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玉佩,黛玉走到贾母身边,跪下对贾母道:“让外祖母受惊了,请受外孙女儿一拜。”贾母忙弯腰欲扶黛玉。不料黛玉却道:“玉儿知道外祖母一直疼爱玉儿,只是玉儿要让外祖母失望了。”说着深吸了一口气。贾母好容易见到黛玉到了她跟前她终于可以开口了,见状也一把跪在黛玉面前,她自然知道这个家这么些年都是靠什么过来的,如今也只有黛玉才能让贾家继续这么下去,很多事情,是连元春也帮不了的,只她不知道的是,元春能封为贵妃,除了可卿一事外,还因为皇上想贾家好一些,黛玉也能过得好一些,才给了贾家这个荣恩。看到贾母跪在她面前,黛玉并没有给贾母开口的机会,因为她知道贾母开口会说些什么,于是抢在头里说道:“外祖母就准备那样把外孙女儿嫁出去吗?”她指的是隔壁的嫁妆。贾母假装不懂,抹着泪到:“委屈你了……”不料黛玉坐到地上,雪雁赶忙递过来一个垫子让她垫了,黛玉方道:“玉儿虽小,但是当日母亲曾给玉儿看过,满满四箱东西,母亲说,那是她给我的,因为害怕爹爹以后对这类事情不懂,才早早给我准备的。里边有火树银花盆景,有整玉挖出来的全套茶具,光慧纹就有六件儿。难道外祖母就只剩下那大半箱给玉儿了吗?玉儿一向不爱黄白浊物,但那是母亲给我的,有好些是母亲用过留给我做念想的。”说到这里,贾母有些戚戚然了。黛玉接着轻轻说道:“玉儿知道外祖母疼爱玉儿,可是这种疼爱却经不起一丝风霜的,舅母时时针对我您不是不知道,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别人都说玉儿极得您疼爱,连宝玉都比下去了。可我知道这不是真的。三年前紫鹃骗宝玉说我要回南去,您因见我戴着一个玉佩,玉色非同一般,便哄宝玉说那是我爹给我的,只要留下它我就那儿也不去了。您可知道这让我提心吊胆了三年。那块玉佩不是宝玉带的起得,我因着先皇驾崩,时局紧张,心中焦急,才不小心露了出来,偏就让您看见了,然后有那样一个理由便给了宝玉。当时您让我无话可说,可是当宝玉要把他的玉给我时,您却一个劲儿的说那是他的命根子,不能给别人的。您知不知道,宝玉的玉是他的命根子,而我的那块玉则是天下人的命根子,那是可以调动西山大营十万精兵的,而且持玉之人是皇命不加身的,可我不能说,只有日夜担忧。”说到这里,黛玉一脸的悲伤,贾母则听住了……
歇了一会,黛玉接着说道:“那年清虚观打醮时,我因先皇祭辰将近,因此带上了这串佛珠……”说着抬了抬手给贾母看了下,便又放下了,接着道:“您看这佛珠好,仔细看了好几遍,又直赞了好几遍,您我都明白,若是平时我早就摘下来给您了,偏这个我没给您,倒惹得您好几日都不大待见我。您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先皇给我的,是可以随意调动敖仓之粮的,也是皇命不加身的,您戴不起……去年抄检大观园,您真能不知?只为何宝姐姐是客,是不用抄的,而我的要抄。这些我都不计较,因为我知道她们在抄什么,不就是觉得我可能还有些家底吗?我就给她放上一样好东西,外祖母,您怨不得我的,我那九凤朝珠钗是禁物,我也说不大清楚,只知道一来是物主给我的,二来就是个禁物,与我却是无妨的。告诉外祖母这些,只想说,你们任是怎样欺辱我,我都忍着,却不知……”黛玉听了一下,实在不想说出后句来。接过雪雁手里的茶,喝了一口,看了一下贾母,依旧轻声道:“外祖母,以前有很多的事情,我都未计较;告诉您这些,也都是因为您是我外祖母,我得和您说明白了,不欺您。只是到了今天,为何竟要将我卖了?卖的那么冠冕堂皇……”说到这里,黛玉自己都晃了一下,雪雁和白露扶起了她。
