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公主一口茶全喷在娴公主身上,敬肃王两眼掉到地上。靖献王则笑意岸然,卫国公一脸不可思议,周驸马坐着最后,亦是吃惊不已。还不待敬肃王醒过神来,亶皇子又走到靖献王跟前,乖乖的行了个礼道:“见过舅父。”靖献王笑道:“亶儿不可淘气,敬肃王自当是王叔,快去再叫一回,否则王叔恼了。”
亶皇子点点头,又往后与正皇子一同见过卫国公姨父,又见过周驸马姑父。敬肃王过来拉着亶皇子道:“亶儿今日可说清楚,为何要叫王叔做姨父?”亶皇子甩开他躲到靖献王怀里,点头应道:“王叔,婶子是我姨妈,有姨妈自然就要叫姨父。”一旁正在说话的惜春闻言跟着探春几个皆又惊又喜的看着亶皇子。
见几个姨妈姑妈皆看着他,亶皇子方与正皇子见过几个。又靠在探春怀里道:“姨妈,母后说姨妈家亦有个王兄,可是真得?”探春抱着他点头道:“姨妈家的王兄可比不上亶儿这么聪明乖巧,懂的事情还多。”亶皇子道:“姨妈过誉了。‘弄假像真终是假,将勤补拙总轮勤。’母后劝诫说,‘我似那灵禽在后,你这等坌鸟先飞’。”
卫夫人笑道:“亶儿最是灵慧的,就不用在姨妈跟前谦虚了。这几句话,都是母后教得?”亶皇子恨恨的盯着卫夫人道:“姨妈,保傅最坏,每日要我读那许多的书,还要教这些。还是母后好,不用学这么多道理。”黛玉斥道:“保傅怎么坏了?日后让保傅多教些,不许歪编乱造。”亶皇子见母后生气,忙从探春怀里下来走到黛玉跟前拉着黛玉的手道:“母后不生气,儿臣乖。”说罢便靠在黛玉怀里,很是乖巧。
待得宴席开始后,亶皇子困了被灵珠等抱去睡觉,众人方消停下来。将别后寒温颠来倒去,问了个十分明白。听闻如今探春在那里亦深得民心,众人皆舒了一口气。虽则邛都王原先亦有几个妃子姬妾,然则当初迎娶时邛都便许诺过,故而探春自然做了右妃。起先那左妃还不愿意,挑唆其他姬妾乃至国中原先便不满的,生出许多事来。
后来因着邛都王与探春齐心,探春又非软弱无能之辈,又不比黛玉慈和,再者那些伎俩早已司空见惯。又有天朝屡屡探问赏赐,边境各处两次钦差巡视,很是尊贵。故而待得去岁吴尚书等起事时,邛都国内亦有人响应,被一举清肃了。此后经年,到二人离开邛都前来朝觐时,国内已经平静了。几人听得很是担惊了一回,好在此时无事,故而皆为其叹息一回。
探春又说起邛都的风土人情,与这里果真差别很大,说得众人皆惊奇不已。邛都王如今有了娇妻,心满意足。一旁与敬肃王靖献王等亦说得很是热闹。几人聊起天下各事来,一会儿感慨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又满怀期待。听得靖献王如今在礼部专主德化天下一事,邛都王很是问了无数问题,还意犹未尽。
宴会过后,黛玉将女眷皆留下来,安置在长信宫,正在愁烦邛都王之事,可巧他尚有许多事情要请教靖献王,故而在靖献王邀请下去了献王府做客去了。如此这般安顿好,黛玉除过收进各处陆续送到的贡礼,又一边儿预备赏礼。稍一得空,便与姐妹几个去四海池游玩。说不尽的体己话,道不完的别后情。
正在情浓之时,那日雪雁却急急的来告诉黛玉,道是才刚入都朝觐的人中出了点事儿。纠结在一起的,正是贾家几个,京兆府见是藩邦,故而已经启奏,转交刑部与礼部审理了。刚巧探春几个亦在,忙打听起来。原来几年来众人皆只告诉探春一切皆好,故而并不知此等缘故。因雪雁那日不曾说完,故而黛玉亦不甚明白,此时便一同拉着惜春湘云问起来。二人方一并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却说当初雪雁不曾说完的,便是后来贾家几人在京城诸事,她亦不十分清楚。此时听得惜春湘云一说,众人亦就明白了。
且说贾芳贾菌几个拿了那一百两银子,几人当下便兴冲冲的到城里来了。只觉得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都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铺,熟悉的东西。只是又总觉得很是陌生,陌生的空气,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形状,陌生的人事。几人虽则亦时常入都,只是几年来已经很少如当初那般游逛。不是有事,便是没钱,来了匆匆忙完,便该回去了。
