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仙子失笑道:“这道理不是明摆着的吗?”不知她又说出何道理来,且听下回分解。
话接上回,绛珠疑惑迎春仙子竟然对巧姐儿与癞头和尚之事那般熟悉,其他诸位尚未曾回转过来,亦觉得奇怪。海棠仙子疑惑道:“说的亦是,迎春姐姐在大明宫,又是内官,巧姐儿又无品级爵位,你们二人是如何得见,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迎春仙子失笑道:“这道理不是明摆着的吗?那巧姐儿是我亲侄女儿,自然是她告诉我的。虽则我是内官,却亦是皇太后的表姐,皇上及公主的姨妈,那点儿优待还是有的。巧儿又孝顺,自从绛珠姐姐仙逝后,她便时常来看我,很是孝顺的。若果真说起来,我乃是她姑妈,孝顺亦是理所应当的,故而昭公主谕旨,我们便可以随意见了。”
海棠仙子笑道:“如此说来,不仅是巧儿孝顺,昭公主亦是孝顺的。自知忙不过来,又体恤骨肉至亲,故而特准你们见面,倒也便宜。那癞头和尚被那般摆弄,亦是有趣的很。”想起神瑛被巧姐儿摆弄,海棠依旧大笑不已。
绛珠亦是忍不住笑道:“我就说的,他投胎时那般啰唣麻烦,这返天之后还是那般。谁知此番下界,还是那般模样儿。虽则懂些道理,行事却太过颠倒,与世格格不入。如此一来,只怕便是有再好的道理,若非机缘巧合,只怕凡人亦未必听他的。再则如此迂腐不知变通,依旧那般邋遢混迹世间,只怕还要被世人鄙夷亦未可知。”
梅花仙女儿笑道:“阿弥陀佛,以往时常有绛珠教训他两句,他还安神些。后来绛珠当了皇后,他便没人管束,做下那些颠倒之事来,却是可惜。幸好此时又有巧姐儿能降住他,否则便是神仙,亦还不知他会惹下何等祸事来呢。怪道后来再见到他时,虽则依旧有些出世,到底还是好多了,癞痢头亦不流脓了,看着到底能顺眼一些。”
绛珠掩嘴笑道:“各位能否别提他的癞痢头了?留着等到他回来时再取笑他不迟。且说说他后来又怎样了?我可要看看巧儿到底有何好手段,还能降服神仙。对了,巧儿又是谁,你们可知道?”也是,她能那般玲珑剔透,多半亦是投胎下凡的神仙才是。
承皇与宝相花仙对视一眼,见别个都一脸疑惑又有些想知道,承皇笑道:“妹妹不是最爱在夜里数星星的吗?可还记得自己问过的话?”绛珠闻言看着承皇,歪着脑袋细想半日,亦不得头绪,忍不住撒娇道:“知道了赶紧告知一下么。我回来都这许久了,哪里还记得那许多凡间之事。天上那么多星星,便是我数过亦忘了。”
承皇见她依旧如此,有些儿不忍心,摇头笑道:“唉,好吧,我招供便是。那许多星星,妹妹数来数去似乎总觉得少了一颗,可还有些印象?”见绛珠摇头,忽而觉得有些心酸,那是他二人在凡间最最静谧安宁的时刻,亦是他思忆中最柔软的角落,为何妹妹丝毫都不记得了,难道竟是将他忘了不曾?还是忘掉了那段情?
见他忽而神情落寞,转而为哀伤失落,只得自己再好好儿想想,否则唯恐他真的要伤心了。绛珠将过去的记忆都拿出来,挨个翻检起来,那几个仙子仙女儿见二人如此,只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虽则是过去的凡情尘缘,若是陷得深了,一时间怕是亦难以忘怀。
过了好一会儿,绛珠已经想起些什么,还未开口,瞧了一眼承皇,见他一脸的悲悯哀伤,将打趣儿撒娇的心思都收起来,握着他的手安慰道:“哥哥又想起什么了?即便是我忘了什么,不过略略提点而已,又何须这般长吁短叹的,像个怨妇。若说少了一颗星星,莫非是织女星中的最后一颗,总是若隐若现,许多时候皆是找不到的?
可即便是找不到,她亦是在那里的,又何须这般苦恼。恩,当时可是将我愁坏了,总是绞尽脑汁的要去找她,又没个头绪。此时想来,不过如此,若是果真想见,兴许她便在殿外呢。让仙女儿去将她请来便是,何须这般愁烦?”
听得绛珠已经想起来,又如此婉言相劝,回过神来,自觉又有些失神,很是不该。承皇想了想,自觉好笑,摇了摇头道:“说的亦是,妹妹的记忆不过都是在的,若是果真提起,亦就想起来了。我却修为不够,往往迷失,着实不该。只是最小的那个织女妹妹此时却未必能见到,她亦不在殿外,而是在凡间。众位可都明白了?”
