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461700000023

第23章 身主

麦克默多还真是个不寻常的人,他很快就使自己出了名。无论他到哪里,周围的人总能立刻知道。不到一个星期,麦克默多已经变成谢夫特寓所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这里有十到十二个寄宿者,不过他们都是诚实的工头或者是商店的普通店员,与这个年轻的爱尔兰人的脾性完全不同。晚上,他们聚在一起,麦克默多总是谈笑风生,出语不凡,而且他的歌声非常出色。他极具亲和力,让周围的每个人都会感到亲切。但是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像他在火车上那样,显出超人的智力和突如其来的暴怒,让人敬畏。他从来不把法律和一切执法的人放在眼里,有人为此感到高兴,有人则感到惊恐不安。

举个例子来说吧,他追求房东的女儿的时候,一开始,他就做得很明显,公然赞美说,从他看到她的美丽容颜和娴雅丰姿起,这房主人的女儿就俘获了他的心。他不是一个畏缩不前的求婚者,第二天他就向姑娘诉衷情。从此以后,他总是把爱挂到嘴边,都不管人家姑娘爱不爱听。

“还有谁呢?”他大声说道,“好,让他倒霉吧!让他小心点吧!我能把我一生的机缘和我全部身心所向往的人让给别人吗?你可以坚持说‘不’,伊蒂!但总有一天你会说‘行’,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因为我还年轻。”

麦克默多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他有一张爱尔兰人能说会道的嘴巴和一套随机应变、连哄带骗的手段。他还有丰富的经验和神秘莫测的魅力,颇能博得妇女的欢心,最终得到她的爱情。他然后把话题转到北方城市的生活,他熟悉底特律和密执安州一些伐木区新兴的市镇,最后还到过芝加哥,他在那里一家锯木厂里做工。然后就暗示地说到风流韵事,说到在那个大都会遇到的奇事,而那些奇事是那么离奇,又是那么隐秘,简直非言语所能讲述。他有时忽然若有所思地远离话题,有时话题突然中断,有时飞往一个神奇的世界,有时结局就在这沉闷而荒凉的山谷里。而伊蒂静静地听他讲述,她那一双乌黑的大眼里闪现出怜悯和同情的光彩。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之间的那种关系很快会变为爱情。

麦克默多曾接受过教育,所以他很快找到了一个记账员的临时工作。这就占去了他大部分的白昼时间,也就无暇去向自由人分会的头目报到。一天晚上,他在火车上认识的旅伴迈克·斯坎伦来拜访他,才提醒了麦克默多。斯坎伦个子矮小,面容瘦削,眼睛黑黑的,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很高兴又看到了麦克默多。

“喂,麦克默多,”斯坎伦说道,“我记得你的地址,所以我冒昧地来找你,我真奇怪,你怎么没有去向身主报到,为什么还不去拜谒首领麦金蒂呢?”

“太忙了,没时间去。”

“如果你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他。天啊,伙计,你到这里以后,第一天早晨竟没有到工会去登记姓名,简直是疯了!要是你得罪了他,你就……哎。”

“斯坎伦,我入会已经两年多了,”麦克默多有点惊奇地说道,“从没听过像你说的这么紧急的义务。”

“在芝加哥或许不是这样!”

“嗯,那里也是同样的社团啊。”

“是吗?”斯坎伦久久地凝视着他,眼里闪出凶光。

“不是吗?”

“这些事你以后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给我讲清楚。我听说我下车后你和警察争吵过。”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啊,在这地方,好事坏事都传得很快。”

“嗯,不错。我把我对这帮家伙的看法告诉了他们。”

“天哪,你一定会变成麦金蒂的心腹人的!”

“什么?他也恨这些警察吗?”

斯坎伦迸发出一阵笑声。

“最好是去看看他吧,”斯坎伦在告辞起身时对麦克默多说道,“如果你不去看他,那他就不是恨警察,而要恨你了。现在,请你接受一个朋友的规劝,马上去看他吧!”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麦克默多遇到了更紧急的情况,使他不得不这样去做。也许因为他对伊蒂的关心比以前更明显,也许这种关心被好心的德国房东逐渐觉察出来。房东毫不掩饰地说到正题上来。

“根据我的观察,”房东说道,“你渐渐地爱上我的伊蒂了,是这样吗?是我观察错了吗?”

“没错,”年轻人答道。

“我直说吧,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喜欢她了。”

“她和我说过。”

“你相信了吗,她告诉你这个人是谁了吗?”

“她没告诉我。”

“她肯定不会告诉你的,因为她可能不想把你吓跑。”

“吓跑我?”麦克默多一下子火冒三丈。

“是的,因为你怕他,这也不算什么羞耻啊,他叫特德·鲍德温。”

“他是什么人?”

“他是死酷党的一个首领。”

“死酷党?以前我听说过。这里也有死酷党,那里也有死酷党,而且总是窃窃私语!死酷党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呢?”

“死酷党,”房东本能地放低了声音说道,“就是自由人会。”

“为什么?”年轻人大吃一惊地说,“我自己就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

“你也是?要是我早知道,我绝不会让你住在我这里——即使你每星期给我一百美元,我也不干。”

“这个自由人会有什么不好呢?会章的宗旨是博爱和增进友谊啊。”

“有些地方可能是这样的。这里却不然!”

“它在这里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个暗杀组织。”

“你有什么证据呢?”麦克默多不相信地笑了笑,问道。

“证据?这里怕有五十桩暗杀事件做证据!像米尔曼和范肖尔斯特,还有尼科尔森一家,老海厄姆先生,小比利·詹姆斯以及其他一些人不都是证据吗?还要证据!在这个山谷里有谁不知道死酷党啊?”

“喂!”麦克默多诚恳地说道,“我希望你收回你说的话,或是向我道歉。你必须先做到其中一点,然后我就搬走。你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我在这个镇子里是一个外乡人,我是一个社团成员,但我只知道这是一个纯洁的社团。你在全国范围内到处可以找到它,不过总是一个纯洁的组织。现在,正当我打算加入这里的组织时,你说它全然是一个杀人的社团,叫做‘死酷党’。你应该向我道歉,或者给我解释清楚,谢夫特先生。”

“我只能告诉你大家都知道的。自由人会的首领,就是死酷党的首领。假如你得罪了这一个,那一个就要报复你。我们有的是证据。”

“这只是些传言而已,我要的是真凭实据。”麦克默多说道。

“你在这儿待久了自然就有证据了。不过我忘了你也是其中的一员了。你很快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坏。不过你可以住到别处去,先生。我不能再留你住在这里了。一个死酷党人来勾引我的伊蒂,而我不敢拒绝,这已经够糟糕了,我还能再收另一个做我的房客吗?对了,你明天就得走人了。”

此时,麦克默多知道,他不仅要被赶出舒适的住处,而且被迫离开他所爱的姑娘。然而就在这天晚上,他发现伊蒂独自一人坐在屋里,便向她倾诉了遇到的麻烦事。

“尽管你父亲已经下了逐客令,”麦克默多说道,“如果这仅仅是我的住处问题,那我就不在乎了。不过,说老实话,伊蒂,虽然我认识你仅仅一个星期,但你已经是我生活的全部了,没有你我还怎么活?”

