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人为她接通心脉,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如今她腹中的胎儿……”
“什么胎儿?”秦歌目光犀利望向跪在地上的人。
“回皇上,姑娘确实是身怀有孕,已经三个月了。”御医回话道。
秦歌蓦然苦笑,怪不得她这么急着要走,没有任何准备,这般的匆忙。
“姑娘身子虚,不可再受刺激,否则性命堪虞。”
秦歌微闭了闭眼:“下去吧。”
无音带着人退下,飞云阁内,骤然间,一片沉寂。望了望内室,秦歌起身,缓步走近,坐在床边,探手轻抚上那苍白的脸,叹息:“……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如果,在认出你的时候,我便将你带走,是不是你就不会与他走在一起。”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即便有,她要带走她,她也不会跟她走。那个时候,她有他要报的血海深仇,他有她要谋的江山大计,她是他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不可不走。
萧轻羽一直昏昏沉沉睡着,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恍惚,知道自己并没有被他所伤,孩子平安,便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不知自己如何才能回得去。
一直沉睡着,她分不清白天黑夜,甚至记不清身处何地,恍然之间,似乎看得到南宫叶,看到他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看到铭王上下,竭尽所能照顾他,救治他。
他瘦了,颧骨高高突起,下巴也比以前尖了。
“南宫叶……我好想回家……好想好想,可是……我回不来……”
她想要伸手触一触他的他,却在触上他的一瞬间,眼前的身影,倾刻间烟消云散,化为虚无。转眼间,再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几近断魂,铭王府白绫高挂,南宫叶毫无生息,置于棺木之中,厚重的棺盖,被盖上……
飞云内沉静异常,只闻得混乱而急促的呼吸声:“南宫叶……南宫叶……”沉睡的人,极度不安,喃喃念着,泪流满面。
骤然惊醒坐起身,飞云阁,还是在飞云阁。微一叹息,抚上脸,一片冰凉,是恶梦吗?只是那场梦,是那般的真实,仿若自己真的回去了一般,铭王府满目白绫的一幕,却让她骤然心痛。
南宫叶,你要活着,好好活着,你还没有回去,还没告诉你我们的孩子,还没有对你说过喜欢你,还没有告诉你,我想你,一直都在想……
萧轻羽穿衣下床,急急往外走去,方才梦中的情景,让她再也无法冷静。她害怕再不回去,会失去他,她不能失去他,她只有他了,她只有他这个家,她的心里只有他,眼里只有他,他就是她的整个世界,若他去了,就算活下来,也是毫无意义……
打开门,一身妖娆红衣的男子赫然立在门口。
她望着他,满眼含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倔强而坚持。
秦歌只是笑,探手上前。
“放我走,若要留,我便死在这里。”迅速刚手中的利器抵着咽喉,定定的望着他的眼,她在赌,赌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秦歌顿了顿身形,妖娆一笑:“你不会死,你不下你的孩子,更舍不下他,你舍不得死。”
她笑,泪流满面,满目凄然,他猜透她的心思,手中的利刃蓦然脱落,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闭了闭眼,无力叹息。在他的面前,她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没有别人的帮助,她根本斗不过他……
无论她用什么方法,动什么心思,他都了若指掌,以死相迫,她根本就舍不得死,如何能迫得了他,她用尽心思,只是为了回到他的身边。却怎么也回不了……
萧轻羽颓败的跌座在地,南宫叶,我要怎么才能回得去。她痛恨这个废物一样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痛恨皇宫这个地方,这种满是权谋利用的地方,无论是霁月皇宫,还是千夏皇宫,只要有皇权,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因为她的出走,飞云阁外的守卫统领,左臂被斩,而他,任由追随自己多年的手下断臂,面不改色。
红衣妖娆的身影,蹲下身,看着眼前哭得无助的人,低了低眉:“那晚的事……对不起。”一侧的无音,满眼的难以置信,千夏最英明的九五之尊,此时,正对着一个女子,低眉认错。
半晌,萧轻羽摇摇晃晃的起身,秦歌伸手去扶,却被她无情推开。有些伤,造成了便是造成了,再也无法修复。纵使他低头,亦无法抹去。
扶着门框,进了屋。反手将门掩上,背靠着门滑落,跌坐在地。
