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墨缓缓的闭上眼错开阿朵浮现着斑斑泪光的双眸,这个孩子注定了要背负沉重的使命去保护她的宝贝。指尖无意识的覆上胸口凸起的瓷瓶,莫离,这个孩子注定要被我拖下水,也许平庸的度过平安的一生对他来说才是幸福吧,可是自从他以苍主之名起誓的那一刻,便失去了自由,此生他只能以宝宝为支柱的活下去,他的一生将以守护宝宝而延续。
阿朵,对不起。这个苍白而无力的解释,我不会说出口,若是怨恨我这么轻巧的决定了你的人生,那么便恨吧。粉色的唇瓣化作翩舞的蝴蝶,恍惚之间浅墨似乎看到了莫离坚定而觉得的桃花眼含着盈盈春色:不用担心,即使牵连无辜,那份罪责也应由我来承担,反正枉死在我手上的冤魂也不计其数了。
这样纯净不染纤尘的笑意一瞬间化作绯红的种子扎根在达伊和阿朵的心口,泛出一朵朵艳色的桃花。即使时光流逝,也不曾忘记那一个霎那,淡然如水的女子,阖上双眼的脸上浅浅的荡开层层涟漪,纯净唯美的一如达拉古拉的圣河,无关乎情爱的赞叹。
马车远离了南清的土地,跨过东旭的边境,载着浅墨一步一步朝着刚刚被南清镇北侯和东旭永安王联合攻下的皇城最后一道防线青临海靠近,那是宏远十三年冬雪降后的第十一日。
此时远在青临海战场上的慕昊锦和凌阒然两只正彼此笑的狡黠的狐狸和虎,毫不在意的看着城楼下尸体遍野的血色修罗场,轻笑风声,自得意满。
耳边萦回的哀鸣声和痛苦的呻吟,丝毫没有影响凌阒然上扬的嘴角,他仿佛看到了不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城在向他招手,一种立马要手握皇权的兴奋压制不住的跳跃成唇边优美的弧度。
城下浴血奋战的将士抬首仰望,他们敬畏的将军,身上的战袍沾染了无尽的鲜血,银白的长发散开在风中肆意的舞动,手上的银戟在大雪天冲破云端的阳光下灼灼生辉。
慕昊锦的面上也是意犹未尽的笑痕,狭长的桃花眼似乎越发的流光溢彩。助凌阒然一臂之力,何尝不是为自己打算,大家彼此而已。
此时兴致高昂的两人,估计不曾想到不远的东旭边境一个淡然女子的再次进入他们的视线,彼此的人生开始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马车幽幽的踏进了青临海的地界十天前杀戮震天的哀鸣已经不复存在,遍地残骸的凄凉的沉静着一曲叹世悲歌。
挑开的车帘上一片雪白凝脂,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在半垂半挑的黑色布面后若隐若现,浅墨眉头轻蹙的看着夹着着斑斑血痕的银白地面,一层层的铺盖上纯净得的雪花,掩饰曾经
惨烈的战场上纵横交错的殷红,血流如何的悲壮。自古战争就是痛苦的深渊,用生命的凋谢来诠释成王败寇的残酷。
随着马车的移动,浅墨的心如拉满的弓,紧绷绷的蓄势待发。马蹄每一次踏在松软的雪地上,清晰的哒哒声划破空气的静谧直直的灌入浅墨的耳中。一路走来,触目的是支离破碎
的残骸,艳丽的血迹交织缠绕成诡异的图案静静的呈现在雪花飘舞的严寒中。即使早已经明了没有兵不血刃的战场,可是真正的面对这样的惨不忍睹的人间屠杀场,血色染满的天际,浸泡的城池,心依旧不可以避免的轻颤。
有丝褪色的粉唇低低吐出馨香的气息,萦绕成浅浅的叹息,君不见青临海,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娘亲,宝宝怕。”小小的梦漪耐不住娘亲的警告,偷偷的用余光探了探车外的世界。一望无际的破碎不堪,血色长河,让圆圆的眼盈满了恐惧,紧紧的闭合,长而浓密的睫毛上沾染上了晶莹的水珠。
阿朵把颤抖的如风中落叶般的小人儿死死的揽在怀中,满是伤痕的手隔着厚厚的紫衣夹袄一下下轻柔的拍抚着单薄的后背。
“啪”,浅墨睁开眼定定的看着红肿的手背,一点点滋生的疼痛,才让她感觉到心里的寒意渐渐褪去,不是畏惧死亡的冷,而是一种置身人间地狱的悲凉。
达伊有些恼怒的看着那双棕色的瞳孔淡淡的凝视着自己,不愠不火的才最让人尴尬,“大冷天的把帘撩开干吗?”达伊黑上的脸几不可见的醉上了些红潮,随着细长的眼角越来越明显的褶皱而恼羞成怒。
“青临海已经攻破了么。”浅墨淡淡的呢喃着。
“恩,今日午时去烧柴火时,听到两个打诨的士兵透露,已经有十日了。”阿朵斜着眼角偷偷的瞄着脸色有些恍惚的夫人,心中七上八下,一直对于眼前女子和永安王的关系而暗自苦恼,惶惶不安。
“哦?这些时日了还不直逼皇城?”柳眉轻佻,浅墨有些怀疑以林阒然不折手段的野心,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这个问鼎帝位的大好时机。莫不是——