“别这么说,先生!”姑娘说道,“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没告诉过你吗?你来得太晚了,已经有人喜欢我了。”

“伊蒂,我先向你求婚不成吗?”

“天哪,我多么愿意你是先来求婚的啊!”姑娘双手掩着脸,呜咽地说。

“看在上帝面上,伊蒂,”麦克默多当即跪在她的面前,大声说道,“那就按你刚说的那样办吧!你难道愿意为了轻轻一诺而毁灭你我一生的幸福吗?我心爱的,就照你的心意办吧!你刚才说的比任何诺言都要可靠得多。”

麦克默多拉着伊蒂雪白的小手说道:“说一声你是我的吧,让我们同心合力应付不测。”

“我们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就留在这儿。”

“不,不,杰克!”麦克默多这时双手搂住她,她说道,“不能在这儿,你能带我远走高飞吗?”

麦克默多犹豫了,然而最后还是显露出坚决果敢的神色来。

“不,还是留在这儿,”他说道,“伊蒂,我们寸步不移,我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离开呢?”

“不行,伊蒂,我不能离开这儿。”

“到底为什么呢?”

“因为如果我是被人赶走的话,那我就没脸做人了。再说,这儿又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难道不是一个自由国家里的自由人吗?只要你我两情相悦就够了。”

“杰克,你来这儿的时间太短了,你还不了解这个鲍德温,你也不了解麦金蒂和他的死酷党。”

“我是不了解他们,但是我也不怕他们!”麦克默多说道,“我在粗野的人群里混过,亲爱的,我不光是不怕他们,相反,到头来他们总是怕我——总是这样,伊蒂。乍看起来这简直是发疯!要是这些人,像你父亲说的那样,在这山谷中屡次为非作歹,大家又都知道他们的名字,那怎么没有一个人受法律制裁呢?回答我,伊蒂!”

“没有人作证。如果谁去作证,他连一个月也活不了。还因为他们的同党很多,总是出来作假证说被告和某案某案不沾边。杰克,肯定说这一切你会自己看出来的!我很早就知道美国的各个报纸对这个都有报道。”

“是的,我也看过一些,可我总以为这都是编造出来的。也许这些人做这种事总有些原因。也许他们也是被迫的。”

“唉,杰克,不要说了,我不爱听这些话,他也是这样说的——那个人!”

“鲍德温——他也这么说吗?是吗?”

“嗯。啊,杰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实话了,我打心眼儿里讨厌他,可是又怕他。我为我自己而怕他,不过,主要是为我父亲,我才怕他。我知道,要是我敢向他说出真心话,那我们爷儿俩就要遭大难了。所以我才半真半假地敷衍他。其实我们爷儿俩也只剩这点儿希望了。杰克,只要你带我远走高飞,把我父亲也带上,我们就能摆脱这些人的掌控了。”

麦克默多又犹豫了,后来又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大祸临头的,伊蒂,你父亲也一样。只要我俩还活着,你会发现,我才是真正凶恶的人。”

“我相信你。”

“天啊,你对我太不了解了!”麦克默多苦笑道,“亲爱的,你那纯洁的灵魂,甚至想象不出我所经历过的事。哦,谁来了?”

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进来了。这是一个面目清秀、衣着华丽的年轻人,年龄和体形同麦克默多差不多,戴着一顶大沿黑毡帽,进门连帽子也不劳神摘掉,那张漂亮的面孔,长着一双凶狠而又盛气凌人的眼睛和弯曲的鹰钩鼻子,他无礼地盯着火炉旁这对男女。

“我很高兴看到你,鲍德温先生,”伊蒂惊恐地说道,“你来得比我想的要早一些。过来坐吧。”

鲍德温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看着麦克默多。

“这是谁?”他粗率无礼地问道。

“这是我的朋友,新房客麦克默多先生,我可以把你介绍给鲍德温先生吗?”

两个年轻人相互敌视似的点点头。

“也许你已经知道我跟伊蒂小姐的事了?”鲍德温说道。

“我并不知道。”

“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姑娘是我的。今晚天气不好,散步去。”

“谢谢你,我没有心思去散步。”

“你不走吗?”那人一双眼皮暴得冒出火来,“也许你有决斗的心思吧,房客先生?”

“这个我有,”克默多一跃而起,大声喊道,“你这话最受欢迎了!”

“看在上帝面上,杰克!唉,看在上帝面上!”可怜的伊蒂心慌意乱地喊道,“唉,杰克,杰克,他会杀你的!”

“啊,叫他‘杰克’,是吗?”鲍德温咒骂道,“你们都亲热到这种地步了?”

“噢,特德,理智点吧,仁慈点吧!看在我的面上,特德,假如你爱我,你就饶了他吧!”

“伊蒂,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你让我们独自处理吧,”麦克默多平静地说道,“要不然,鲍德温先生,你可以和我一起到街上去,今天夜色很好,附近街区有许多空旷的场地。”

“我不动手就可以让你倒地,”他的敌手说道,“在我杀你之前,你会后悔来这里的。”

“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候了。”麦克默多喊道。

“我要选择我自己的时间,先生。你等着瞧吧。请你看看这里!”鲍德温突然挽起袖子,指了指前臂上烙出的一个怪标记:一个圆圈里面套个三角形,“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好,我会让你知道的。你也不会活得太久了。也许伊蒂小姐能够告诉你这些事。说到你,伊蒂,你要跪着来见我,听见了吗?丫头!双膝跪下!那时我会告诉你应受怎样的惩罚。你既然种了瓜,我要看你自食其果!”他狂怒地瞪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就走了。

麦克默多和姑娘一声不响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他。

“噢,杰克,你是多么勇敢啊!可是这没有用——你一定要逃走!今天晚上走,杰克,今天晚上走!这是你唯一的希望了。他一定要害你。我从他那凶恶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怎么能对付他们那么多人呢?他们还有整个死酷党呢。”

麦克默多挣开她的双手,吻了吻她,温柔地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来。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也是自由人会的一会员。我已经告诉你父亲了。也许我并不比他们那些人好多少,所以你也不要把我当圣人。或许你也会照样恨我的,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了。”

“我怎么会恨你呢,杰克?我听说除了此地,在哪儿当个自由人会会员都不妨,我怎么会因此拿你当坏人呢?可是你既然是一个自由人会会员,杰克,为什么你不去和麦金蒂交朋友呢?噢,赶快,杰克,赶快!你要先去告状,要不然,这条疯狗不会放过你的。”

“嗯,”麦克默多说道,“我现在就去打点一下。你告诉你父亲我就住今晚一晚,明天就走了。”

麦金蒂酒馆的酒吧间里边人山人海。因为这里是镇上一切无赖酒徒最喜爱的乐园。麦金蒂很受爱戴,因为他性情快活粗犷,形成了一副假面具,完全掩盖了他的真面目。不过,且不要说他的名望,不仅全镇都怕他,而且整个山谷三十英里方圆之内,以及山谷两侧山上的人没有不怕他的。这个酒吧是凭他的声誉和影响而受人光顾的。