黛玉走到王夫人跟前,看着王夫人,问道:“舅母,你花着我林家的钱却说我寄人篱下?八年来总共花了我林家钱物在内近四百万两,你为什么竟能说我一草一纸皆是用得你家的?到底是贾府养着我还是我养着贾府?”说道这里已经是声色俱厉了。底下跪着诸人大多都是不可置信,按着贾府每年五十万两左右的开销,若果真如此则这八年确是林姑娘在养着贾府。黛玉身后站着诸人,颇有愤慨之气;而坐着的三位,听到这里,却是心内苦楚,疼惜不已。黛玉仰头深吸了口气,继续低头盯着王夫人道:“甥女原以为,你们花了林家的钱,会手软,因此我从不在意。只不想,你们除了花我钱之外,竟还要害我命,几次三番的,你究竟是何居心?此时看我还活得好好的,竟又想出个法子来将我卖了,你到打得好主意!”这些话说出口,黛玉自己都心如刀割。王夫人刚想争辩,边上雪雁早按捺不住抢上去赏了她几个耳光,黛玉也不拦着,拦了她八年了,要不是她忠心,早都走了。雪雁早知她的奴籍贾敏已经毁了,只为感恩图报,才留下来的,这一刻到底忍不住了。
黛玉正要往下说,却见宝玉跳出来到黛玉面前,不解道:“妹妹不要误会了。你当时来的时候并不曾带的什么值钱东西来,老太太却将你我一般对待,你不能因要嫁到你不想去的地方,却把所有人都怨恨了。”听到宝玉如此说,黛玉不怒反倒笑了,笑盈盈的看着宝玉。宝玉有些不好受,不过挣扎了一下还是说道:“太太那么贤惠之人,怎会下毒害你,许是你错听了谁的话了。再者说,如果你真的不想嫁到忠顺王府去,我们一块求老太太,让她将你留下来,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说多好,实在不行就去求大姐姐,她总能有办法的。”黛玉听完宝玉的话,回过头来看着老太太,宝玉又挤到老太太跟前撒娇道:“老祖宗,林妹妹不愿意嫁到忠顺王府去,你就别让她去了。妹妹这样好的一个人,白白让别人糟蹋了,我也不忍的。”黛玉也不说话,正等着贾母如何答呢。这里贾母思索了一下看着宝玉道:“妹妹嫁到王府是很好的,而且王府硬要娶她,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宝玉因又要让贾母去求元妃,看贾母拿眼看着黛玉,因到黛玉跟前,说道:“林妹妹,老祖宗也是不愿意的,这可如何是好。只你千万别怪罪到老祖宗和太太头上才是,我以前认你是知己,你断不会这样的,想当初我们一桌吃饭一床睡觉的时候……”黛玉没让宝玉把话说完,“啪”一个巴掌打过去,打得宝玉目瞪口呆,黛玉说道:“说你清楚你疯癫,说你疯癫你倒是个清楚的。我怎么就错怪了人了,你问问老祖宗还有太太、链二哥哥,白纸黑字,还有那毒药都在那放着,我怎么就错听了别人的话了?你说我们是知己,我只看得你是个避黑就白之人,这世间原本就不多,因此和你好些罢了。你有何能为与我做知己?你痛恨国贼禄鬼,焉不知你就是这些国贼禄鬼养活着的?你厌恶“文死谏武死战”,难道遇事一味退缩就是好的?就像你一样?金钏何辜?只不过被你调戏与你玩笑罢了,被你那个贤惠的太太骂的何其难听,你难道就不能谏言两句,怕死吗?背地里去祭奠有何用?死都死了要你假惺惺的祭奠有何用,焉不是你心有不安?晴雯又有何辜?不过长的有些像我就被你那慈眉善目的太太带病撵出去了,怎不不见你去谏言两句,怕死吗?晴雯死了,你又跑去祭奠去了,能有何用?不过这一回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看着宝玉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黛玉接着道:“我又有何辜?你以为我是你知己,早晚来找我,让我被你温良的太太骂成狐媚子妖道,你又在哪里?你难道不知道是你自己一起床就往潇湘馆跑,我还没起床你就进来的?我们天天在一起多好,好个屁……”说完这个脏字黛玉自己先脸红了一下,随即又接着道:“你有什么担待,除了活在祖荫里,你可做过一件又能为的事情来?知道忠顺王府为何中意吗?因为看了你得意洋洋抄出去的诗词,你除了这么大年纪老太太护着太太宠着,除了到处闯祸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大师兄十六岁时都开始为国为民效力了。你呢,除了会制胭脂膏子,会两首不见长的诗,还能花钱外,都能干些什么?你讨厌国贼禄鬼,你为何不去做一个清官廉吏为民请命?你处处逃避就能出现歌舞升平太平盛世吗?都道别人迂腐,你何尝不是个懦弱无为的?充什么天才神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