“听说,这个战功显赫的永安王真是个大人物,一顶一的忠臣。”墨黑的瞳孔灼灼生辉,似乎无限期望。“他把生擒的丞相匡行云绑于阵前,发话若是效忠于东旭皇朝必将既往不咎,否则一律视为乱臣贼子,得而诛之。”
浅墨无力的撇了撇嘴角,毫不怀疑自己从那张年轻的脸上看到了倾慕和崇拜,实在不忍心告诉这个稚嫩的孩子,他眼中的英雄貌似不是什么好人。难怪凌阒然隐而不发,把所有的罪责让倒霉的匡行云背负,自己倒是平白捞着个好名声,果然好手段。
“这个永安王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以退为进,高招。”墨绿的眼闪着幽幽光彩,达伊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不屑,对于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人,看来他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突然达伊脸色一变,眼中一暗,全身散发出的紧绷和凌厉的气势。
车门被毫无征兆的粗鲁推开,一张绝对称不上好看的粗黑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营地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一个不小心,命可就不保了。晚上到打仗前给将军贺寿,可别搞砸了。”嘲弄的语气,上扯的嘴角无一不刻画着眼前披着玄甲男子的盛气凌人。
语毕也不看他们的反应,挥了挥手,朝两边的人吩咐道:“带他们去红帐。”就径直离开了。
达伊和阿朵的面色都变,仿佛遭到侮辱一般紧紧的抿着唇瓣,不置一词,身体却却僵硬的不肯移动。
浅墨有些不解,蓦然,红帐?莫不是传说中军妓居住的地方。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一模一样令人发指的恶劣。
站在一堆堆隆起的蒙古包形式的营帐之间,浅墨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阵阵而过的铁甲敲击的声音整齐而沉重。
“我们凭什么要住红帐?”班子里的人开始不满的叫嚷道,即使是最低微的卖艺人,他们也不愿和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同居一室。
唰唰,震耳而冗长的利器出鞘的声音,并没有使卖艺人屈服,挺直的脊梁显示了他们此时的愤恨和屈辱,不妥协的绝然。
“什么事?”随着不怒自威的嗓音响起的是沉稳的脚步声。
浅墨感到呼吸一滞,久违的浑厚嗓音在耳边嗡嗡直响。下意识的垂下头,嘴角嘲弄的轻扯,自己宁愿住进红帐,也不想和眼前这个人有任何的牵扯。
空气中沉寂的让人窒息。
“将军。”虚弱的叫唤声,让浅墨的心情莫名的转好,并不是只有自己惧怕野兽,瞧瞧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家伙们,此时是如何的垂头丧气。
凌阒然没有理会旁人的恭敬,径直瞪着乌黑的头顶。半晌,严肃的脸上绽开一朵笑容,让本就心惊胆战的众士兵呼吸越来越弱,仿如浸在冰窟窿一样,寒意袭身。
“我的浅墨,不抬头见见故人吗?”狂妄而嘲弄的声音骤然如暴雨淋得众人战抖一片。墨黑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眼底的幽光却是越发的暗沉。
浅墨从善如流的抬起小巧白皙的脸,细长眼眉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圆润的唇瓣苍白中透着一点淡粉,同样浅浅的扯开一个线条。故人?眸中是无可置疑的嘲笑。
眼前的男子,果然如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他不说话的时候。精瘦的身上因为披挂着鱼鳞片攒成的银色玄甲而衬得有些修长挺拔,是武士的魂魄,一头银白的长发此时一丝不苟的被束起,上面是和战甲一色的发箍,幽远深邃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嘴角似笑非笑,三年不见这个男子仍旧如初时般俊美。
阿朵不敢置信的望着似乎和夫人格外熟悉的将军模样的男子,心口泛起一阵阵的疼痛,手臂紧紧的搂着怀中的宝宝,把她小小的头颅死死的压在自己怀中,感受胸口抖得越发厉害的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