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十里亭,一身月白锦衣的苏纪凡和伤己好了大半的叶萧并肩而立。宽阔的官道上,一辆青釉马车缓缓驶离。
架车的是一身褐色短打的赵武,车里坐着的却是来云州为安平侯夫人治病的谢如意。苏纪凡因为诸事繁忙,便命自己的侍卫护送她回家。
苏纪凡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莫名的有些烦闷。他想,大约是他在此地逗留了太久的缘故,北方协管漕运的官员更替,河道运转不太顺利。京城虽是天子脚下,然达官显贵云集,苏家乃第一皇商,眼红的自然不少,因此要盯紧些,一丁点儿的差错都会被有心人利用的。
还有泗海那边的盐场,丰南的贡品,桩桩件件都要操心。眼下刺杀叶萧的人还没有眉目,危险始终在暗地里潜藏着,他一天不离开,就要抽调人手保护他一天,不然出了事,苏家也难逃干系。
苏纪凡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旁神容冷肃的叶萧,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匹神骏的汗血宝马上,一团艳红如离弦之箭袭来,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人呢?”
姚明衍一身红衣,飞舞的墨发被劲风吹得有些散乱,却使他毫无瑕疵的俊脸上除了那媚,还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凌乱美。
因没看到要找的人,他没有下马,端直的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向苏纪凡二人,整个人平空多了丝威严,少了份妖媚。
看着这样的姚明衍,苏纪凡眼神微闪,“已经走了。”
姚明衍有一瞬间的失落,汗血宝马打了个响嚏,他眼睛一亮,“走多久了?”
苏纪凡星眸幽深,就连一向冷肃的叶萧也看向了他,冷清的眸底闪过淡淡的疑惑。
“刚走不久,应该还没走远。”
没等苏纪凡的话说完,姚明衍一夹马腹,汗血宝马便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去。
叶萧看向苏纪凡,“莫不是谁又病了?”
苏纪凡唇角微勾,笑容清隽,玉兰花似的俊脸上一片莫测。
“也许吧!”
因为无聊,谢如意便从马车内的暗柜里拿了本书来看。苏纪凡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这架马车与他的那个相似,都有几处放东西的暗柜,每一处都塞满了东西。各色点心、果脯、零嘴小食,还有书和一些衣衫。
衣衫是按谢如意的尺寸做的,每种颜色都有,款式也都是时下最流行的。书的种类也不少,经史策略,话本小说、各种游记和各处的地理民俗。
让谢如意兴奋的是,其中还有两本医书,而且貌似是某孤本。她打开其中一本名叫华升手札的书,认真看了起来。
这是医圣华升行医之时根据各种病情作的详细记录,每一种病都进行了细致的分析和用药后的状况。
谢如意看了几页,越看越欣喜,不亏是医圣,盛名之下无虚士,确实有两把刷子,其中有些病的分析推论竟和现代高科技之下的发现惊人的一致,这位医圣的医学天份还真高到让人吃惊。
谢如意正看得入迷,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很快便来到了近前。
“臭丫头,你怎么也不等我一等?
听出是那只妖狐狸的声音,谢如意掀开马车的窗帘挂好,果然看到了一张妖媚倾城的俊脸。
她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怎么?有事?”
姚明衍身形一滞咬牙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臭丫头,我马上就要去海上剿匪了,好不容易抽出了一点儿时间来送你,你竟然,竟然……”
听了他的话,谢如意有些歉疚,毕竟他也是一番好意。
“抱歉!还有谢谢你来送我。既然要去剿匪,还是快回去吧!”
“你……”姚明衍气得头顶冒烟,这人还真是有气死人的本事,他马不停蹄的赶来就是为了听她赶人的话吗?
谢如意疑惑的看向他,这人吃炮仗了?怎么看起来很火大的样子?她这次好像没惹他吧?
姚明衍看着谢如意光洁如玉的小脸上,娥眉轻皱,一双凤眸乌黑润泽,其中却闪烁着淡淡的疑惑。
他有些挫败的垂下眼睑,转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重新恢复了平时的妩媚慵懒,绝色妖娆。
谢如意抽了抽嘴角,这人又恢复了狐狸的本质。
姚明衍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人家费尽周折的来送你,还没好好的说上句话就要赶人家回去,还真是无情呢!”
