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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另:农,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以为币用,不识其终始。间岁或不登,意为末者众,农民寡也。其令道府县务劝农桑,益种树,可得衣食物。吏发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为盗。承宣布政使听者,与同罪。”

张丞相等见了黛玉所写,都附和赞同,当下与礼部等商议礼仪,制定规矩。虽则匆忙,但皇上以为真意为要,他则参考旧年礼制及旧朝规矩即可。当日拟定圣旨,次日下诏,震惊天下。徐郎中及几位老臣,跪称万岁圣德。文武百官以及那公侯有封地之家,多少有些不愿,这稼穑之事,辛苦不说,也是下等活计,谁个愿意?只是圣意明白,不敢有违。

天下百姓则是额手称庆,不仅省却多少欠贷,且有朝廷鼓励,必定另有其他好处。那京城贫民,听得可以到上林苑耕田,喜得在家烧高香拜菩萨。北五省贫民,更是得着了早已备好的种粮,满怀信心,似乎已瞧见秋日的累累硕果。麦地里,那冬麦似乎也听懂了这震天的好消息,越发长得郁郁葱葱油油亮亮的,恨不能立刻结了实锦上添花助兴一番。

三日后,根据《礼记正义》中《月令》篇所载:“每年岁首,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皇上帅皇室子弟、文武百官至上林苑籍田。各项礼仪,行了半个时辰。礼毕后脱去锦袍,挽起袖子,卷起裤腿,在司农等的教授下,用心的边学边练起来。

虽然辛苦,但想着黛玉的笑脸及殷殷期盼,想起当日百姓无着时黛玉泪落满襟,想起父皇的期盼,想起师傅的教诲,想起天下百姓依旧无法常温饱,早已下定了决心。是以,半个时辰过去,已经学的有模有样,大手一挥,让所有宗亲,一同下地耕作。皇上开口便是圣旨,此言也是一般。那些昔日养尊处优的皇子王孙,听得此言早已将眉头拧死了。只是皇上都已经忙活半日了,不下去都没道理呢。

因念及人多,皇上早命有司请来许多附近的农民,一块儿教他们。看到这些人犹犹豫豫,满腹怨恨。怡亲王猜知此事定于黛玉有关,便是劝课农桑一事,本就是该当的,别说还是黛玉的意思。即便没有圣旨,只要师妹愿意,他也一定要成就一番。此时虽有几位至亲比他排在前头,但是在朝廷他还是最为尊贵的。是以当下甩了锦袍,唤来一个农民,与他一块儿学习起来。其他人等,再无不动之理了。

原本定好的礼仪,不过是天子三推,王五推,公侯九推,百官三品以上各有差。奈何皇上感于黛玉之言,又愧于旧年之行,故而直耕作了一个半时辰,实在累得不行了,方坐下歇息。还依旧盯着众人,不许偷懒,不许敷衍,歇了一会又意兴岸然的查看众人谁耕得最好。因想起徐利来,便请徐利亲至帝田,指点一番,又命其为皇帝及丞相等亲耕一回示意,又与几位老农说一回闲话。

这一天倒是过得实在,人人累的回去都快趴下了。有那实在累的不行的,都是扛着回去的。那哭爹骂娘的,呼祖宗叫苍天的,灰头土脸,手肿脚瘸,好不热闹。还有那一等不小心伤了的,更是委屈满腹,只得咽了。对于皇上,连腹诽都不敢,因腹诽都是罪过呢。

晚上回去,黛玉看着哥哥累的都快趴下了,忙过去扶他,心中却是一阵心疼,似乎还是头一回。因皇上一身汗渍,刘福忙扶皇上先回去收拾,黛玉只得让御膳房备上好吃的,一边儿支着下巴等着哥哥来。

过了快有半个时辰,才见刘福扶着哥哥过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脸上的疲惫却丝毫不减。黛玉道:“哥哥,可是累了?”皇上笑道:“不碍的,哥哥累,那些农夫岂不是更累?”虽累,心里却甜,因为这一次,他是实实在在的去耕田了,他不再去做个样子。他是皇帝,是天子,自当万事为天下先,若是他装,上行下效,那些官吏必定也装。到最后只有那最可怜的百姓,装不下去了方去务农,故而每每总是那么困顿。故而笑的很是舒心。

摆上晚膳,黛玉见哥哥双手很是有些儿划伤磕烂的,忙拉过来看,皇上也由着她看。手掌磨出了十几个水泡,那厉害的已经磨烂了,连指肚上都有水泡。黛玉皱着眉头看着哥哥,伤心道:“哥哥,都是我不好。”皇上笑道:“好好儿的,怎么就不好了?越是那双手磨烂的,越是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应该很生气才是:哼,这才是老底儿露出来了。”