无音默然,望了望秦歌,悄然离去。
秦歌依旧站在门外,眼中细碎的挣扎:“你可以留下孩子,我会拿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
门内的人无声落泪,这里,从来不属于她,她已经陷在这里,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困在这里。
南宫叶……我回不去了……
萧轻羽头埋在臂弯中低泣,她清晰的感觉到门外的人,如今想起,她最不该招惹的人,便是他,若是在君玄翌手上,她也有几分胜算能逃脱,但他……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什么,占有,喜欢,还是爱。却完全不顾她,将她留在这深宫之中。在这里,她只感觉到无尽的绝望,让她几近窒息。皇宫从来不是让她生存的地方。
良久,门内传来叹息般的低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让我们三个人一起痛苦?可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不是你所有物,即使你将我软禁在此,我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你既不是喜欢我,亦不是爱我,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起将我强留于此,若是……再遇到更让你感兴趣的人或事,你就会毫不犹的丢弃,就像是元妃,看得出来,以前你是宠她的,但是如今,她又是什么下场,也许将来,我……也会像她一样。”
“你跟她不一样。”门外传来声音反驳。
此时,她极为平静,平静的跟他说着:“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因为,你身边所有的女人都对你俯首,都是为了你存在,而我不是,这让你感觉到了挫败,就像猎手发现了有趣的猎物一般,而我就是那个吸引了你目光的猎物,当有一天,有新的猎物出现,我便会被弃之敝屐,像元妃一样。”
“……不是这样的,你为何会这样想?”秦歌皱了皱眉,上前靠近门板。
“你对我……既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我只是吸引了你的目光,从而你想让我留下,成为你专属的,纵然你可以给我再多的荣华富贵,却从来不是我要的,爹从来不想那皇位,不想要荣华富贵,但却因为它而招致了杀身之祸,我不想要,却被软禁至此。我……很累,只想要回家。”门后,传来悠悠的叹息,她只想有一个安定而温暖的怀抱,让她满是疲惫的心停歇,可是如今,她却再也无法回去。与他相处这么久,他的禀性,她不会不清楚,他既然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的武功废去,便是决定要将她软禁在此,让她成为他的所有物。
门外的人默然不语,低了低眉,他对她真的如她所说吗?像,又有着几分莫名的情丝。
“或许……你从来没有去为别人着想过吧。你不会想到元妃被贬,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会想到那些无宫女太监们被处死,他们的家人,会有多难过,你不会想到被斩了左臂,会对一个人的一生,有着怎么样的影响。因为,你只看得到自己,只在意着你自己要的结果,别人的生死伤痛,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也许……你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什么是痛苦。”她平静的诉说着。
他从小被教育,便是要不择手段,达到目的,过程从来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只要达到他所满意的结果,就好。如今他要她留下,这是他要的结果,为了达到这样的结果,他废掉了她的武功,从南宫叶手中抢走了她,欺骗了她,他把她留在了这身边,已经达到了他要的结果,为何,心中却没有往昔成功的喜悦。
看到她黯然神伤,看到一向倔强的她哭泣,在他手中挣扎,自己的心仿佛受到触动,有着异样的涟漪。
萧轻羽起身往里走去,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送信去无双城,这千里迢迢,找谁送,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人,谁会替她送信,有谁会去背叛他们的王。她只担心,南宫叶此时情况如何了。
倚着窗,望着远处的云天浩渺,眼底满是忧思。
南宫叶,好好活着,请你好好活着,即使我不在,也请你为我好好活下去。
三个月前,当莫名莫言找到南宫叶,在一个荒凉的山洞之中,他的生命几乎凋零,气若游丝,脉息微弱,幸好莫言及时赶到,用极其珍贵的药,保住他,二人顾了马车,一路小心翼翼的将他带回了铭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