话已至此,若是再不明白,大概亦愧对自己在此的名分地位了。绛珠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竟是她,难怪总是与我们不大相同。不仅年岁辈分差些,而且行事经历亦格外不同。便是性情亦是差别甚大。如此说来,却能说得通了。倒是亦难为了那个‘巧’字,果真是个巧,巧的是她原本便是巧仙。心巧手巧,更甚别个。”
海棠仙子笑道:“正是此话,她不仅经历奇巧,而且为人更是精巧,做事手巧。只是她原乃王母娘娘最疼爱的小仙女儿,缘何又投胎下凡,经历如许劫难去了?再则承皇亦是才回来的,缘何知道这许多事情缘故?”说着亦是奇怪,颇为不解的望着承皇。
承皇望了一眼宝相花仙,见她微笑,亦跟着点头笑笑,说道:“此事你们是无从知晓的,今日因着绛珠在此,我不妨说说,却亦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此事原是神瑛起得头,又被我先泄露天机,故而梅花仙女儿金凤仙子等纷纷投奔此案而去。后来方有绛珠妹子还有你们,一同下界去。
那巧仙却是觉着热闹,当时便拉着我好奇的问过许多遍。又见我非要投胎做帝王,兴许那时便动了心思。前几日闲聊时说起,后来王母娘娘拗不过她,且大概知晓乃是天意,便由着她。当时金凤仙子已经怀胎九月,便让她投胎去了。想想若非是她,只怕神瑛此时却是无救了。天道轮回,竟是如此,着实可叹。”
宝相花仙跟着叹道:“还有一个缘故,便是她既得王母娘娘喜爱,许多天机皆格外清楚些。如此亦是缘何她几番差点殒命,又经历那许多挫折的缘故。除过要磨练她,亦有惩罚之意。幸好如今都顺利了,她此番点醒神瑛,立下大功,想来来日返天,必定是有极大功德的。说来说去,却还是神瑛惹下的祸端。”
说起神瑛,几位又忍不住咬牙切齿又捧腹大笑一番,果真是个孽障祸胎。好好儿的赤瑕宫不呆,非要下凡,结果功德没怎么积下,却惹得那许多神仙与他一同受罪。还有几个忍不住诱惑的,还因此受罚,贬为凡俗,可悲可叹。更造孽的是,如今已经为仙,下界而去,却还要一个投胎凡人来点醒他,岂不可笑?
绛珠忍不住摇头叹道:“他这到底算是什么德行,如此颠倒?如今弄得神不神、佛不佛的,混迹凡间,却连最简单的事理又都不懂,却还想劝化世人。唉,难哪,可别又如前世一般,险些酿下大祸,贻误他人。若是有谁知道的,还是说来听听,若是有何不妥的,我等亦好设法及时救助。不说是为他,为得天下万民亦该如此。”最后一句是说给承皇听得,见他又脸色不悦,又不好太过奚落,只得从容劝说。
迎春仙子笑道:“说得亦是,此时想来,巧仙此前并无甚大的功德,不过是一直历练而已,想来最大的功德便是点醒神瑛,还有我与公主。且亦是有趣儿,神瑛还就听她的,你们不知,后来几乎是说什么便是什么,都不知谁是菩萨谁是佛了。”
且说那日癞头和尚来到巧姐儿家里,听从巧姐儿吩咐,随着思儿前去沐浴更衣。板儿拉着巧姐儿问道:“巧姑,我看那和尚还算顺眼,亦算老实,如今他那般落魄,不如我们留他下来住些时日,亦了了娘与你拜佛一场的心愿。如何?”
家有贤妻,赛过金银成堆。自从与巧姐儿成亲,家中一直和睦顺畅,虽无万贯进项,却丰衣足食,母慈子孝,享尽天伦之乐。故而此前刘姥姥一直尊敬巧姐儿,后来狗儿与媳妇儿刘氏亦敬重她,板儿更是不用多说。在王家,在他眼前耳里,巧姑之言便是圣旨,听从便是,绝不迟疑。即便庄子里有人取笑他惧内,亦惧得心满意足,乐此不彼。
此时见巧姐儿招呼那癞头和尚,且言辞随意而又亲厚,虽则有些纳闷,倒是亦无不可。这年头找个有坏心眼的都难,别说再上哪寻个坏人去,那不得比突然接旨受封还稀罕?话说如今皇恩浩荡,时常有孝廉秀才又或是稍有出色之人冷不丁便接旨受封赏了,可是比听说谁谁犯罪收监要寻常的多。闾巷唯闻鸡鸣,不见狗叫。门户大开,路上络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