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毫不屈服的达伊,和身后垂着头的男男女女,领头的士兵不甘的说道:“你们去看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藏匿的家伙。”
两个有些机灵的士兵立马领命一步步朝屋内踱去,身上的铁甲随着晃动唰唰直响,一下下的敲击着每个人的胸口。
达伊的脸色有些难看,若是真让他们找到莫夫人,自己岂不是要失信于徐大哥了。“我们去收拾东西,随你们去军营。”浑厚的嗓音在小院的上空盘旋,随着飘舞的雪花凉凉的浸入班子男男女女的耳中。达伊毫不在意的挪动,脖间渗出一片片噬骨的妖艳,脚步沉稳而坚定的朝南边的小屋走去。
“等等。”站在领头人旁边的士兵的脸上露出狡猾的笑意,凑近黑沉着脸的领头士兵耳朵边,声音细小还夹杂着咕噜咕噜自喉咙里挤出的笑声。
“继续搜。”精亮的小眼闪着让人心底发麻的光泽,鄙视的看着达伊,嫌恶的眼神比看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还不如。“你真当自己是谁啊,还有资格讨价还价。现在是你想去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屋内的阿朵身体不住的颤抖,这些年来他们四处辗转,虽然也曾遇到仗势欺人的主,却不像今日这样是一群肆无忌惮的士兵,在他们眼中人命就如蚂蚁般低贱,经历了修罗场血腥的杀戮,他们的心已经麻木的没有了丝毫属于人性的怜悯。
“夫人——”无声的启合的唇瓣,阿朵慌乱的想要让浅墨和宝宝藏起来,可是偌大的屋室一览无遗,丝毫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
浅墨看着紧紧拽着阿朵衣裙的宝宝,小小的人儿有些畏惧的把脸埋在阿朵的胳膊弯里,如两只受到惊吓的小兽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毕竟还是孩子啊,这样的变故依旧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无措和恐惧。
紧裹着的锦被被褪去,一身青色的素服暴露在阿朵的面前,女子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的木簪随意的挽起一个松松的发髻,缓缓走来。
浅墨怜爱的拍了拍梦漪的发顶,伸手就要打开房门。她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博爱的人,也没有牺牲自己解救大家的无私奉献精神,只是现在别人都把刀子驾到自家门口了,若是再不现身的话,被人给拎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且以门外那伙人的性情,自己毫不怀疑死掉几个平民对他们来说就跟今天猎杀了几只猎物一般,也许比这还不如。
滚边的水袖被紧紧地拽住,一双满是伤痕的手无声的挡在了门闩处。
侧过头,阿朵年轻而固执的脸毫无掩饰的放大在浅墨面前,紧紧抿起的唇,眼睛倔强的凝视着浅墨,不肯退让。
细长的眼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白皙的手如同怜爱宝宝般拍了拍阿朵黝黑的脸颊,虽然她很想拍头,可惜以目前的身高看来,这样的想法不太切合实际。
阿朵呆呆的感受着脸上冰凉细腻的触觉,好像自己最羡慕的那一段蚕丝布匹,柔柔的,软软的,让人忍不住闭上眼感受指尖的圆润弹性。
“阿朵。”轻细的声音,清脆如嘀嗒的水珠,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梦漪抬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怯怯的看了看对视的娘亲和阿朵。
“谁在里面?”暴喝声打断了阿朵的痴迷和固执。
小小的木门轻启,旋转的雪花顺着凛冽的朔气,飘入了门廊。
瞬间,一抹清脆的绿意在霜白的冬日毫无征兆的引入众人的眼帘,铺天盖地的寒意让浅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受到齿间的纤颤。
周遭的人有一霎那的恍惚,似乎那一刻,寒意凝聚在空中,时光停止了转动,那一块生动的绿色轻轻的绽放在白色的画卷中。
谁也不知道随着这扇门的开启,这个恍然如梦的女子再次被卷进了恩恩怨怨的纠葛之中。
达伊晃了晃头,甩去脑中的遐想,这个女子压根就和美貌扯不上勾,自己真是晕了头。不对,现在应该狠狠地怒视这个铁尼格,风吹即倒的样子还敢出来给自己制造麻烦,自己绝对不会承认刚刚有片刻的恍惚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勇敢。达伊虎目圆瞪,可惜他追寻的青衣女子,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欲望。
“各位军爷,何必恼怒。”礼貌却清冷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旖旎。
众士兵看着款款而出的女子,陡然爆发出肆意的嘲笑声。
“笑够了?”浅墨淡漠的望着哄笑的众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比冬日还要寒冷的嗓音让众人一滞,那双凌厉的眸子比之将军还要让人不寒而栗。
领头的士兵虽粗俗,但也算有些眼力。看着步步生莲、款款而来的女子,在风中舞动的衣裙摇曳着菱形雪片的姿态。女子虽不美,一举一动,却决不是平庸人家的高贵优雅。自己可别在这南清国的边境出了什么乱子,否则将军怪罪下来,可没什么好果子。语气有些软下来:“夫人,有话?”