麦金蒂手腕毒辣是众所周知的,除了那些秘密势力以外,麦金蒂还是一个高级政府官员,市议会议员,路政长官,这都是那些流氓地痞为了在他手下得到庇护,才把他选进政府去的。苛捐杂税愈来愈重;社会公益事业无人管理,乃至声名狼藉;到处对查账人大加贿赂,使账目蒙混过去;正派市民都是见了能躲则躲。

麦金蒂就是这样富裕起来的,他那非常豪华的背心下露出的金表链也愈来愈重,他在镇上开的酒馆规模亦越来越大。

麦克默多进了酒馆,酒馆里烟雾弥漫,酒气熏天,灯火辉煌,四面墙上巨大而光耀炫目的镜子反映出并增添了鲜艳夺目的色彩。侍者忙碌地在伺候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

麦金蒂在酒店的另一端,他是个身躯高大、体格健壮的人,侧身倚在柜台旁,一支雪茄从他嘴角斜伸出来形成一个锐角。他是一个黝黑的巨人,满脸络腮胡子,一头墨黑蓬乱的头发直披到他的衣领上。他那黝黑的肤色,轻蔑的眼神,乌黑的双眼,使人感觉特别阴险。人们会说,这是一个坦率诚实的人,他的心地善良,为人忠厚,不管他说起话来多么粗鲁。只有当他那双阴沉而残忍的乌黑眼睛对准一个人时,才会使对方畏缩成一团,感到他面对着的是潜在的无限灾祸,而那种灾祸是致命的。

麦克默多像平常一样,满不在乎,胆气逼人地挤上前去,打量了他要找的人。他推开那一小堆阿谀奉承的人,他们正在极力谄媚那个权势极大的首领,附和他说的最平淡的笑话,捧腹大笑。

“年轻人,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我是新来的,麦金蒂先生。”

“你怎么这样称呼我?”

“他是参议员麦金蒂先生,年轻人。”人群中一个声音说道。

“很抱歉,我不懂这里的规矩,有人让我来见你。”

“噢,我可是连头带脚全在这儿。你想象的我是怎样一个人呢?”

“哦,我还不是很了解。但愿你的心胸能像你的身体一样宏伟,你的灵魂能像你的面容一样善良,那么我就别无所求了。”麦克默多说道。

“哎呀,你竟有这样一个爱尔兰人的妙舌,”这个酒馆的主人大声说道,不能完全肯定究竟是在迁就这位大胆放肆的来客呢,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尊严,“那你认为我的外表完全合格了?”

“是的。”麦克默多说道。

“别人让你来的?”

“是的。”

“他是谁?”

“是维尔米萨三百四十一分会的斯坎伦兄弟。我祝你健康,参议员先生,并为我们友好的相识而干杯。”麦克默多拿起一杯酒,翘起小拇指,把它举到嘴边,一饮而尽。

麦金蒂仔细观察着麦克默多,扬其他那浓黑的双眉。

“噢,倒还挺像,是不是?”麦金蒂说道,“我还要再仔细考查一下,你叫……”

“麦克默多。”

“我还得再考察考察你,麦克默多先生,因为我们这儿绝不靠轻信收人,也绝不完全相信人家对我们说的话。请随我到酒吧间后面去一下。”

两人走进一间排满了酒的小屋子。麦金蒂小心地关上门,坐在一个酒桶上,若有所思地咬着雪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对方,一言不发地坐了两分钟。

麦克默多笑眯眯地承受着麦金蒂的审视,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捻着他的褐色小胡子。麦金蒂拿出一支样式吓人的手枪。

“喂,我的伙计,”麦金蒂说道,“如果你敢耍花招,这就是你的下场。”

“一位自由人分会的身主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弟兄,这种欢迎可真少见。”麦克默多庄重地回答道。

“我就是想让你证明自己的身份,”金蒂说道,“要是你办不到,那就别见怪了。你在哪里入会的。”

“芝加哥第二十九分会。”

“时间?”

“一八七二年六月二十四日。”

“身主?”

“詹姆斯·H。斯特科。”

“你们地区的议长是谁?”

“巴塞洛谬·威尔逊。”

“嗬!在这场考查中,你倒很能说善辩呀。你在那儿干什么?”

“像你一样,做工,不过是件穷差事罢了。”

“你回答得倒挺快啊。”

“因为这是事实。”

“你办事也快吗?”

“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我。”

“好,那我倒要试试你,对于此地分会的情况,你听到了什么吗?”

“我听说它收好汉做弟兄。”

“你说得不错,麦克默多先生。你为什么离开芝加哥呢?”

“请恕我无可奉告。”

“为什么你不愿告诉我呢?”麦金蒂睁大眼睛,他从未听到过这样无礼的回答,不由感到有趣,问道。

“因为我不想向你撒谎。”

“那一定是不可告人的事了。”

“可以这样说。”

“喂,作为一个身主,我怎么能接受一个不能说出自己的履历的人入会啊。”

麦克默多现出为难的样子,然后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片剪下来的旧报纸,说道:“你会替我保守秘密吗?”

“你再这样要求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麦金蒂发火地说。

“对不起,参议员先生,你是对的。”麦克默多温顺地说着,“我应当向你道歉。我是无意说出来的。好,我知道在你手下很安全。请看这份报纸吧。”

麦金蒂粗略地看了一下这份报道:

一八七四年一月上旬,在芝加哥市场街雷克酒店,一个叫乔纳斯·平托的人被杀害了。

“你干的?”麦金蒂把剪报还回去,问道。

麦克默多点点头。

“为什么杀死他?”

“我帮助山姆大叔私铸金币。也许我的金币成色没有他的好,可是看起来也不错,而且铸起来便宜。这个叫平托的人帮我推销假币……”

“什么意思?”

“啊,就是说让伪币流通使用。后来他说他要告密。也许他真告过密,我就杀死了他,然后就逃到这儿来了。”

“为什么要逃到这儿来呢?”

“因为我在报上看到杀人犯在此地是不太引人注目的。”

“你先是一个铸造伪币犯,后是一个杀人犯,你到这里来,因为你想在这儿会受欢迎吧。”麦金蒂笑道。

“大体就是这么回事。”麦克默多答道。

“好,我看你前途无量。喂,你还能铸伪币吗?”

“这就不是费城铸币厂制造的。”麦克默多从衣袋里掏出六个金币来,说道。

“我看看!”麦金蒂伸出猩猩爪子一样毛茸茸的大手,把金币举到灯前细看,“我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哎呀,我看你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弟兄。麦克默多朋友,我们这伙子里没有一两个坏汉子不成,因为我们得保护自己呀。”

“好,我会向大家学习的。”

“在我把手枪对准你时,你却毫不畏缩,挺有胆量啊。”

“我知道自己并不危险。”

“那谁危险呢?”

