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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如儿道:“二爷,难道你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只要能和心上人相守,日子再苦再穷,心里也甘甜。现在这状况,只怕林姑娘的心里比你更苦。”

宝玉呆道:“这个我怎么没有想过。”

如儿道:“林姑娘白认了你。”

半晌宝玉又道:“我们无缘,错过了,可恨袭人与宝钗,她们心心念念的全是荣华富贵,夫贵妻荣。”

宝玉道:“除了林妹妹,只有你能理解我。”

“二爷若有什么想对林姑娘说的话,或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林姑娘,得闲时我带过去。”

宝玉缓缓摇头道:“林妹妹宫里、王府也去了,不希罕我的东西了。”

如儿道:“那是不一样的,二爷送的是二爷的心意,林姑娘会珍视的。”

宝玉心动,起身去寻他近日来为林妹妹留的器物。先取了端砚,放在桌上。

正说着,终于得了脸走出房门的宝钗与袭人径直走进来,见二人轻声言谈,宝钗不动声色,袭人面上不快。宝钗眼尖,看到桌上的端砚与铜镜,移步桌前,轻轻托起端砚,啧啧赞道:“好砚,林妹妹定会喜欢。”放下,拿起铜镜细端祥,两眼发亮道:“好一面铜镜,如此古朴,应该拿到古董店去问问,至少值几千两银子!”

袭人也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二爷的东西没有不经过我手的。”遂又白了如儿一眼,服侍宝玉,一向是她的分内之事,宝玉向来依赖她,不假别人手的,如儿有些刺目。

宝玉瞪她一眼,对宝钗笑道:“薛姨娘好眼力。”遂对如儿冷冷道:“楞着做什么?再倒一杯茶来。”如儿会意,面无表情,端了茶具走开去。

忽现的古镜,从未见过,袭人面上不悦。

宝钗看了铜镜上面的画,道:“这画是后画上去的,很有诗意啊。怎么像是林妹妹的笔法?”袭人心里一惊。只听宝钗又笑道:“到底是林妹妹知道你的心事,送的东西也与众不同,也难怪你如此珍重。”

宝玉皱眉道:“是那日我为了太太和薛姨娘的事,去北静王府,北静王爷送的。”

宝钗面不改色道:“这你骗不了我,林妹妹的风格我还不熟悉?”

宝玉白她道:“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袭人冷冷道:“我看你还是死了心吧。说不定哪日林姑娘就嫁了北静王府去了。”

宝玉身子晃了晃,面上苦痛,道:“你们出去。”

袭人知她造次,忙扶了宝玉,宝玉推开她的手,坐在椅上,如儿端了茶水走进来,宝钗道:“如儿你好好照顾二爷,别让二爷太劳神了。袭人,我们走吧,正好我要去林妹妹那儿讨她的茶喝,从没喝过那么好的茶。只怕二爷也没喝过。”说罢二人转身出了书房。

宝钗与袭人走后,宝玉对如儿道:“这些东西不能送给林妹妹了,否则又要生是非了,若有机会,你只告诉她,我的心里眼里只有妹妹。”

如儿心有所感自语道:“原来你也和他一样,锦衣玉食的,其实有那么多无奈。”

宝玉这才落下泪来。

目光飘远,不知潇湘馆里的林妹妹,是否对月长叹?

却不知,此时黛玉与湘云正玩弄着璟庭送来的玩物,笑声清逸。

“林姐姐,你瞧这个罢。”湘云又递过来一个盒子。

黛玉躺在秋千架上微喘,笑道:“别又来撺掇我了,我算是累坏了,也不知那个云上公子哪里弄来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竟让人着了魔了。”

湘云跳过来,也倚在秋千上,道:“云上公子也真有心,这么大个秋千,便是林姐姐躺在上面睡觉也行。”

黛玉起身道:“我们还是研究这些东西吧,若研究不出来,岂不让人笑话了。”

湘云嬉笑着起身,黛玉随手拿起一个鞭子似的东西,回身坐在秋千上,湘云道:“林姐姐竟是走两步就累了,是不是身子骨弱了呢?等叫语琴她们多煮点那个水给你补补。”

黛玉笑着啐她一口道:“哪是我弱了,分明是叫你给折腾的,让人歇一会都不行,可不会累的?不过这些天,我倒觉得身子轻松多了,八成是因为贪玩,身心愉快,晚上睡得也香。”

湘云笑道:“那还是我的功劳呢,不,是云上公子的功劳,他才是真正的功不可没,要好好的庆功才是。”

黛玉听着她快快地讲着绕口令,扑哧一笑:“你倒是功来功去的,不嫌绕嘴,也不大舌头了。”

湘云得意的笑道:“都说我的大舌头长大就会好的,林姐姐偏说我一辈子也改不掉,这下可好,我还要去爱哥哥那里……”说拿着忙捂住嘴,黛玉笑得前仰后合,卧在秋千上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我说会跟你一辈子,可不就是!”

