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最终还是因为饥饿醒了过来,不停地哭闹,承欢这时也是饥饿难耐,只得抱着承乾出了山洞,在林间寻觅人家,希望能借得一些果水充饥。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她惊喜地发现一户农家,有一位妇人正在院子里晒衣服。
承乾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大概是哭累了,躺在承欢的怀里又安静地睡了过去。妇人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年轻的小丫头抱着一个婴儿站在她家门口,惊诧之余还是放下手里的活,一路小跑来过来。
“孩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妇人看见她穿戴不俗,但身上却是狼狈不堪,脸蛋上还挂着泪痕,不禁温柔地问道。
“大娘,我的家人都被强盗给杀了,我和我弟弟逃了出来,求大娘可怜可怜我们,给点东西吃吧。”承欢楚楚可怜地哀求道,这样的日子恍如隔世,犹在眼前,却只不过才十多天前。
怀里的小婴儿似乎也是感应到了姐姐的苦求,也很配合地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立刻刺激妇人的柔软之心,她看了看大哭的孩子,关怀地问道:“哎哟这是饿了吧,快给我抱抱,我这有奶水可以喂他,我家的孩子呀刚出生,不是很会吃奶,我正愁这奶水都浪费了呢,”说着说着她就从承欢手里抱过承乾,走进屋里喂了起来。
承欢也跟着她走进屋内,看见床上正好有一名和承乾差不多大小的男婴,正熟睡中。
承乾吃过妇人的奶水后也很快睡着了,妇人给他换了一身男婴的衣服,把他放在女婴身边,一同安睡。随即她又去了厨房给承欢下了一碗面条。
承欢狼吞虎咽地吃着,妇人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叮嘱她慢点吃。
承欢吃过饭后,主动帮妇人晒起了衣服,以表谢意。妇人见她身上衣服皆残破不堪,便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稍微改善后让承欢穿上。
平安地度过一天一夜后,承欢便准备告辞,前往宰相府,怎料她还未开口,妇人因有事外出,拜托承欢照顾她的孩子一个时辰,承欢只好答应下来。
待妇人离开后不久,有一群官兵朝这户农家走来,承急急忙忙将承乾放入衣柜中,并拿掉他身上太子妃生前留下的方巾塞进自己的怀里,这时官兵已经破门而入。
“各位官爷,你们有何贵干?”承欢拦在各位官兵面前。
为首的官兵统领气势汹汹地朝她问道:“有没有见过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婴儿往这边跑的?”
承欢不敢抬头望着他,低眉顺眼道:“没有呢,官爷,我们这深山老林,穷乡僻壤的,哪会有什么外人来呢。”
“真的没见到吗?那两人穿得都非常不错,要是有他们的下落,官爷可是大大有赏的!”
话音刚落,为首的官兵统领便看见床上睡着一名男婴,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问:“床上的孩子是何人?。
承欢立马挡住官兵看向男婴的视线,说道:“官爷,这是奴家的弟弟,奴家的父亲和母亲去山上砍柴去了,因此只有奴家一人在家照顾弟弟,官爷说的那两个人,奴家的确没有看到,小小寒舍怕是怠慢了各位官爷,还请自便。”
“嗯,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一个劲让我们赶紧走,一定有什么蹊跷,本官倒是要看看这名男婴,让开!”
“官爷!”承欢被统领推倒在地,这时怀里的方巾顺势掉落在地,承欢正欲去捡,另一位官兵率先捡了起来,交给他的统领。
统领看了看,认出那是宫中之物,下令将承欢捉拿住:“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你们俩逃到这里来了,伪装得挺好呀,来人,把这孩子抱着,一并带走!”
“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妇人恰好进屋看见了眼前这一切,看见一位官兵正要抱她的孩子,狠狠地推开他,将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官差办案,阻挡者死!”统领令身边二人把孩子抢过来,抽出手里的剑,往妇人腹部一刺,妇人立刻绝气倒地。
“大娘!大娘!”承欢边挣扎边哭喊着。
这时,进来一名官兵对统领耳语了几句,统领点点头表示领会,对众手下说:“上头交代了,找到人后就地正法,不用请示,你们动手吧!”
“是!”抱着孩子的官兵立刻捂住孩子的口鼻,孩子不一会就停止了呼吸。
承欢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杀人恶魔在自己眼前所犯下的罪行,她表示绝望,心想自己的死期已到,只希望老天爷可怜皇长孙,能有一位好心人士发现藏在柜子里的他,能抚养他长大,这样自己也不辜负了义母生前的重托。
身边的官兵正要抽出手中的剑刺死承欢,一名鹤发童颜的道士走了进来,手指一弹,用石粒弹开了他的剑,剑掉落在地。
“什么人,居然敢阻挡官府办事!”统领用剑指向道士。
“天子脚下,一群大人居然为难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臭道士,你是活着不耐烦啦,大家上!”