谢如意无语,好好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就变味儿了呢?!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作什么怪腔怪调的?再不好好说话我就走了啊!”
姚明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道:“这是风情,风情懂不?哎!说了你也不懂,要不怎么会如此不解风情呢?”
谢如意眉角抽了抽,懒得理他,敲敲前面的车厢道:“赵侍卫,咱们走吧。”
赵武应了声“是”,就要赶车。
“慢着,等一下。”
姚明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从马车窗口递给她道:“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谢如意接过打开看了看,却是本开国公主传记。
“给我这个做什么?”
姚明衍笑道:“上次吃饭时,见你对开国公主挺感兴趣的,便弄了这个来,要好好保存哦,这可是我赢来的,可别弄丢了。”
“什么赢来的?怎么回事?”
姚明衍没回答她的问题,挥挥手道:“好啦,赶紧出发吧,路上当心点儿,晚上可别错过了宿头。”
谢如意眼神暖了暖点点头,又向他挥挥手,不再多问。
赵武甩动马鞭,马车缓缓离去。
谢如意归家心切,赵武把马车赶得飞快。本来是五天的路,硬是四天半就走完了。
到达青石镇的时候已过午时,街上的行人不太多,马车拐入她家居住的胡同,远远的便看见那棵大柳树下围了不少人。
谢如意心中“咯噔”一声,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马车行到近前,她快速的跳下马车,来不及与赵武说些什么,飞快的来到自家门前。围在老柳树下的人大部分是在这条胡同里居住的人家,她们见谢如意回来,忙上前跟她说了如今发生的事。
原来是张氏的兄嫂,谢如意的舅舅舅母们不知从哪里听说她发达了,成了一代神医,银子多的数都数不完,便起了贪心,想要分一杯羹。
他们打听到了谢如意她们如今的住处,得知她出远门了,只有张氏和一个仆妇在家,不由得大喜。从大舅母马氏那里得知谢如意不好惹,如今她不在,张氏是个心软又没有主见的人,诸事便容易多了。于是老大老二带着一帮人便上门了。
刚开始他们还顾忌着脸面,没有闹得太过。在几次从张氏那里都顺利拿到银子后,他们越加贪心了,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要钱了,连遮掩一下都省了。
这不,短短的半个月里,这已经是他们第六次上门了。
得知是那两家极品亲戚在搞事,谢如意面沉似水。当年搬到镇上时对外说是去外地讨生活去了,张氏又不怎么出门,谢如意的容貌气质也改变了许多,一直以来都平安无事没有什么人认出她来,怎么自己一去外地出诊就出事了?
谢如意皱了皱眉,侍卫赵武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见她皱眉想了想开口道:“可要在下帮忙?”
谢如意看到他眼前一亮,她虽然不惧那几个极品,然而有免费的劳力可以用,既节省了力气,又能快些解决那些人,何乐而不为呢?
赵武看着眼前的女子亮闪闪的眼睛,心里直范嘀咕,这姑娘的眼里一点儿害怕的意思都没有,自己是不是多事了。不过话已说出,他这人向来言出必行,也就放开了。
谢如意也不管他如何想,反正刚才他也听说了自家的事,可不能让他白看戏。
带着赵武进了自家院子,入门便是一道一人多高的影壁,转过影壁,院中的一切便一目了然。谢如意甫一看到院中的情况,火便腾的一下便上来了。
只见大舅母马氏和二舅母牛氏正对着她家唯一的下人于妈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不远处大舅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仰头看天装深沉,二舅搓着手不安的站在一旁,看着打人的两人欲言又止。他们身后站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人抬头看天,一人垂头看地,端的是默契十足。
堂屋内隐隐传来张氏的哭泣声,谢如意粉拳紧握,这些人渣欺人太甚!她微微侧头沉声对身后的赵武道:“麻烦赵侍卫把这两对人渣扔出去。”
赵武无甚表情的脸上唇角抽了抽,看了面前纤细的少女一眼,大步向那几人走去。
“喂,你谁呀?放手,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只见张老大两口子挣扎着被赵武一手一个提着后衣领提了出去,接着是老二两口。
谢如意看着那两个惊呆了的少年面无表情的道:“怎么?等着被扔出去吗?”
两少年回过神来,忙小跑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