“是你,参议员先生。”麦克默多从他粗呢上装口袋里掏出一支张开机头的手枪,说道,“我一直在瞄准你。我开枪的速度肯定快过你。”

麦金蒂气得满脸通红,后来爆发出一阵大笑。

“哎呀!”他说道,“喂,多年没见像你这样可怕的家伙了。我想分会一定将以你为荣的……喂,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不能单独和一位先生谈五分钟吗?你为什么非要打扰我们呢?”

“很抱歉,参议员先生。不过特德·鲍德温先生说他一定要在此刻见你。”酒吧间的侍者惶惑地站在那里,报告说。

其实已用不着侍者通报了,因为这个人已经把他凶恶的面孔从仆役的肩上探进来。他一把推出侍者,把门关上。

“那么说,”他怒视了麦克默多一眼,说道,“你倒抢先到这儿来了?是不?参议员先生,关于这个人,我有话对你说。”

“那就在这儿当着我的面说吧。”麦克默多大声说道。

“少管闲事。”

“啧,啧!”麦金蒂从酒桶上跳下来说道,“这样绝对不行。鲍德温,这儿来的是个新弟兄,我们不能这样欢迎他。伸出你的手来,朋友,和他讲和吧!”

“休想!”鲍德温暴怒地说道。

“假如他认为我冲撞了他,我建议和他决斗,”麦克默多说道,“可以徒手搏斗,他要不同意徒手干,随他选择什么办法都行。参议员先生,你是身主,就当公证人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了一个姑娘,可是她有选择爱情的自由。”

“她可以这样做吗?”鲍德温叫道。

“既然都是分会里的弟兄,我说她可以这样做。”

“啊,你就是这样公断的?”

“对,是这样,特德·鲍德温,”麦金蒂恶狠狠地盯着他说道,“你还要争论么?”

“你为了一个陌生人,竟然要抛弃一个五年来患难与共的朋友吗?你不会一辈子都做身主的,杰克·麦金蒂,老天有眼,下一次再选举时……”

麦金蒂饿虎扑食一般扑到鲍德温身上,一只手掐住鲍德温的脖子,把他推到一只酒桶上去,要不是麦克默多阻拦,麦金蒂盛怒之下准会把鲍德温扼死的。

“参议员先生!看在上帝分上,别着急!”麦克默多把他拉回来。

麦金蒂松开手,鲍德温吓得奄奄一息,浑身颤抖,活像一个死里逃生的人,坐在他刚才撞着的酒桶上。

“特德·鲍德温,好多天来你就在自找这个。现在你总算满意了吧,”麦金蒂呼呼地喘着,大声叫道,“也许你以为我选不上身主,你就能取代我的地位,可是只要我是这里的首领,我决不让一个人提高嗓门反对我,违抗我的公断。”

“我并不是反对你。”德温用手抚摸着咽喉,嘟嘟哝哝地说道。

“很好,”麦金蒂立刻装成很高兴的样子,高声说道,“和平解决,大家都是朋友了。”

麦金蒂从架子上取下一瓶香槟酒来,打开瓶塞。

“现在,”麦金蒂把酒倒满三只高脚杯,继续说道:“让我们大家为和好而干杯。从今以后,你们明白,我们不能互相记仇。现在,我的好朋友,特德·鲍德温,我在跟你说话呢,难道你还在生气?先生。”

“阴云不散啊。”

“不一会儿就是阳光普照了。”

“但愿如此。”

他们饮了酒,鲍德温和麦克默多也照样客套了一番。

“现在一切怨隙都消释了。”麦金蒂得意地搓着双手高声喊道,“你们以后都要遵守分会纪律。鲍德温兄弟,会中章法很严,你是知道的。麦克默多兄弟,你若要故意找事,那你就真找上事了。”

“我发誓我不会轻易找麻烦的,”麦克默多把手向鲍德温伸过去,说道,“我很容易和人争吵,吵过就忘掉了,他们说这是我们爱尔兰人容易感情冲动。刚才的事,我不会记在心里的。”

因为麦金蒂正目光凶狠地瞪着他,鲍德温只好和麦克默多敷衍地握握手。可是,他那闷闷不乐的面容显然说明:麦克默多刚才说的话,丝毫也未能感动他。

“唉!这些姑娘啊,这些姑娘啊!”麦金蒂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膀大声说道,“要是我们的两个弟兄之间夹着一个这样的女人,那就该倒邪霉了。好,因为这不是一个身主所能裁断的,这个问题就由这个当事的佳人去解决吧。这样做连上帝也会赞同的。咳,没有这些女人我们已经够受了。好吧,麦克默多兄弟,你可以加入第三百四十一分会。我们和芝加哥不同,有我们自己的规矩和方法。星期六晚上我们要开会,如果你来参加,那你就真正是我们的一员了,你会享受一切该有的权利。”

到了第二天,麦克默多便从雅各布·谢夫特老人家里搬到镇子最尽头处的寡妇麦克娜玛拉家里去住。他最早在火车上结交的朋友斯坎伦,不久也不约而同地搬到维尔米萨来了,两个人遂同住在一起。这里没有别的房客,女房东是一个很随和的爱尔兰老妇人,一点也不干涉他们的事。他们的言行举动太过自由了,这对于同怀隐私的两个人来说太好不过了。

麦克默多走了以后,谢夫特高兴的时候,会请麦克默多到他家吃饭,所以,麦克默多和伊蒂的来往并没有中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来往反而更加频繁更加亲密。

麦克默多在他的新居铸起伪币,有时候他允许分会中的一些弟兄前来观看,前提是要给他保密。在每个弟兄离开时,口袋里都装上一些伪币。这些伪币铸造得那么精巧,使用出去毫不费劲,而且绝无危险。麦克默多有了这件绝技,却还要屈身去做工,这在他的会友看来实在是个不解之谜。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任何明摆着的收入,那警察就会来找他的。

说来也怪,麦克默多确实被一个警察盯上了,不过这实在是件小事,而且这不仅没有给这位冒险家带来丝毫损害,反而使他声誉大振。自从第一天介绍他和弟兄们相见以后,麦克默多几乎每晚都设法到麦金蒂的酒馆里去,在那里更亲近地结识“哥儿们”,谁都知道,这是对那些出没此地的一伙危险人物的尊称。麦克默多刚毅果敢的性格和无所顾忌的言谈,早就博得全体兄弟们的喜爱。有一次,麦克默多在酒吧间的一场“自由式”拳击赛中迅速而技巧熟练地打败了对手,这又赢得了这些粗野之人极大的尊敬。因为一件小事,使麦克默多的声誉大振。

事情发生在某天晚上。人们正在欢呼畅饮,忽然门开了,走进一个人来,身穿一套朴素的蓝制服,头戴一顶煤铁矿警察的尖顶帽子。因为矿区内,到处是一片恐怖,不断发生有组织的暴行,面对这种情况,普通警察完全束手无策。铁路局和矿主们便招募人员组成煤铁矿警察这一特别机构,用以补充普通警察的不足。这个警察一进门,大家顿时安静下来,许多人好奇地看着他。不过在美国各州,警察和罪犯之间的关系是很特殊的,因此,麦金蒂对于这个充当自己弟兄的警察赶到毫不惊讶。

“来点纯威士忌酒,”警官说道,“参议员先生,我们以前没见过面吧?”

