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如今卫公子都忙些什么呢?”湘云思索片刻方回道:“启禀皇后娘娘,妾身亦说不太来,不过每日见他早起出去,夜里回来,亦不知他到底皆忙些什么,许是与那些朋友吃酒作耍亦未可知。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妾身定当回去问个明白,再来回明皇后娘娘。”黛玉看着湘云,摇头笑道:“你既然不知晓,此刻亦就罢了。只是日后你该多留心才是,一来亦该有个正当的事情做着,如此方不会无所事事,竟至生出其他事来。二来你也好有个依靠,坐吃山空或是越吃越淡,将来你可怎么办?”
湘云点头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妾身虽则从宫里发嫁,家里各人皆给几分面子,只是妾身一直惦记着皇后娘娘教诲,故而很是不曾多言语,更不敢多过问夫君之事,唯恐惹人议论是非。日后便是别事不管,夫君之事妾身定当多留意,亦不敢给皇后娘娘添烦恼。”黛玉笑道:“给朕倒是添不了许多烦恼,只是你自己很该好生谋划好,不用让朕操心才是。朕时常忙得顾不上,很是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情。”湘云忙谢恩去了。
皇上让吕莹等将正皇子与丹公主皆抱走,方看着黛玉道:“妹妹可是顾虑起了卫若兰?”黛玉点头道:“哥哥当日不是提过,老亲王起事,卫家与冯家还有贾家很是参与谋议的,如今舅舅那里本就失了势,虽则有人盯着亦不用太过操心。只是这卫家与冯家,当初并未惩治,冯将军如今依旧兵权在握,该当好生防备才是。”
皇上点头道:“妹妹所言极是,义忠亲王倒是有人去过贾家,听闻贾政倒是不予搭理。当初那事亦是贾赦与贾珍乃至老太太谋划的,贾政亦不知缘故,故而很是省了些心。至于贾家那些子弟是否有被蛊惑的,暂时却不甚明了,毕竟那些子侄都大了,亦时常外出,若是在外头串通,贾政亦未必知晓,我们亦暂时不知。”
黛玉看着皇上道:“他们还去找舅舅他们做什么,又去诱惑那些子侄做什么?”皇上不解的摇头道:“这个哥哥亦不知,只是听闻似乎有人接应过义忠亲王的人,故而哥哥担心而已。”黛玉道:“既如此,还是赶紧让人去查明吧。当初雪雁让兰哥儿盯着贾家的,改日还是让雪雁去查探一番,另行再叮嘱一遍儿。”
皇上点头道:“既如此,便让雪雁去一趟吧,妹妹要警告她切勿打草惊蛇。”黛玉点头应了,方看着皇上道:“哥哥如今所知的卫家与冯家情形如何?”皇上将黛玉搂在怀里,将手放在她肚子上,轻叹一口气道:“卫家看来还好,如今并无动静,虽则不知因何缘故,如今倒也一心一意的改了。那几路人多次上门,皆无功而返。”
黛玉闻言心下暗自点头,与她所知倒是一般,如此一来,将来亦不用牵扯到湘云,否则这次可是难救了。只是不知卫若兰如今都在做什么,别是在外头谋划,亦非好事。黛玉想到这里,忙抬头看着皇上,皇上笑道:“冯家此时才有趣儿呢。冯将军原是一心一意护着老亲王的,偏生对吴尚书不甚满意。故而此时颇有些左右摇摆之意。不料冯紫英却一心想着妹妹,让冯家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偏生冯将军与冯夫人觉得冯紫英不务正业,故而也有些不喜。如此一来,两头为难,很是有些儿意思。”
黛玉笑道:“如此说来冯紫英倒果真是个可塑之才,只是行事未免太过荒唐些,否则冯家此时定该听了他的意思了。但若要说起来,他亦是极为可怜的,原是一心一意的冲着那风筝姻缘,却被那可恨之人一搅和,倒落了这般结局,却是可恨可叹。若是他亦能得个贤惠媳妇儿,即便是如云妹妹这般的,亦能好很多。”
皇上点头叹道:“人生无常,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若是冯紫英当初娶了三姑娘,此时又该是另一番模样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是一切随缘吧,若是将来有好姻缘,妹妹不如赐他一个贤妻如何?”黛玉笑道:“婚姻大事,岂可拉郎配,还是日后再说吧。”
且说皇上皇后正在担忧操心卫若兰与冯紫英二人,为二人感到惋惜赞叹,却不知这二人此时亦在一处谋划着,所说之事与皇上皇后却是相仿。此时的五香斋内,虽则临近仲夏,天气稍热,屋内却凉爽畅快,推开窗望出去,却见荷塘内三三两两早开得荷花正在荷叶中间羞涩的露出小脸儿,旁边的竹林随着微风除过,送来阵阵凉意。