一群官兵一拥而上,那位道士却只简单地手掌一挥,便似有一股强力的大风将众人打翻在地,众人眼里满是惧怕神色,纷纷拾起地上的剑,争相逃了出去。
“大娘!大娘!”承欢跪在妇人的尸首旁,放声痛哭起来,为什么,这个世界都是好人不长命呢?
“承乾,承乾!”她哭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冲到柜子前,将柜子里的婴儿抱出来,好在,他只是睡了过去。
“姑娘,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真人,真人,求真人收留这孩子,教他武功,让他长大了为我们的父母还有这些无辜的生命报仇雪恨!”承欢抱着承乾跪在道士面前,苦苦哀求道。
“孩子,快快请起,”他扶起承欢,笑着回答,“武学乃是强身健体,并非是用来报仇之物,依贫道看,贫道可为姑娘及这位婴儿寻得一百姓人家,放下仇恨,健康快乐地成长,岂不快哉?”
“若如此,承欢明白了,承欢不敢劳烦道长,希望道长能代承欢将这孩子抚养长大,令其一生快活,无忧无虑,如此,也便是遂了承欢的心愿了,请道长切莫推辞!”
承欢把孩子放在床上,对着道长磕了三个响头,将太子妃赐予的鸳鸯佩放在承乾的身边,又捡起官兵慌乱中掉落在地的方巾,撕开一半,放入孩子的襁褓内,另一半塞入自己的怀里,她希望,有生之年,还能有机会再见到这孩子一面。
“你这又是何苦呢?”道长无奈地摇头道。
“还未请教真人法号?”
“贫道法号墨白,居于虚真山上虚真教里,也是缘分造化,这孩子我自会带回虚真教好生抚养,姑娘你若回心转意,就请来虚真教,与他一同团聚。”
“墨白真人,你的大恩大德,承欢无以回报,愿有来生,承欢愿为牛为马,以报真人大德。”承欢拜别墨白真人后,看了一眼尚在熟睡的承乾,擦掉眼里的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墨白真人只得把李承乾带到虚真教,因见另一半方巾上刻有一李字,他便赐此婴儿名为李一卿。
李承欢离开李承乾后,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长安城内,此时,长安城对路人盘查极为严重,尤其是婴儿。她一人孤苦无依,守门侍卫见她一人,以为是城外来的乞丐,便也没有多加搜查,就放了进去。她在路人指引下,终于找到了上官松的府邸。
此时,上官松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内坐立不安,前日大宴上,太子突然被御林军带走,此后听闻太子犯莫逆之罪被打入死牢,昭阳宫突起大火,太子妃命丧当场,而皇长孙却下落不明,而此时圣上却托病不见,连早朝也不上了,他料到此日光景,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毫无防范。本想进宫觐见圣上,劝其收回成命,救下太子一命,可楼氏的势力太过庞大,那些侍卫就是拦着不让觐见,而此时距太子问斩已不到一日。
这时,下人将一块被撕裂成一半的方巾寄给自己,上面绣着一个“萧”氏,说来人求见。
上官松看见此字,想起了太子妃母姓便是此姓,便令下人将此人快快带来。
上官松看见来人正是李俨近日所收的义女,被皇上封为公主的承欢公主,下跪行礼。
李承欢请他快起,将那日昭阳宫内所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至于皇长孙,她只是说将他安排在一处隐秘之地,由专人抚养,毕竟眼下,没有什么,是比承乾的安全更为重要的。
“楼氏狼子野心,连自己的亲生子孙都不放过,其心可诛,可如今,陛下却托病不见,眼看太子明日问斩,老臣却束手无策啊!”
“上官大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武林人士,去劫法场否?”
“公主此言倒是提醒了老臣,老臣这就去安排,请公主在府上稍作安歇。来人,带公主前去用膳休息。”
“但愿上官大人一定要将义父救出来,承欢在此谢过上官大人了。”承欢跪了下来,向上官松磕头谢恩,
“公主你这是折煞老臣了,快快请起。”上官松也跪了下来,扶起承欢。
下人领承欢离开后,上官松便令其他人速请他的一些武林朋友前来。
次日,便是皇太子李俨问斩之日。
世人只皆知李俨被斩一事是罪有应得,百姓不得其解大有人在,当今皇上老迈龙钟,早已没有多久日子,为何太子却急于求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天下皇位不迟早都是他的吗?难道他片刻也等不了?
