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陈家不比回门那次,掌珠两人巳初(上午九点)出发,傍晚酉时(六点)就到了苏州城,并没有在别院休息,就直接去了陈家。
这时天已经擦黑,陈家烛火明亮,掌珠二人从侧门进了陈家,先是给太夫人请安,又在华恩堂那里见了老太太和周氏,玉珠几人也在。
姜铎虽是外男,但也算是玉珠几人的亲戚,几人见上一面也是不打紧的。
这三人在掌珠成亲与回门的时候也不过是远远的看了几眼姜铎,现在倒是难得的打量,其实几人之前就见过姜铎的,宝珠曾经还觉得姜铎是个无趣木讷的人,现在看着姜铎对掌珠目中含情,宝珠到觉得姜铎这人也不错。
玉珠也暗中打量,她自觉嫁的好,难免有攀比的想法,只觉得姜铎与周书恩完全不是一样的类型,姜铎沉稳老成,一看就是可依靠的人,周书恩看着还是比较稚嫩,过于风花雪月,玉珠心中只安慰自己,周书恩毕竟年纪还小……
只惜珠一人眼观鼻,鼻观心,以前惜珠还给人感觉只是个文静的小女孩,现在看着却好似多了几分无情冷漠。
姜铎也不过是问了老太太和周氏的好,又恭喜玉珠宝珠及笄,夸奖惜珠文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然后前院书房就去拜见陈廷远。
姜铎一走,玉珠几人无形之间松了一口气,才觉得自己似乎太重视了。
掌珠又询问老太太身体是否安好,上次她回门的时候,老太太有些中暑。
老太太笑道:“已经好了,年纪大了,难免有点小病小咳的,你们别担心。”
掌珠连忙道:“我们担心是应该的,老太太身体康健比什么都强。”老太太对她其实比较一般,但是相对于太夫人的无情、周氏的冷漠,老太太已经是很不错了,掌珠自从成亲了,对这些看的比以前清楚了不少,她当年要是主动亲近太夫人或者老太太,或许现在也不会这样。
有的东西总要先付出的。
老太太自然留掌珠几人在这里吃饭,周氏现在比较沉默,倒是比之前看起来精神了,或许是想通了,只是这眼中总有几分狠劲。
老太太只吃了碗粥,便对她们笑道:“我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吃多了存食,明日又该不舒服了,你们在这慢慢吃,我在外面听段说书的。”
周氏等人都站起来,只掌珠有些惊讶,其他人看起来倒是很正常的样子,待到老太太到了外间,她们才继续吃,现在只有周氏在,气氛突然便的很拘谨。
后半场这饭吃的食之无味,掌珠很是好奇,周氏与宝珠、惜珠之间发生了什么。
待到吃完饭,周氏便带着惜珠离开了华恩堂,老太太也让她们三人自己去玩,只是别忘记时辰,毕竟掌珠今日刚到苏州,怕是舟车劳顿。
三人出了华恩堂,也有些不自在,她们三人各有心思各有立场,也互相作对过,倒是没想到现在却只剩下她们三了。
玉珠向来妥帖,不喜欢得罪人,便掩嘴笑道:“本想请两位去我那里,偏偏我那里乱的很……不如找个亭子坐会?”玉珠还有十几日就成亲,自是忙乱,而且周家的婆子还在她屋中,她也不想让几人去。
宝珠没好气的道:“大晚上的在亭子那里有什么好坐的?更何况你那里乱,我那就不乱了?”
玉珠笑笑不理会宝珠,她现在也不是非要攀着宝珠了,凭什么还要受她的气?