湘云顿首跌足,气的要拧黛玉,黛玉忙忙告饶,湘云道:“不知道云上公子有没有能治我这病的办法。”

雪雁走出来道:“云姑娘这毛病,我不知道云上公子能不能治,倒是我们姑娘才应该多谢他才是,她整日家喝的那水都是人家云上公子亲自选送的。我猜那个蜜水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水。”

黛玉一震,若有所思,道:“真得好好感谢他了。”却觉得,似乎对他越欠越多,本不想与任何人再有牵连,看来是不行。

忽然一个人影窜过,飘飘悠悠,定睛一看,见是璟庭,黛玉脸一沉,别过头去。心中却是明快轻松,莫名的感觉,每次他来,都是别有新奇。

湘云大叫:“你跳到院子里来干什么!”

璟庭笑道:“没办法,墙太矮。”见这姐妹二人扔的满院子东西一地,倒觉好笑,见黛玉正眼不瞧他,笑了一声道:“姑娘是没弄明白这些东西,怕见到我吧?”

黛玉回头生气道:“谁不明白了!”忽见璟庭神色,怒声道:“你用激将法!”

璟庭见黛玉生气也十分可爱的样子,舒心一笑,随即消逝,道:“我不信,除非亲眼所见。”

黛玉轻轻下了秋千,顺手扔了鞭子,璟庭看着黛玉和湘云把一个个小东西摆弄给自己看,“语重心长”,声情并茂地介绍着,累得满头大汗,自己则笑容可掬的看着她们玩。

忽然璟庭面色一端,神色凝重,向语蓉四人匆匆说声:“好生照看姑娘。”飞身出院。

却说璟庭正在园中笑容可掬的看着黛玉、湘云玩耍,忽然面色一端,神色凝重,向语蓉四人匆匆说声:“好生照看姑娘。”飞身出院。

原来袭人、宝钗在从宝玉房中看到铜镜,袭人听得宝钗口口声声称宝玉珍视黛玉之物,肝火渐盛。出门来,缓缓走入大观园,袭人越想越气,宝玉心里还放不下黛玉。当初她巴结着太太,还有宝钗,费了心思让太太弃黛选钗,一心指望宝钗做二奶奶,宝钗宽容大度,好相与,宝玉不喜宝钗,必然冷落宝钗,宝玉还是她袭人的,可宝钗不争气,却只做了姨娘,更令她气闷的是宝玉竟与宝钗和谐起来,受冷落的是反她袭人。

望着旁边那张圆润的脸,得意的面孔,焕然堆起的微笑,没有一丝破绽,稳健的步伐,摇摆的裙褶,步贯春风。前几日的颓丧已消失得踪影皆无,好似那个在月光下疯魔的人不是她宝钗,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风轻抚柳叶,露滴红妆。笑颜如花,冷面似画。

二人推门进了潇湘馆,四溢的香气顿然凝住,散却了。

宝钗向内望去,残阳下,只见窗纱如梦如幻,笼住了这纯真的仙境,黛玉、湘云就飘在这仙境里。只笑道:“颦儿,我又来烦你了。”

浅浅的声音从黛玉轻唇逸出,“嫂子来了。”被打扰了兴致,面上露着扫兴。

宝钗环顾四周,边走进来边笑道:“前儿去了别的院子,什么花儿呀草的都萎谢了,怎么妹妹这儿的花都不落,真是奇了。再加上满院子的新奇,真是就数你这里有生气。”

黛玉淡淡道:“到时自然落了。心死花死,院子无生气,花自然死了。”

袭人的脸上一丝苍白,冷笑道:“却不知你是什么心?”心里憋着的暗火,不发作出来,她不甘心,况且她才是宝玉的心头所念。

黛玉回身凝眉道:“嫂子这话从何说起?难不成你是来故意责难我的?”

宝钗听了连忙摆手笑道:“妹妹误会了。我们今儿来是我忘不了妹妹的好茶,来讨你一杯茶喝。再者我们姐妹们也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今儿来叙叙旧情。”

袭人听了,道:“难得我们薛姨娘都惦记着,既然是这么好的茶,紫娟包些给我们二爷送去。”

紫鹃咦道:“薛姨娘娘家是皇商,什么不是你先见过,皇上才见到的。见多识广的大小姐,怎么惦记我们这里这点子东西?”

语萱冷冷道:“这茶还真不是一般的皇商能见得到的,在这世上也是难寻的,每年只有那么一点。据说是一仙子样的夫人种的,只种了一小片,专门送给太上皇,太上皇出游前留给太后,太后舍不得喝,嘱咐只准林姑娘一人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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