“你是新来的?”麦金蒂问道。

“不错,这次来是拜访你的,参议员先生,还有其他的首领,请你们协助我们在本镇维护法律。我叫马文,是煤铁矿警察队长。”

“我们这里安定团结,用不着你们来维护,马文队长,”麦金蒂冷冷地说道,“我们镇上有自己的警察,用不着什么进口货。你们除了用棍棒或枪支来对付穷苦老百姓之外,还有什么能耐?”

“不和你争辩这个,”警官和平地说道,“希望我们大家都各按己见同样尽自己的责任。不过我们的看法还不能完全一致。”他喝完了酒,转身要走,忽然眼光落到杰克·麦克默多的脸上。而麦克默多正站在近处怒视着他。

“喂!喂!”马文队长上下打量了麦克默多一番,大声喊道,“这里有一个老相识了。”

“我生来就没有和你交过朋友,”麦克默多从他身旁走开,说道,“更不会和警察交朋友。”

“相识和朋友是两码事,”警察队长咧嘴笑道,“你是芝加哥的杰克·麦克默多,我不会认错人的。”

麦克默多耸了耸肩膀。

“是我,”麦克默多说道,“我为自己的名字感到骄傲。”

“那是,你干过的好事是大家都晓得的!”

“你什么意思?”麦克默多握紧拳头,怒吼道。

“你不要对我这么怒气冲冲。我到这该死的煤矿以前,是芝加哥的一个警官,有缘吧?”

“我认得你特德·马文!”麦克默多把脸沉下来,喝道。

“没错。我们还没有忘记那里发生过枪杀乔纳斯·平托的事。”

“我没有枪杀他。”

“是吗?那不是有确凿的证据吗?好,那人一死对你可有很大好处,不然,他们早就因使用伪币罪把你逮捕入狱了。得了,我们可以让这些事过去吧。因为,这只有你知我知,——也许我说得过头了,说了些分外的事——明天芝加哥的大门就又为你敞开了。”

“我爱住哪儿住哪儿。”

“我给你透漏消息,你还不识好歹。”

“好啊,也许我真应该感谢你。”麦克默多不十分恭敬地说道。

“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就保守这个秘密。”警察队长说道,“可是,皇天在上,如果以后你不走正道,那就另当别论了!好了,我该走了。”

这事发生不久,麦克默多就成了当地的英雄,因为人们早就暗中议论过麦克默多在遥远的芝加哥的事迹了。麦克默多平常对人们的询问总是一笑置之,就好像怕人家硬给自己加上伟大的英名似的。可是现在这件事被正式证实了。酒吧间里那些无业游民都向麦克默多聚拢过来,亲切地和他握手。从此以后,麦克默多在这帮人中便无所顾忌了。他酒量很大,而且不显酒意,可是,那晚他真喝多了,要不是他的朋友,这位英雄就只好在酒吧间里过夜了。

星期六晚上,麦克默多被正式介绍入会。他以为自己是芝加哥的老会员,不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就可以通过了。可是维尔米萨却有它引以自豪的特殊仪式,而每一个申请入会的人都要经受这种仪式。集会是在工会楼里一间专供举行此种仪式的宽大房间里进行的,维尔米萨有六十多个人麇集在这里,但这绝不是此地的全体会员,因为山谷中还有一些它们的分会,在山谷两边的山上也还有一些分会。在干重大营生时,便互相交换人员,所以,一些犯罪作恶的事就可以由当地不认识的人去做。整个煤矿区至少散布着五百多人。

会议室里,一张长桌周围围满了开会的人。旁边另一张桌子上摆满了酒瓶子和玻璃杯,一些会员已经垂涎欲滴地望着它们。麦金蒂坐在首席,蓬乱的黑发上戴着一顶平顶的黑绒帽,脖子上围着一条主教举行仪式用的圣带,因此,他仿佛是一个主持恶魔仪典的祭司。麦金蒂左右两旁是会中居于高位的人,其中就有生性凶残而面貌俊秀的特德·鲍德温。他们每个人都戴着绶带或是徽章,表明他们的职位。他们大都是中年人,其余的都是十八岁到二十五岁的青年,只要长者发出命令,他们就心甘情愿竭尽全力地去干。长者中许多人从面貌上可以看出是些生性凶残、无法无天的人。不过仅从那些普通成员来看,很难使人相信,这些热情、坦荡的年轻人确实是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手。他们就是一群痞子,道德败坏,却以此为荣,而且只崇拜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因为这种不良嗜好,他们常常给那些无辜的人找麻烦。在许多情况下,还有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并把这当作勇敢而又侠义的事情。而在作案之后,他们互相比较谁打得最狠,谁打得最致命,并以此为乐。

他们在行动的时候很保密,但是完事之后就大声宣扬。因为法律在他们身上屡次失效,这就使他们觉得,一方面,没有一个人敢于出面作证控告他们;另一方面,他们有无数随叫随到的可靠的假证人,有满仓的金银财宝可以用来聘请州内最有才干的律师做辩护人。十年来,他们为非作歹,无所顾忌,但没有一个人被定罪。死酷党人唯一害怕的还是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因为有时确实能给他们一些教训。

麦克默多也面临着严峻的考验,但没有人告诉他是什么考验。现在他被两个面容严肃的弟兄引到外室。通过隔板墙,他可以模糊地听到里面与会者的七嘴八舌的声音。有一两次提到他的名字,麦克默多知道大家正在讨论他的入会问题。后来走进一个斜挎着黄绿二色肩带的内部警卫,说道:“身主有令,他应当被缚住双臂,蒙住双眼领进来。”他们三个人便将麦克默多的外衣脱下,把他右臂的衣袖卷起来,用一条绳子迅速地把他双肘捆住。然后又把一顶厚厚的黑帽子扣到他的头上,把脸的上半部也盖住了,所以麦克默多什么也看不见了。随后他被带进了会议室。罩上帽子以后,麦克默多只觉一片漆黑,十分难耐。他只听到一片沙沙声和周围人们的低语声,后来透过他双耳上蒙着的东西,他又隐约模糊地听到麦金蒂的声音:“杰克·麦克默多,你是自由人会的老会员吗?”

麦克默多点点头。

“你是属于芝加哥第二十九分会吗?”

麦克默多又点了点头。

“黑夜是不愉快的。”对方说道。

“是的,对旅行的异乡人,黑夜是不愉快的。”麦克默多答道。

“阴云密布。”

“对,暴风雨即将来临。”

“众位弟兄们可满意吗?”身主问道。

众人都表示赞同。

“通过考验,我们知道你确实是自己人,”麦金蒂说道,“不过我们要让你知道在本县和外县,我们有一定的仪式,一定的责任。你要试吗?”

“是的。”

“你足够坚定勇敢吗?”

