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声音混合着微寒的风,直直灌入啸靱的耳朵。如同那夜一般,这个女子与自己比肩而立,只是当时是一江波澜不经的碧水,今日却是漫天炫舞的烈火,当时的自己是悲伤的孤寂,而今却是报复后无边的空虚。缓缓的侧过头,看着女子在凤霞衬托下越发娇白的面容。遗忘,这个女子仿佛永远站在遥远的高处,凌厉的透视着一切的喜怒哀乐,偏偏因莫离而顿入红尘,孰知是喜是忧?
“君清风,只是中了些化功散,我已经遣人把他送回萧然山庄了。”啸靱转回头,对着远处欢快舞动的火焰说道。
那夜。
浅墨临窗而立,“我只是希望你留君清风一条命。”淡漠的声音没有丝毫求人的低声下气。
落之轩挑眉,嘴角笑出了一朵花,“嫂夫人放心。”聪明的没有追问,这个女子好似冷然的不理会事实,却是不动声色的把一切尽收眼底,更甚乎是,观察入微。自己送了请帖给君清风一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即使她知道也毫不稀奇。
浅墨看着一脸坦然的落之轩,“谢谢。”
落之轩难得好奇,瞳孔里闪过一道精光。“嫂夫人为何保君清风一命,只因为他仰慕你?”
浅墨的嘴角因落之轩的话而上扬,“你以为我需要别人的倾慕?”
落之轩一怔,是啊,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屑别人的倾心,在别的女人看来的虚荣,对她来说,无关痛痒吧。
“留他一命,只因为他没有给我造成困扰,我愿意信他。”
呃,落之轩的头上冒出一堆黑线,这个女子就因为这个原因。转念,信他,能让这样清冷的女子去信任对于君清风来说也是一种满足吧。
“那么,嫂夫人,信之轩吗?”落之轩一脸严肃的看着浅墨,眼睛里是灼灼精光。
浅墨直视,毫不避开灼热的目光,“当然,只因为你对莫离的心。”一字一顿。
落之轩的心因为肯定的回答抛到了天际,却随着后面的话渐渐跌入谷底,只因为莫离吗?感到心口一滞,能让这个女人牵挂的男子除了莫离不作他想吧。
黑沉的夜,翻腾着落之轩不平静的心海。
浅墨头上的凤冠早已经被莫离扔到不知名的角落,却仍然感到脖颈间沉重的酸涩,朝着啸靱点点头,“我们走吧。”
莫离似乎察觉浅墨的不适,大掌隔着绸缎的领口,揉捏着有些僵硬的纤细脖子。另一只大手,轻轻的划过细致的肌肤,把被风吹的凌乱的贴在脸上的发丝拨开。
浅墨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莫离线条硬朗的下巴,上面干净的找不到一点胡刺,水色的唇正微微开启,“浅墨儿上车了,晚上天凉。”
没有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重量加注在莫离身上,感受包裹在坚实怀抱的炙热。
莫离横腰抱起轻如羽翼的浅墨,不去看呆楞的啸靱。直到把浅墨轻柔的放在扑了锦被的车厢里,才缓缓的从车窗探出头,“我要带浅墨回阎王谷。”
“离,我朝北走,绕去燕楼。我会让人分散白道的注意的。”啸靱看着莫离,余光撇过倚坐着一抹赤红,那张冷然的脸似乎渲染上浅浅的嫣晕。
“恩。”莫离没有道谢,只是直直的凝视啸靱,眼里是全然的坦诚,信任。
“离,保重。燕楼的路你应该不会忘吧。”啸靱突然眼光一转,嘴角一扬,朝着浅墨的方向暧昧一笑,“嫂夫人,我可是很期望你来燕楼找我。”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莫离的平静瞬间崩裂,伸手朝啸靱袭去,“滚。”
浅墨看着突然笑得邪肆的男子,摇头,只有莫离会跟他较劲。
啸靱闲闲的避开,揉了揉耳朵,抱怨道:“离,怎么这么暴躁。”利落的翻身上马,理了理黑棕色的鬃毛,双腿一夹,马儿得到鼓励般跃起前肢,对天长啸。“离,燕楼见,我等着你。”啸靱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浅墨,调转马头,奔跑远去。红色的背影在深沉夜幕中划为一道朱点,直至融入无边的黑色,不留一点痕迹。
随着车帘的缓缓落下,挡住了寒意深重的风,掩住了倾天之势的彤彤火光。
“浅墨儿,我们回阎王谷。”莫离看着睡在一旁的梦漪,低低的叹道。
车厢的烛光有些昏暗,印的莫离的脸越发的黑红,浅墨稍一抬头,仰视熟悉的容颜,嘴角勾动,“夫唱妇随。”
莫离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会这么容易的说如此出亲密的字眼,一时呆楞,欲抚上白皙小脸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有些颤抖的碰触细腻的肌肤,小心的一如怕碰碎珍宝的轻柔。“浅墨儿,我的妻。”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的诉说着浓浓的情意。