另有人大为不解,太子爷宅心仁厚,爱民如子,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之事呢?是不是有人陷害呢?皇上并未交由大理寺审问,直接判死刑,何况还是自己亲生儿子,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谣言四起,但太子被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李俨坐在通往法场的囚车里,昨日堂堂一国太子,转眼间便沦为阶下之囚,还是被自己亲生母亲一手送进这囚车内,李俨心中的酸甜苦辣,此时此刻,又有何人来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第一次学习到这八个字的时候,便深感于谣言的可怕,而如今,这八个字,正是他的写照。
他已有几日未进食水,一夜之间竟已消瘦许多,空洞的目光看着眼前,其实却什么也看不见。
心已盲,眼睛也会盲的。
心已死,就算活着,也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空皮囊一具。
太子妃命丧火场之事,他在狱中听闻,便万念俱灰。
这位和自己相约要白首偕老的女子,这位给予自己那么多美好岁月的女子,却也弃自己先去了。
“爱妃,我这就来陪你了。”
突然,一群黑衣蒙面人从两边高楼跳下,一时间,人马混乱。
一个蒙面人冲到囚车前,用刀砍开了囚车门锁,对他抱拳道:“太子爷,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跟我们走。
李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便被两个蒙面人架着,一路厮杀,官兵们和这群蒙面人浴血奋战着,都在抢着同一个人。
“为了我一个人,又让如此多人丧生了,我的存在,就是这么大的罪过吗?”满眼的杀戮,让李俨陷入深深的绝望。
“太子,快走!”
“捉住人犯!别让人犯跑啦!”
“圣上有令,放箭,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这是他倒地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万箭穿心。
前来劫法场的人,也无一人生还。
李俨也濒死之前,似乎看见了萧氏正在朝他走来,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唤着爱妃,朝着萧氏所在的方向微笑着,最终血尽身亡。
虽然犯了大罪,但太子还是以皇家太子身份下葬,并与太子妃合葬一处,楼氏派出去的一队官兵也回报说杀了皇长孙李承乾,只是承欢公主却被一个道士救下,道士武功太高,他们实在打不过,楼氏怒骂废物,将所有人都赐予死刑,又派出一队人继续搜查承欢公主的下落。
李承欢深知李俨命已休矣,要报仇,就只能杀了楼氏,然而要杀她,就必须学会武功,然后潜入皇宫伺机下手,她留下书信拜别,便默默离开了上官府。
李承欢改名换姓,一人在江湖漂泊流浪着,她到处打听哪门派收女弟子,最后拜入在红英门门下,做了红英门掌门人谢若男的关门弟子。
红英门是江湖中四大门派之一,其教创下的红英神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名盛八方,其门下弟子皆是女子,只因红英神功只能由女子修习,男子修习只会导致走火入魔。然而红英门规甚严,进入后必须斩断情缘,终身以处子之身修炼,若与男子有染,一律逐出红英门。
李承欢拜入谢若男门下后,勤学苦练,不到半年光景,便胜过红英门其他女弟子许多,深得谢若男的欢心,加上她天资聪颖,的确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谢若男便有意栽培她做红英门下一任掌门人。
但李承欢对什么掌门之位毫无眷恋,她一心所想,就是早日学成功夫,杀掉楼后,报仇雪恨,然后再前去虚真教迎接李承乾,恢复他的皇长孙身份,登上大位,一统天下。
至于李承乾,也就是李一卿被墨白真人收养后,便视如己出般抚养,因其是墨白真人第一位门内弟子,而其他弟子皆是教门弟子,因此按照辈分,这些弟子还得尊称他一声大师兄。
墨白真人也在犹豫是否教习他功夫,此次下山,对于皇太子之事也略有耳闻,因此对于李一卿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加上李姓乃皇族之姓,那半条方巾又是宫中才能用的织物,寻常百姓家是不能使用的,加上那个女孩子留给他的鸳鸯佩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因为那枚鸳鸯佩,天下无双,尽人皆知是太子迎娶太子妃,送给太子妃的贺礼。
“或许,让他什么也不知晓,就这样长大也未尝不可。”墨白真人将那一半方巾和鸳鸯佩收了起来,以让这孩子远离仇恨,远离痛苦。
只可惜,堵不住众多悠悠之口。
教门弟子虽然尊称李一卿大师兄,但都不太喜欢他,觉得一个喊一个小孩子大师兄,简直是贻笑大方,所以在李一卿很小时候,所有人都疏远他,大家对着真人面一套,对李一卿毕恭毕敬的,私下又是另一幅嘴脸,甚至欺负他。渐渐的,从师弟口口相传中,李一卿也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些或多或少的了解,但始终一直活在迷雾中,接触不到真相。
他并没有像太子、太子妃以及李承欢希冀的那样快乐成长,反而一直活在孤苦寂寞中,除了师父墨白真人,全虚真教上下,没有一个人肯陪他练武,陪他说话,陪他玩耍。
他唯一的玩伴,只有后山的一只小狗。
师父尽管还是传了他功夫,却只是很简单的入门浅学,虽然是大师兄,但他却连一个刚入门几个月的师弟都打不过。孤傲的自尊心和不堪的自卑心,受尽所有人的冷眼嘲笑后,他只能默默吞下一切痛苦,苟延残喘地活着。
会有一天让你们见识到我的厉害——他抚摸着小狗冷静地说道。说这句话时,他也不过才十二三岁,却说得异常冷静,异常可怕。
他没想到这梦想很快就能实现,直到一个叫浮尘和一个叫狄凌的两个家伙闯入他的生活,翻天覆地,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