“够。”

“请做一个证明。”

此时麦克默多感到有两个尖锐的东西直抵在双目上,他明白这是对自己最严峻的考验。但麦克默多依然鼓起勇气坚定地向前大步走去,于是那压在眼上的东西退缩开了,传来了一阵低低的喝彩声。

“他是一个坚定勇敢的人,”那个声音说道,“你能忍受苦痛吗?”

“像其他人一样能够。”麦克默多答道。

“试试他!”

酷刑又来了。这种突然的冲击几乎使他昏厥过去,但他咬紧嘴唇,握紧双手,掩盖他的极度痛苦。

“我能忍受更大的苦痛。”麦克默多说道。

周围一片欢呼声。一个初来的人获得如此好评,在这个分会中还是从未有过的。大家过来拍拍他的后背,接着罩在头上的帽子也摘掉了。他在旁人的祝贺声中静静地站在那里。

“还有句忠告,麦克默多兄弟,”麦金蒂说道,“你既已宣誓效忠本会并保守秘密,你当然知道谁背叛誓言就会遭到灭顶之灾的。”

“是的,我知道。”麦克默多说道。

“你不管人在何地,何时,都接受身主的约束吗?”

“是的,我接受。”

“那么我代表维尔米萨三百四十一分会,欢迎你加入本会,参与本会辩论,享有本会特权。斯坎伦兄弟,你可以把酒摆在桌上,让我们为这位新来的弟兄干一杯。”

麦克默多穿衣服的时候,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时右臂仍然如针扎一样疼痛。前臂上烙有一个圆圈,里面套个三角形,烙印深而发红,像是烙铁留下的痕迹。他身边的一两个人给他看了看他们自己的标记,说明每个人都有。

“这种标记大家都有,”一个人说道,“但是大家当时都没你这么勇敢。”

“这算什么?”麦克默多说道,可是臂上依然火烧火燎地疼痛。

入会仪式结束后便开始讨论会中事务。麦克默多习惯于芝加哥那种无聊的场合,他只是仔细地听着。

“议事日程的第一件事是,”麦金蒂说道,读一封从默顿县第二百四十九分会身主温德尔那里来的信。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先生:

我们有必要消灭邻区雷和斯特玛施煤矿的矿主安德鲁·雷。你们总记得去年秋季你们和警察发生纠葛,我们曾派两个弟兄去帮忙的事。请你们派两个得力的人前来,他们将由分会司库希金斯负责接待,你知道他的地址,希金斯会告诉他们行动的时间和地点。

你的朋友J。W。温德尔

“温德尔从来对我们都顺从,我们的要求他从未拒绝过,照理我们也不能拒绝他,”麦金蒂停顿了一下,他那阴沉、恶毒的双眼向室内四下打量了一番,问道,“谁愿意去?”

几个年轻人举起手来。身主看着他们,赞同地笑了。

“老虎科马克,你也可以去。如果你能干得像上次那样好,那你就不会出差错。还有你,威尔逊。”

“我没有手枪。”这个十几岁的孩子说道。

“你还是第一次,对不对?好,你迟早总是要取得经验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至于手枪,你会发现,手枪是在等着你的,不然就是我弄错了。如果你们在星期一报到,时间足够了。大家会恭候你们凯旋的。”

“这次有报酬吗?”科马克问道,他是一个体格结实、面孔黝黑、面貌狰狞的年轻人,由于他的凶狠残暴,大家给他起了“老虎”的绰号。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们仅是出于荣誉去做这件事。事成后也许会有一点。”

“为什么要杀他呢,他有什么罪?”年轻的威尔逊问道。

“有没有罪,是你应该问的吗?他们那里已经对他作出了判决,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替他们去执行而已。他们也会照样来替我们行事的。说起这个,下星期默顿分会会有两个弟兄到我们这里来。”

“那两个人是谁啊?”一个人问道。

“什么都别问。如果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可以作证说什么也不知道,就不会招来什么麻烦。不过他们手脚很麻利。”

“还有!”特德·鲍德温叫道,“有些事该了结一下。就在上星期,我们的三个弟兄被工头布莱克解雇了,他早就应该得到教训了。”

“什么教训?”麦克默多低声问邻座的人。

“枪毙!”那人大笑起来,高声说道,“你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麦克默多现在已经是这个无恶不作的社团中的一分子,他的灵魂似乎已被这种精神所同化。

“很好,我很喜欢,”麦克默多说道,“这正是英雄少年用武之地啊!”

周围的人听到麦克默多的声音后都高声称赞。

“什么事?”坐在桌子那一端的身主听见了问道。

“先生,麦克默多认为我们处置人的办法很好。”

“我敢说,尊敬的身主,”麦克默多马上站起来说道,“如果有用人的地方,尽管吩咐好了,我会以此为荣的。”

众人对麦克默多的表现大加称赞。可是对一些年长的会员来说,麦克默多有些急于求成、善于表现了。

“我提议,”一个灰白胡须的老人,长得面如鹫鹰,坐在身主的旁边,他是书记哈拉威,他说道,“新来的人还应考验考验,以后有用他的地方的。”

“我愿听大家的意见。”麦克默多说。

“很好。”身主说,“我们已经知道你是一个情愿出力的人,我们也深信你在这地方会干得出色。今晚就有件小事,你若愿意的话就参与吧。”

“我想我还是喜欢做更有价值的事。”

“你今晚去可以帮助你了解我们团的宗旨,以后我还要宣布这宗旨。同时,”他看了看议事日程,说道,“我还有一两件事要在会上讲。第一点,我要问司库我们银行的结存情况。应该给吉姆·卡纳威的寡妇发抚恤金,卡纳威是因公殉身的,照顾她是我们的义务。”

“吉姆是在上个月去谋刺马利克里克的切斯特·威尔科克斯时反遭毒手的。”邻座的人给麦克默多说。

“现在存款很多,”司库面前放着银行存款本,他报告说,“近来这些商行很大方。马克斯·林德公司付给的五百元还没动用。沃尔克兄弟送来一百元,可是我自己做主退还给他们,要他们出五百元。假如星期三我听不到回信,他们的卷扬机传动装置就会发生故障。去年我们烧毁了他们的轧碎机,他们才变得开通一点。西部煤业公司交来了年度捐献。我们手中的资金足够我们去应付一切债务。”

“阿尔奇·斯温登怎么样?”一个弟兄问道。

“他卖了产业走了。这个老不死的给我们留下一张便条,上面说,他宁肯在纽约做一个自由的清道夫,也不愿处在一个敲诈勒索集团的势力下面做一个大矿主,天哪!他逃走了以后,我们才接到这张便条。他是没胆再来这个山谷了。”

“司库先生,”一个脸刮得干干净净的老年人,面容慈祥,长着一双浓眉,从桌子的另一端站起来问道,“请问那人的矿产被谁买了?”

“被州里和默顿县铁路公司买下了。”

“去年托德曼和李氏的矿山是谁买走的?”

“也是这家公司。”

“曼森铁矿、舒曼铁矿、范德尔铁矿以及阿特任德铁矿,最近都卖了,买家又是谁?”