守着家里的规矩,多少时间多少银子办多少事情,都是十分清楚细致的,有一阵子还真以为从此就要那样过下去了。谁知还不是那个样子,还得出来,还得回到这个地方来。贾芳几个兴兴头头的,头一件儿便是奔着都中最好的馆子来打打牙祭,顺便祭祭五脏庙。家里虽则不缺吃得,然则如今饭菜皆是自己做得,哪里比得上那些厨子做得好。
再者李纨是个俭省人,皇上每年皆在减免赋税,故而那些田地的租子亦少了好多,存下的银子利息亦不太多。念及这些子侄日后还要成家立业,故而更是比以往克扣了许多。如此一来这些十八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正在长身体,自然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此时众人皆是念及当日府中风光时候来,那是怎样的情景,故而更是难熬。
在馆子里吃饱喝足之后,几人才想着该如何做。第一个想到得自然是敬肃王府,投靠敬肃王妃。贾芳几个还是有功名的,长的又是仪表堂堂,又吃过苦,什么事情都能做得,故而很是志满意得。想起敬肃王府来,只觉得自己很快便骑着高头大马,头戴乌纱帽,威风凌凌的。忽然间似乎都见到自己似乎就是那敬肃王,受着众人的敬仰与吹捧。
这样想着,结完帐来到敬肃王府,看门的照例问他。贾芳上前道:“我们是王妃的侄子,来拜见王妃,还劳烦通传一下。”那门子看着几人模样还不错,干净利落,心下又敬重王爷王妃,便忙进去通报去了。敬肃王如今时常忙着朝廷之事,没这么早回来,故而自然是回给王妃。惜春听得侄子,便问道:“他们没有名帖?是我哪门子的侄子?”
门子想想果真不曾打听的明白,便忙跪地应道:“回王妃,奴才知错了。只是奴才看着那几人相貌堂堂,看样子只怕是,故而唯恐怠慢了亲戚……”惜春闻言骂道:“亲戚?怠慢了?我看你这差也当回去了。把该有的规矩丢到一边儿,倒是担心起上门来不明不白的亲戚,来消耗自己主子是不是?看着我闲,还是觉得我小好欺负?我侄子?在怡亲王府,还有两个外甥,在宫里。不知道王爷忙着公务?没事来找我做什么?”
那门子被当头这么痛骂一顿,自知理亏,又从不见王妃发过这么大脾气,忙将头磕的如捣蒜一般。彩屏刚好上来伺候,听得此言道:“回王妃,别是贾家的人吧。只是他们来做什么?王妃与他们又没甚交往,便是环三爷与兰哥儿,亦无多少交情,巴巴的上门来做什么?”惜春看着她道:“你离他做什么?环儿与兰儿不该这么不懂礼才是。云姐姐嫁到卫府那么些年,亦不见环儿与兰儿登门,更不会在此时来这里的。”
那门子见惜春发起怒来很是厉害,比寻常温温和和的敬肃王看着要冷情许多,府中家下人等,亦都吃惊不已。几个管事儿的忙上来赔礼请罪不已,过了许久惜春方冷哼道:“你们都记住。别是仗着我跟王爷年轻,便变着法子来欺负,或者随意拿事情来糊弄。没有拜贴,又不认得,你哪里知道他是否来骗吃骗喝的?便算是我贾家旧亲,亦是多少年不曾打过交道并无半点儿恩惠遗落的,犯得着你当祖宗那般勤快的跑来回话?”
几人皆见惜春盛怒,忙磕了头下去忙去了。那门子被训了一顿,出来见到贾芳几个,心下很是有些愤愤不平,冷冷的道:“不知几位公子是哪个府上得?王爷说如今假冒亲戚或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多的很。别是看得王妃年轻,便来笼络结交。还请各位公子见谅。”
贾芳几个原是见着那门子忙忙的进去,正兴头头的等在门外,想着这王府很是不知礼数,自家侄子来了连个座都不招呼,还让在门外等着。待得听到这番话,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登时凉了半截。冲着那门子理论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这么对待王妃的亲侄子?我们怎么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了,还假冒,犯得着吗?我们自然是贾府里王妃的侄子,虽则她一直留在宫里,不曾从我们家出嫁,到底还是我们家的姑娘。皇后娘娘还是我们家亲戚呢,还时常赏赐,难不成王府的规矩比皇宫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