掌珠道:“不如去我那里看看吧,只是不知道是否打扫干净。”
宝珠阴阳怪气的道:“你回来的三天前,太夫人就已经着人收拾了,平常也有侍女过去的,放心吧,委屈不了你。”说完嘀咕道:“真是嫁出去回来就成客了。”
掌珠倒不和宝珠理论这些,宝珠早晚也会嫁出去的,只是没想到太夫人会惦记着她,她以为太夫人……不知不觉,心松了下,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好像在对太夫人耍性子似的。
三人坐了软轿去了琉璃园。
到了后,玉珠笑道:“果然和之前一样,就好像从来都住着人似的。”
宝珠来琉璃园的次数比较少,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道:“是挺干净的。”
晓初早就带着侍女将掌珠的用品收拾好,甚至还摆上了一些摆设,也泡好茶,只等着这三人,一进去连掌珠都以为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
宝珠坐下,抿了口茶,道:“倒是没有想到在你这里喝了杯安生茶。”
玉珠神情也颇为惬意,她在琳琅园也没有少和周家的婆子斗,之前她还能耐着性子听那婆子的教导,后来她自己也懂得怎么做一个嫡出小姐了,那婆子却依然指手画脚,她本来想忍耐,结果却周家婆子越来越过分……这小半年,她二人没少斗,玉珠也越来越明白将来她嫁入周家后会是怎样了……
玉珠成长不少,只宝珠还是当年的样子,年纪小时可以说是性子骄纵,现在再不收敛就是刻薄了,不过也好,宝珠嫁入崔家,厉害些总是没错的。
三人随意聊聊,宝珠便说起了周氏与惜珠,叹道:“母亲也真是的,不细细帮妹妹打探婚事,非要攀什么高枝。”
玉珠只低头品茶,好似没有听见似的。
掌珠吃饭时就觉得周氏与惜珠不大对,但是也不知道是否方便问,只回道:“当母亲的总是希望女儿嫁的好的。”
宝珠以前有惜珠跟在身边,玉珠自定亲后就没有找过她,平时只有她一人,虽然可以看看话本打发时间,但是心中多少有些孤单,今日掌珠与玉珠都在,宝珠难免话多起来,冷哼道:“哼,送进宫去算什么好?”
掌珠一愣,莫非也惦记太子?
玉珠却道:“怎么算不得好,多少人想入宫呢?那可是平步青云,更何况,惜珠妹妹将来入宫了,对宝珠妹妹也有好处呢。”
宝珠道:“对我有什么好处,莫名其妙!”
玉珠笑道:“我若是能沾惜珠妹妹的一分光也就知足了,偏偏……表哥是不喜欢读书的。但是妹夫可不是,听说妹夫不是深得圣意么?总是对妹夫好的。”玉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玉珠了,现在形势上,她是知道一些的,更加知道周家并么有她想象的那般好……
掌珠惊讶的看了眼玉珠,又收回目光,这三个妹妹的变化都在她眼中。
宝珠听了玉珠的话,一时不说话,最后还是道:“那也不能就嫁给皇上啊,皇上都多大年纪了。”
掌珠这才明白周氏到底想干什么,这周氏的心怎么这么狠!这是鬼迷心窍了……
怪不得今日周氏与惜珠怪怪的,掌珠想了下,道:“惜珠妹妹同意了?”
宝珠无奈道:“她反对有用么?”
有用,这是掌珠认为的,宝珠都可以反对周氏的安排,惜珠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宝珠又道:“母亲为了我已经伤心了,又怎么还能为了惜珠再伤心呢?更何况,母亲现在时时刻刻让惜珠跟在一边,她又怎么反对?”
玉珠却道:“你们也不要为惜珠妹妹担心,我看惜珠妹妹的样子,说不定也是愿意的呢。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宝珠妹妹应该最明白的。”玉珠也敢时不时的刺宝珠一下了。
暗指的就是宝珠的婚事,要是让玉珠嫁给崔家,她宁愿死。
宝珠只是冷笑道:“玉珠姐姐这句话说的对,哦,以后就要叫表嫂了呢,听说前几日表哥接回家一个小家碧玉,好像是秀才的女儿吧,最喜欢吟诗作对,颇对表哥的胃口。”
玉珠现在脾气也大起来了,听宝珠这样说,哪里坐的下去,站起来道:“太晚了,你们慢慢聊吧,明日我再来看大姐姐。”说着便离开了。
宝珠冷哼一下,道:“真当自己是什么嫡女正室了,她怎么嫁进去周家的她自己知道,和我一样。不过周家可不像崔家,等周家明白过来后,有她苦头吃。”
这话声音不小,也不知道玉珠听见没。
不过这却让掌珠想到了一个问题,之前周氏曾经和她说过为什么周家会看上玉珠,现在看来,还有个原因就是宝珠说的这个,玉珠嫁入周家的手段怕会是玉珠一辈子的污点……周家自有办法拿捏玉珠。
掌珠心中一叹,她虽然与玉珠感情一般,但也不希望玉珠落到这个地步。
宝珠看了眼掌珠,也站起来道:“我也不打扰你了,有空就去我那看看吧,有那位崔木槿在,咱俩说不得以后还要打交道。”顿了下,道:“你也不必担心玉珠,她敢嫁就做好心理准备了,甭以为她是吃素的,你还是收收你的善心,赶紧生个儿子吧。”
掌珠知道宝珠多少是关心她,也知道宝珠看似迷糊,其实看得也挺清楚,至于关心她的原因,掌珠一时也说不好,倒是宝珠这话把她逗笑了,善心和孩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