“我们随你前去即可,何必伤了人。”毫无指责的意思,只是有些嘲弄彼此为了一点小事而大动干戈。
领头士兵一愣,仔细观察着女子面无表情的脸庞,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情绪。这次来本就是受了礼部大人的委托帮忙找这个名满四国的班子前去帮将军祝贺,本就没有打算生事,偏偏这群人敬酒不吃,才上演了这么一出。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军纪严明的将军定不会饶了他们。“那夫人的意思是?”
浅墨的嘴角勾起一弯弧度,幸亏这些人本意不是为了屠杀。依旧轻轻淡淡的说道:“我们马上启程。”
似乎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如此轻易的答应,领头者一愣,不放心的瞥了眼挺着身板,没有丝毫软化的达伊。“那么我们在此等候夫人。”男子已经完全把浅墨看成了班子的幕后东家了。
浅墨不动声色的斜睨着不动如松的达伊,像水击打在冰上的嗓音回荡在小院:“不想背负阿拉巴图的命运死去的就去收拾东西。”
除了身着铠甲的士兵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其它人如坠冰窟一般,死死的握紧拳头,脸上一片凄苦。
“达伊。”阴冷的目光直直的映入泛着凶光的碧绿双眸。
达伊感到体内一股怒火腾腾升起,想要撕碎眼前这个面若寒霜女子的欲望反复折磨着自己,在体内叫嚣着。
大喝道:“还不去收拾东西。”惊的枯木上的积雪一戳戳的往下掉,众人一颤,立马如惊弓之鸟散开。
达伊顾不上身后还有拿着利器的士兵,碧色的眼眸燃着团团火焰,一把拽过浅墨,朝屋内走去。
“啪”本就摇摇欲坠的门板,直直的合上,一角的木头毫无幸免的摔在了地面,滚动了数下,便安静的躺着一片素白上,任由纯净的雪花将它覆盖。
结实的胳膊稍稍一用力,纤细的身子就被挥到了墙角,若不是阿朵眼疾手快的扶住,浅墨已经不可避免的和陈旧的墙面进行第一次亲密接触了。
浅墨垂下头,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刚刚被甩出的一瞬间,自己本能的动作就是护住胸口的瓷瓶,那里是她最爱的莫离,谁也不能毁了他唯一的墓穴。
阿朵急忙问道:“夫人你没事吧?”有些羞涩的感受着掌心软似柳条般的柔韧。
小小的梦漪像发怒的小兽,叫嚣着张开她锐利的牙齿,一口咬上达伊粗壮的胳膊,小小的拳头狠狠的捶打在达伊的腹部。
胳膊上的疼痛让达伊浓重的眉紧紧的蹙在一堆,喷火的双眼发狠的瞪着浅墨,看也不看梦漪,径直用另一只手把她拎在空中,任由她拼命挣扎,胡蹬乱抓。小人儿即使被悬空挂着也毫不妥协,嘴角边带着死死的血红,呜咽的哭喊着:“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娘……”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凭什么毫无内疚的说出阿拉巴斯,就因为你该死的出身高贵?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指挥我们,要不是徐大哥的人情,我早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扔到荒山野岭去了。”达伊高扬而愤恨的声音,泛着森冷凛冽光芒的幽瞳让浅墨毫不怀疑,若不是看在徐长琝的面子上,这头暴怒中的狮子早把自己撕裂的尸骨无存了。
达伊防备的看着一瘸一拐朝自己走来的女子,松散开来的发丝如瀑布般一垂而下,白皙的脸若隐若现,喜怒不现的清冷看不真切。
“放开宝宝。”狠利的声音让达伊一惊,似乎看到了草原上嗷嗷的母狼保护幼仔时的凶狠。手下意识的一松,小小的梦漪跌坐地面上,大大的眼一片通红,盈满了水光。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梦漪呜呜哀鸣的小屋久久不停,达伊本能的挥手,看到的是撇着脚的女子蹲在地上,小心爱怜的扶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女孩,低声安慰着。
达伊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掌心,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使是气到极点,大草原的男子从来不是欺负女人的铁尼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