在座的除卫若兰与冯紫英外,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看模样许是他二人的贴身侍从。几人此时皆面带愁绪,有些焦躁,又有些不得其法,很是带着些懊恼。过了片刻,冯紫英咬着牙道:“如今天下宁定,不说皇后娘娘多贤惠,便是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便很不该做下这等事情来,便是想想都是很不应该的。偏生老爷子死心眼,一心想着忠心事主。”
卫若兰道:“冯兄亦不必烦恼,令尊性子倔强,你亦是这个脾气,此时对着干不是个办法。你很该从容些,若是妥当劝慰几次,忠尚且分大忠小忠,还有一等愚忠,令尊怕是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再者说此时不是尚未答应吗,你可千万得稳住令尊,到时候只要不附逆便算是功德一件了。你亦能护得全家性命乃至爵禄。”
冯紫英叹道:“罢了,先不说我家之事。到时候大不了跟老爷子拼了,亦不会让他坐下那等事情的。只是目下这几件事情该怎么办?虽则各路皆有预备,你我亦不该坐视。”卫若兰点头道:“冯兄说得很是,手边之事还好把握一些,这外面之事,此时很该好生谋划一番的。你们二人将所知的先略略说来。”
那二人闻言道:“回爷的话,如今有两件事情似乎是最要紧的且是都中我们能插得上手帮的上忙的。头一件便是贾家,虽则日薄西山,偏去年皇后娘娘与和昌郡主赏赐不少,家里又新中两名举人,风头正盛。那些人便盯上了,虽则政老爷不曾应允,别个虽则动摇,此时亦被教训过了,然则却有两个世间少有的活宝,许是会生出不少事情来。”
二人见冯紫英与卫若兰皆认真听着,便呷了一口酒接着道:“贾宝玉最是个没心眼的,被人三言两语说起皇后娘娘的好处,又感慨几句,便将当日所知之事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那薛氏更是个有心计的,不知有何打算,很是怂恿着贾宝玉与那些人交往。二位爷也听说过,政老爷向来严厉管教他,却也最是拿他没办法的。故而此时半明半暗,也就由着他交往。奴才虽则不曾打听道他们到底有何意图,只是定然不会是好事。
第二件便是几人府里皆在训练死士,此事却很是棘手。不说那些死士到底有多少能耐,不论如何,到时若是动起手来,必定会伤及无辜。皇后娘娘最是仁慈的,别到时候因此而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此外还有一件事儿好叫二位爷知晓,都中之事皆由五城兵马司掌管,如今裘爷似乎已经被拉拢进去了,若是如此,到时候若是都中出事,亦不好办。”
冯紫英与卫若兰闻言点头应了,方各自思索起来。过了许久,待得小二进来添过酒菜,冯紫英方悠悠的道:“贾家死心不改,你让人去捅点儿事情出来,最好能将那薛氏震住,若是能除去最好,爷我实在不耐烦再听见她。但是记得不要给贾家留下任何把柄,否则不论贾家还是皇后娘娘,面子上都不太好。”
那侍卫闻言点头笑道:“如此小事,爷尽管吩咐就是,很是不用自己操心的。保管处理的妥妥当当让爷满意。”冯紫英踢了他一脚道:“这又不是甚好事,有何可满意的?她便是不在爷跟前出现,亦无甚可满意之处。”那侍卫忙点头挠首笑了,心下依旧不明白爷为何生气。卫若兰笑道:“冯兄跟他计较什么,这些拐弯的道理他能懂得多少。”
冯紫英白了那侍卫一眼,方转过头来看着卫若兰道:“这事儿让他办去,若是出了任何差池,我自会找他算账的。如今且说说第二件事情,该怎么办?”卫若兰道:“你还知道惦记这正事,以为你还为那小娼妇怄气呢。若说此事,倒是有些难办。那几个府里的事情,我们又难以插手,又极其敏感。万一让几只老狐狸知道了,就更麻烦了,日后只怕连消息也打探不出来。”说罢很是忧心的盯着桌子中间那盘烤乳猪。
冯紫英道:“说的也是,只是我们并非只能坐视。”说罢很是神秘的一笑。卫若兰见状看了冯紫英一眼,不解道:“小弟不明白,还请冯兄明示。”冯紫英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佛曰不可说,小心隔墙有耳。”卫若兰见冯紫英不说也不勉强,兄弟二人干了几杯,方停下来道:“那裘良那里呢?”二人同时开了口,此时对视一眼,方大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