“都被西吉尔默顿矿业总公司买去了。”

“莫里斯兄弟,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麦金蒂说道,“既然他们不能把矿产从这个地方带走,不管谁买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恕我直言,身主,我认为这与我们有很大的关系。这种变化过程到现在已有十年之久了。我们已经逐渐把所有的小资本家赶跑了。结果怎样呢?我们发现代替他们的是像铁路公司或煤铁总公司这样的大公司,这些公司在纽约或费城有他们的董事,对我们的恫吓置之不理。我们虽然能赶走他们在本地的工头,但这只不过意味着另派别人来代替他们而已,而我们自己反而招来危险。那些小资本家对我们不会有任何危害。他们既无钱又无势。只要我们不过于苛刻地压榨他们,他们就可以在我们的势力范围内继续留下来。可是如果这些大公司我们有碍他们获取利益,他们就会想方设法摧毁我们并向法院控诉我们。”

大家听到这些话都静默下来,神情沮丧,脸色阴沉。他们过去具有无上的权威,从未遭到过挫折,以至他们根本不曾想到自己会得到什么报应。就连最胆大妄为的人,听到这些话时也有些沮丧了。

“以后,各位还是听我劝吧,”莫里斯继续说道,“以后对小资本家不要太苛刻了。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全被逼走了,那么我们这个社团也难以生存了。”

在这里,显然实话是不受欢迎的。莫里斯说完刚刚落座,就听到一些人在高声怒叱。

“莫里斯兄弟,”麦金蒂双眉紧皱,阴郁不快地站起身来,说道,“你总是到处报丧。只要我们会众齐心协力,在美国就没有一种力量能碰我们。不错,我们不是常在法庭上和人较量么?我料想那些大公司会发觉,他们若像那些小公司一样向我们付款,倒比和我们斗争容易得多。现在,弟兄们,”麦金蒂说话时,取下他的平顶绒帽和圣带,“今晚会务进行完了,只有一件小事要在散会前再提一下。现在大家伙可以尽情痛饮了。”

就在这第一天夜晚,这位新会员使自己成为弟兄中最受欢迎的一员,已经象征着即将晋升和获得高位。然而,要成为一个受尊敬的自由人会会员,除了这些友情以外,还需要具有另外一些气质,而这个晚上还没过去,麦克默多已经被说成是这些气质的典范了。大家都喝得迷迷糊糊的,这时,身主又讲话了。

“弟兄们,”麦金蒂说道,“在镇上有一个人应当剪除,你们也知道,他是应当受到处罚的。我说的是《先驱报》的詹姆士·斯坦格。你们难道没看到他在骂我们吗?”这时室内迸发出一阵赞同的低语声,有些人诅咒发誓。麦金蒂从背心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来读道:

煤铁矿区的恐怖统治

通过首次暗杀事件表明我区存在犯罪组织,现已流逝十二载。唯自斯日始,此类暴行迄未间断。时至今日,彼等已登峰造极,竟使吾人蒙受文明世界之耻。吾国当日欢纳自欧洲专制政体下逃亡之移民,何曾预想此等结果?彼等竟欲欺凌当日赖以栖身之恩主,自作暴戾,而此等恐怖暴虐、目无法纪,竟在自由之星条旗帜圣神掩盖之下确立,顿使吾人心目中引起惊恐,犹如置身于最衰朽之东方君主国中者。彼等之名,人所共知。此组织亦公开。吾人对此容忍何日方休?吾人岂能常此生活……

“废话连篇!”麦金蒂把报纸扔到桌上,高声喊道,“这就是斯坦格关于我们的报道。我们现在该如何处置他?”

“一枪崩了!”十几个人的声音杀气腾腾地喊道。

“我不同意,”那个长着一双浓眉、脸刮得干干净净的莫里斯兄弟说道,“弟兄们,我告诉你们,我们在这个山谷中所施的手段太狠了,他们出于自卫势必要联合起来消灭我们。詹姆士·斯坦格是一个老人。他在镇上和区里都很受敬重。他发行的报纸在这山谷中也有牢固的基础。如果这个人被杀了,我们最终也会遭灭顶之灾的。”

“他们有什么能耐毁灭我们,懦夫先生?”麦金蒂叫道,“用警察吗?肯定说,一半警察是受我们雇用的,另一半害怕我们。也许用法庭和法官来对付我们?我们早就见识过了,并没有把我们怎样啊。”

“法官林奇可能来审讯这件案子的。”莫里斯兄弟说道。

大家听了,都怒喊起来。

“只要我愿意,”麦金蒂喊道,“我就可以派两百个人到城里把他们彻底清除出去。”然后,他双眉紧皱,突然提高了声音,“喂,莫里斯兄弟,我早已注意到你了。你自己不忠心,还要让别人离心离德。莫里斯兄弟,当你自己的名字也列入我们的议事日程时,就是你的黑煞日了。看来我必须把尊名列到日程上去了。”

“尊敬的身主,”莫里斯立刻面色苍白,双膝颤抖,瘫倒在椅子上,颤巍巍地举啤酒杯,喝了一口,答道,“假如我说了我不应该说的话,我向你和会中诸位弟兄道歉。你们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忠心的会友,刚才也是我唯恐会里招来不幸,所以说出这样忧虑的话来。我保证以后再不敢冒犯了。”

“很好,莫里斯兄弟。”身主听他说得这样谦卑,脸上的怒气消失了,他说,“我也不愿对你加以教训。可是,只要我在领导之位,我们分会在言和行上就要统一。现在,弟兄们,”他看了看周围的弟兄,继续说道,“我还要再说一下,如果斯坦格得到他完全应受的惩罚,那我们就会招来更多的麻烦。一旦这些新闻记者串通起来,国内每一家报刊就都会向警察和部队呼吁了。不过我认为你可以给他一次相当严厉的警告。鲍德温兄弟,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

“没问题!”这个年轻人热烈地应道。

“你想带多少人?”

“六个,两个人守门。高尔,你去;曼塞尔,还有你;斯坎伦,还有你;还有威拉比兄弟二人。”

“我想让咱们新来的兄弟也。”麦金蒂说道。

“行,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去。”鲍德温粗暴无礼地说道,显然还未忘记前嫌。

这七个人有的吵嚷着,喊叫着,有的醉醺醺地哼着小调离了席。酒吧间里依然挤满欢宴的人,许多弟兄还留在那儿。这一小伙奉命执行任务的人走到街上,两三个一伙沿人行道行进,以免引人注意。这天夜晚,天气异常严寒,星光灿烂,一弦弯月高悬冷空。这些人走到一座高楼前停下来,聚集在院子里。明亮的玻璃窗户中间印着金色大字“维尔米萨先驱报社”,里面有印刷机的声音。

“你在这里,”鲍德温对麦克默多说道,“你可站在楼下面,守住大门,使我们退路畅通。阿瑟·威拉比和你在一起。其余的人随我来。弟兄们,不要怕,我们有证人证明我们此时正在酒吧间呢。”