“莫离,不论阎王谷之于你是怎样的曾经,以后它只会是我们的家,唯一的。”细长的手指在莫离黝黑的脸上滑动,带出一片一片的红晕,可惜被深色的皮肤掩盖下,让人看不真切。
莫离的呼吸有些急促,滚动的喉结,发出低吟的呼唤。“浅墨儿。”一双闪动情欲的桃花眼,让浅墨的心一跳,这样的莫离不是她熟悉的,带着一点点的蛊惑,如浓烈的酒明知醉人却忍不住想要尝试的欲望。
唇上湿热的柔软让浅墨微微阖上眼,淡淡的刺痒自心底一寸寸的涌上,棕色的瞳孔中划开一丝裂痕,暖意尽显。
赶车的人在有些低沉的呼吸声中,不断扬起手上的长鞭,朝着浅墨最初逃离的南方驶去,背后是还在不遗余力,释放全部热情燃烧的火焰,一座屹立了百年的山庄被滚滚的红潮涌进了历史的长河,不留灰烬。
一辆朴素的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此时的官道上洗去了冬日的银装,毫不起眼的草破土而出,满满的铺盖着茫茫的一片荒凉。经历寒霜的老树默默地伸展出新嫩的枝条,为春日的来临披上崭新的外衣。
初升的阳光,努力的穿透不太厚重的车帘,暖暖的笼罩在一抹锦缎之上,泛着淡淡的光晕。莫离感到怀里的娇躯轻微的转动,警觉的睁开眼。熟睡的小脸毫无遮掩的呈现在自己面前,许是睡得深沉,几率红光映在白皙的颜容上也不见清醒,只是微翘的睫毛轻轻的抖动了一下,小脸朝着一片黑暗的角落埋去。
莫离感到心跳急速的悸动,阖上的双眸,虽然隐去了清冷婉转的光彩,此时流露出的安静祥和却让莫离感到格外的怜爱,历经沧桑的淡漠被纯真的睡颜遮盖,是别样的一种风情。
梦漪小小的身躯裹着厚厚的棉被蜷缩在莫离的大腿边上,可爱的圆脸不断的朝被子里挤进,和浅墨如出一辙的动作加深了莫离眼角的皱纹。
突然,莫离的脸色一整,静静的聆听不平静的波动。
此时,两匹骏马奔驰着由后方渐渐的追赶上马车,急促的马蹄声踏着一路的青石道而来。马上是一蓝一灰两个人影,宽大的衣袍被风吹得鼓鼓的,不停拽动的缰绳在空中留下重复的棕红痕迹。
“嘶……”马鸣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格外响亮。突如其来的停车,打断了小小的宁静。莫离急忙一手护住怀里的娇小身躯,一手去稳住蜷缩一团的梦漪。
浅墨似好梦被扰,一惊,一双清冷的眸子蒙上了浅浅的迷惑。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紧紧地抓住莫离的衣襟。
差点滚到角落里去的梦漪,迷茫的自被中探出一双圆睁的大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大掌,不解的仰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莫离。
“爷,是萧然山庄的君清风。”车外传来低沉恭敬的声音。
莫离没有出声,低头看着那双朦胧的双眼,闪现熟悉的清冷,却又有些不同,仿佛能看到不经意间划开的丝丝涟漪。手上的力道一紧,环在腰间的铁臂勒得浅墨有些疼痛。虽然明白浅墨儿现在是自己的妻,偏偏一听到君清风的名字心里还是会不由得产生酸涩的感觉,浅墨儿对他的态度虽不亲近,但也不像旁人一般疏远,始终是存在自己心里的一个疙瘩。
“我要见他。”浅墨不是没有看见莫离眼里的不快和挣扎。白皙的手指戳了戳莫离鼓起的脸,这家伙不会不知道自己此时吃醋的表现很明显吧,生闷气的表情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揉捏。“因为,他只是朋友,就如啸靭一般。”
“莫离相公,你不会连这啸靭的醋也吃吧。”莫离狭长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好像梦漪撒娇时的反应,让浅墨调侃的话不禁脱口而出。
听到浅墨亲昵的呼唤,莫离身躯一震,随即一脸不自然的偏过头,躲避浅墨笑意盈盈的瞳孔。
车外传来一阵如玉石相互敲击般悦耳的声音,即使是一路奔波也不见一点局促,依旧是温文有礼的请求,“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在下君清风,特来跟你家夫人道别。”
赶车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温文尔雅的男子立在车前,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