黛玉听了扑哧一笑,道:“哥哥可怎么吃饭?”皇上笑道:“用嘴吃啊,嘴又没事。”说着接过刘福盛的饭,自顾吃起来。黛玉还要说话,皇上道:“你不觉得哥哥很累了吗?赶紧吃,吃完了哥哥还有好多事情讲个你听呢,你肯定没听过。”看着哥哥果真累了,黛玉忙又是夹菜又是舀汤的,忙前忙后,倒是自己没吃多少。

许是果真累了,皇上一气儿吃了两碗饭,还将桌上那二十来个菜都扫荡了一番。黛玉一旁看着直笑,心里还是有一丝儿心疼。皇上笑道:“自己多吃点儿,不然让她们喂你了。”黛玉听了方乖乖的也吃了些儿。

晚饭后,皇上与黛玉就在正厅里一块儿坐着说话,也不出去了。黛玉拉着皇上的手,见哥哥手伤了,又不敢多碰,又嫌腌臜不好看,故而也不多看。皇上知道黛玉爱干净,手被磨得粗糙了,不大拿出来让黛玉看见,也不肯碰她娇嫩的手脸,是以难得清静的坐着说会话儿。

皇上笑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价,不耕地,不知农民难。而且还有许多讲究呢。”黛玉笑道:“哥哥说给我听听。”皇上道:“你可知道有许多人家穷的怎么翻地的?”黛玉道:“翻地是什么?不是耕地吗?”皇上笑道:“听说那最穷的,或是田头地角地方小的,只能挖,肯定比耕地费事儿。还有那穷的,没有牲畜,便让人当牛拉犁的,也累的很。”

黛玉奇道:“自家没有不可以去赁吗?”皇上笑道:“上哪里去赁?”黛玉道:“牛是大件儿的农畜,一般人家养不起,以前不是有县官养的吗?”皇上长喘口气笑道:“如今不是没人说吗?”黛玉晃着哥哥胳膊道:“那哥哥下旨吧。如今还在春日。”皇上思索道:“是啊,不过县官没牛呢。算了,下旨各府县买去吧,买来再赁给那贫困的。”黛玉点点头然后靠在哥哥肩上笑道:“哥哥最好了。”

皇上笑道:“有什么好处没有?哥哥要讨赏呢。”黛玉嘟嘴道:“等我有空了给哥哥做个荷包好不好?”皇上很是满意,笑道:“不许失信的。上次那个很好看。”黛玉道:“知道了。”皇上又笑道:“还有有趣儿的呢。”黛玉笑道:“什么事儿?”皇上笑道:“有几个文官,别的没学会,倒是学着偷懒了。耕地时耕一垄压一垄,看着好看,却是只耕了一半儿。”

说罢哈哈大笑,想起那几个被逮着的狼狈样儿,颇罚了几个月的俸禄,很是开心。作弊是少不了的,不过不能作到天子眼皮底下来,不给他们点儿厉害瞧瞧,还以为他还是登基时的小毛孩呢。黛玉笑道:“却有这个讲究,书上没有,哥哥是怎么知道的?”皇上笑道:“有个老农说的,哥哥过去一看,果然是。”

说罢看着黛玉又笑道:“他们受不得累,也就罢了,不过如此冒功,却要不得,也算是个教训。不过还有一样,书上怕是没有。”黛玉笑道:“还有什么?”皇上用手掌比划着说道:“耕地时那犁不能平着贴地耕,而要斜着。那样翻起来的土才会顺势倒在一边儿,也不会压了另一边儿没耕的地,不会混了。”黛玉睁着大眼睛看着哥哥,书上果真没见过。

两人又说笑了一回,黛玉见哥哥很累了,便让刘福扶着哥哥回去歇息。皇上也不多计较,不过还好妹妹没发现他腿都累得有些儿瘸了。兴许睡一觉就好了。

第二日早膳时黛玉见怡亲王也来了,走路一走一晃的,看样子也是累得不轻。黛玉笑道:“师兄做什么了,还带着幌子来的?”怡亲王笑道:“师兄累的你都不说安抚一下,还来取笑。”黛玉俏皮的笑道:“哥哥说了,越是累的不轻的,越是四肢不勤的。”怡亲王气的看着皇上,皇上没好气的看着他,本来就是事实,不怕人说。

怡亲王只得道:“昨儿还好些,怎么今日反倒厉害了。”皇上道:“朕也是。”黛玉笑道:“都是这样的,因此有人怀疑到底是哪天最累呢。这累的恨了,往往都是次日最难受。”说着看着怡亲王笑道:“师兄来干什么,不会是来讨赏的吧?”怡亲王没好气的道:“师妹没跟我要东西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得过师妹的赏?你便是再大方,从来不肯给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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