将近午夜时分,除了街上的一两个醉汉外,空无一人。这一伙人穿过大街,推开报社大门,鲍德温一行人冲进去,跑上对面的楼梯。麦克默多和另一个人留在楼下。从楼上的房间里传来呼救声,然后是脚步践踏声、椅子翻倒声。过了一会儿,一个鬓发灰白的人跑到楼梯平台上来。可是没跑几步,就被抓住,他的眼镜叮当一声落在麦克默多脚旁。只听砰地响了一下,接着是一阵呻吟声。这人面朝下倒在那里,几根棍棒一起向他身上噼噼啪啪地打来。他翻滚抽搐着,瘦长的四肢在打击下颤抖不已。别人都停手了,可是鲍德温凶残的脸依然狞笑不止,手中的棍棒向老人头上乱打,老人徒然努力用双手护住头,但他的白发已经被血浸湿了。鲍德温还在找被害人双手护不着的地方乱打一阵,这时麦克默多跑来把他推开了。

“住手!”麦克默多说道,“你会把他打死的。”

“该死的!”鲍德温惊讶地望着他,并喊道,“你是谁,敢来干涉我?你这个新入会的人吗?靠后站!”他举起了棍棒,然而麦克默多并没有退后,他掏出了手枪。

“该往后站的是你!”麦克默多高喊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立刻开枪。身主不是有命令吩咐不要杀死这个人么,你敢违抗命令?”

“他说得没错。”其中有一个人说道。

“你们能快点吗?”楼下的那个人喊道,“各家各户的灯都亮了,再不走全镇的人都会来抓我们了。”

果然街上有了喊叫声。一些排字印刷工人聚集到楼下大厅里,鼓起勇气准备行动。那些罪犯便丢下这个编辑僵卧的身体,蹿下楼来,飞快沿街而逃。跑到工会大厅以后,一些人混到麦金蒂酒馆的人群中,低声向首领报告,事情已经完全得手。另一些人和麦克默多都跑到街上抄小路回家去了。

同类推荐
  • 蒙古往事

    蒙古往事

    茅盾文学奖入围作品,一部赋予草原雄鹰成吉思汗以形状和气味的文学杰作。是用非流行历史小说的写法写就的返璞归真的小说。作者注重蒙古历史原状,作品在叙述中,追求的是一种精神、气韵。句子精短而能深入本质。它力求揭示历史最简明的东西,不虚美、不隐恶。
  • 我在清晨细雨中等你

    我在清晨细雨中等你

    咖啡店有个常客,觉得老板娘很美,于是决心把他娶回家。结果,美兰真的嫁给了那个常客。临走时她说:咖啡千研万磨后的香醇,在注入温暖的杯子之后,带动了一个温馨的一天。希望自己的人生也如咖啡一样,在千研万磨后,有一种醉人的香醇,让人仔细地斟入一个热杯子。原来遇上一个人就是这么简单……
  • 千王之王大起底:盗亦有道

    千王之王大起底:盗亦有道

    华语图书界首部以千术为主题的侠盗悬念小说四部曲。网络超级人气传奇“老千”系列,大陆台湾两岸同步高调发行,惊艳江湖。千王之王的智囊组合,集万千骗术于一身的绝妙千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200多个骗局,为您还原千术世界的真实原貌。
  • 凡尔纳科幻故事精选(下)

    凡尔纳科幻故事精选(下)

    "儒勒·凡尔纳,出生于1828年2月,逝世于1905年3月。19世纪法国科幻小说大师,被誉为“科学幻想之父”。他一生写了上百部(篇)科学幻想小说,其中长篇小说就达64部,总字数达到七八百万字。人们曾高度评价:“凡尔纳是科学界的文学家,又是文学界的科学家。”他的作品流传甚广。
  • 2017国际获奖科幻小说精选

    2017国际获奖科幻小说精选

    21世纪以来,美国科幻领域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巨大变化:更看重语言和叙事,更多对准文化中的政治议题,更欣赏作者的独特体验。这一切,最终反映在每年形形色色的评奖名单中。未来事务管理局致力于科幻文化传播,独家引进2017年多个重要科幻奖项的入围和获奖作品,希望能够让中国读者领略当今世界科幻发展的样貌。本选集是未来局国际获奖科幻小说精选的第一集。
热门推荐
  • 女人简单易学的赚钱经

    女人简单易学的赚钱经

    女人需要赚钱,只有经济上的独立才是真正的独立。女人的幸福可以不靠男人而自己去争取。而且,女人在赚钱上面有自己独特的优势。本书就是从女人的特点出发,教女人学会最简单最有效的赚钱方法。
  •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特瑞斯米亚传奇

    特瑞斯米亚传奇

    2561年地球环境已经达到人类极限,人类在宇宙中发现了距离地球262万光年的“特瑞斯米亚”并且开始了漫长的星际旅行,不料在登陆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导致宇宙飞船毁灭,只有两位王子幸存下来。在这完全陌生的星球两位王子会走向什么样的人生呢?星球上的精灵人和兽人,哪个种族会统治星球?
  • 点仙榜

    点仙榜

    仙古有仙,皆记录与一仙榜之中后世无仙,得仙榜者方点人成仙家境贫寒的许长志在被夺取功名之后却踏入这点仙榜的纷争之中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造化寻人不得而知
  • 独家BOSS令:萌妻乖乖嫁我

    独家BOSS令:萌妻乖乖嫁我

    酒后乱点火,安暖暖把总裁大人欺负半死!次日醒来,总裁大人索要赔偿费五个亿!她气结,“凭什么?”“凭我高端大气上档次,而你低俗土鳖街头货!你这样的女人,看我一眼就该收五亿了,更何况,昨晚你把我看了个遍!”“你,无耻!要钱是吧?给,一块钱,我就当看了次猴!”“一块钱?看猴?死女人,你给我站住!”帝少皇怒不可遏,发誓掘地三尺也要逮住那个把他当猴耍的女人……
  • 恶魔的独家宠爱

    恶魔的独家宠爱

    曾经,命运让他们相遇。可命运喜欢捉弄人,偏偏又让他们分开。多年后,他是顾氏顽固大少,她是苏家的脱俗小姐,命运让他们再次相遇,不知是否还会记得对方。“hi,小冉。”...
  • 如意令

    如意令

    海先生、乔素素和海先生的前妻,海先生是成功的大教授,乔素素曾是某中学英语老师,现在是海先生的现任妻子。海先生的前妻已经去世,但依然与乔素素之间有竞争关系。付秀莹选择了一个敏感时间——清明节,海先生对死者的悼念以及拜祭都触痛了生者,于是死者和生者的竞争关系在这一天达到了高潮。付秀莹将乔素素、海先生心理的变化写得惟妙惟肖。
  • 网游之背刺传说

    网游之背刺传说

    这是一款游戏,一个别样的世界。我是莫一,这个世界最强的刺客!
  • 莫问天道

    莫问天道

    不明不白来到异世,司马鸣以一个凡人的身体,依靠一本九页账本,冲破凡人无法修仙的壁垒,走上修仙之路!
  • 星士王

    星士王

    神秘的黑色组织,传奇星士的宝藏,看拥有妖孽天赋的少年星士,在正义与邪恶的对抗之中,怎样成为星士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