你的心,它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陶然忽而泪流满面。
夜已深。
刘絮坐在地上,神情呆若木鸡。他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灵魂似乎被抽离。
一阵狂躁的敲门声传来。
刘絮以为又是哪位莺莺燕燕,懒得应付,装作没听见。
敲门声停了会儿,又响起,且愈演愈烈。
刘絮无奈,只得从地上爬起来。他打开门,倏然睁大双眼。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陶然。
刘絮精神瞬间满血复活。
陶然头发有点凌乱,双眼发红,身上有很重的酒气。
没等刘絮开口说话,陶然伸手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接着号啕大哭。
刘絮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傻了,半天说不出话,只呆呆地凝视她。
陶然哭得声嘶力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绝望悲怆……
刘絮终于有了反应,不是脸疼,而是心疼,“你进来哭吧,有纸巾……”
陶然一进屋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几个靠垫狠狠砸向刘絮。
“你就这么喜欢砸我东西。”一看陶然又要哭出来,刘絮忙改口,“那你继续砸吧。”
“谁让你帮我去找到陈霄的!”陶然眼底隐约有些愠怒。
刘絮无辜道:“我是让你别再那么傻等下去,你爱一个人,我总要让你见到他吧。”
陶然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再次不可抑制,“谁爱他呀,我才不爱他呢。”
“不爱他啊,”刘絮嬉笑,“那还爱我不成?”
陶然恼羞成怒,“呸!我原本做着愚蠢的美梦,多好呀。”
“好吗?”刘絮说话的声音有一点哑,“生日都没人陪你过,平时没人陪你吃饭,没人给你扛东西,没人陪你笑,陪你哭,没人陪你说话,没人帮你擦眼泪,你真的觉得好吗?”
“我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陶然默默垂泪。
刘絮拿着纸巾轻轻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陶然别扭地转过头。
沉默。
刘絮看她。
陶然不理。
还是沉默。
刘絮没忍住,“看你这样子,是破灭了?”
“关你屁事!”陶然愤怒道。
刘絮小心地捧住她的脸,“像你这种幻想狂,不破灭一下,下半辈子还怎么过啊?”
“爱咋过咋过呗,谁要你狗拿耗子啊!”陶然皱皱眉头。
“看样子,破灭得还挺厉害,灰飞烟灭那种?”刘絮嘴角渐渐浮起浅笑。
陶然用纸巾擤擤鼻涕,眼泪已经差不多收干了。
“据我这些年的履历,总结一句话送给你——”刘絮顿了顿,笑,“人生处处有败笔,难免爱过一傻 逼。”
陶然很给面子的“扑哧”笑了。
“你病好了吧?”刘絮问。
陶然无视他的问题,反问:“你那么丰富的履历,也得四百块钱一斤吧?”
刘絮收起玩世不恭的笑,认真地看陶然,“一文不值,那些履历太不值钱了,我都烧了。我打算开始一本新的履历,再也不写那么多了,只留给一个人……”
陶然被他的专注盯得手足无措,面红耳赤。
刘絮朝她靠近一点,见她没反对,又再靠近一点。
陶然有些慌了神,但又不想抗拒,而且也没法控制自己。
就在刘絮的唇将贴上陶然的那一刻,陶然一狠心,推开了他。
之前暧昧的气氛又陷入紧张。
陶然理了理头发,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她拿起包,想了想,掏出了钱包。
刘絮一见那架势,气急败坏道:“不许再扔我的钱。”
陶然稳定了下情绪,“谢谢你帮我找到陈霄,让我痊愈,这是医药费,再见,不,后会无期。”一说完她立刻转身离去,不敢回头,生怕会割舍不下。
刘絮呆立片刻,脸色苍白而疲惫,嘴角无力地下沉。
过了会儿,他仰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陶然闷闷不乐地回到颠颠小龙虾店,闷声不响地坐在屁颠对面。
屁颠已等了她很久,看她模样,轻声问:“看你这架势,已经把刘絮给灭了?”
陶然一言不发。
“其实他对你呢……”
陶然打断他,“你没被他策反吧?”
屁颠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地分析道:“我真的忍不住要说大实话。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他对你像是来真的。从一个蓝颜的角度来看,你对他也像是……”
他的话再度被陶然打断,“真的假的,都不会来。Never!Ever!”
屁颠戏谑,“蒙谁也蒙不了我吧,蒙了你自己都蒙不了我……”
陶然第三次打断他,“你这张嘴能歇会儿吗?留着陪我吃东西就行了。”
屁颠嗤笑,“哎,我就这陪吃陪聊陪笑——三陪的命啊?”
陶然懒得理他,招手叫服务员上菜。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嫁人呢?”屁颠无可奈何地摊手。
陶然翻白眼,“我要嫁人,那也是嫁祸于人。”
屁颠拿她没办法,愁眉苦脸又带点正经的样子,让人看着还挺心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