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请——”东方侧身让路。
“只要我们出了皇宫,杀出城,将门主护送到城外的清风崖,门主自可用天火离去。”西门道。
“好。你们各自小心撤退。”萧轻羽道,急步出门。望了望夜色中的飞云阁,微不可闻的叹息,这里,她住了几近半年,到如今,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思绪。
对于他,她无疑是残忍的,不是她无情,是她所有的情,全给了另一个人。她对他情深意重,对他……却是绝情绝心。她到底是无情还是有情,无从计较。多情总被无情伤,谁有情,谁无情,已经不再重要。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情。
五道人影冲出飞云阁。
夜静更深,骤然间,宫内开始喧哗,侍卫禁军,追着五人而去。然而凭他们四人,怎么会敌不过这些侍卫,况且宫外还有接应。
承乾宫房顶之上,夜色中,两道人影,静静的看着飞云阁的一切。
“他们终于来了。”一身红衣的身影,笑得满是苦涩。
顾然望了望身侧的人:“……她要走了。”这一个月来,他知道他没有再踏入飞云阁,却对她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她喝过几杯水,她去了哪里,她在看什么……
秦歌默然,远远望着追出宫的侍卫,禁卫军。
“走吧,马在宫外等着。”顾然道。
两道身影,从夜空中急闪而过。
天色渐明,鬼门一行人,将她带出了千夏皇宫,一面抵挡着紧追而来的人马。到了清风崖,已是天明。
东方将天火点起,望着越涌越多的追兵:“门主,你先走,咱们无双城会合。”说罢赶去抵挡追兵,为她争取时间。
天火,渐渐燃起,萧轻羽抓着绳索,等待着天火乘风起飞。
一阵马蹄之声,红衣妖娆的身影,急速穿越厮杀的人群,赶到崖边,几步追来,望着崖边的身影,探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一阵风起,天空飞起,紫色的身影,乘风而起。
他没有抓住她。
朝阳初升,霞光万丈,紫色的身影,飘向天际,紫色的人影,渐渐模糊,渐去渐远。
顾然赶来,站在红衣妖娆的男子身侧,望着天际渐远的人影:“你明明可以抓住她。”看他这么急着赶来,以为他是要将她带回去呢。
红衣妖娆的男子,望着初升的朝阳:“离开这里,她还有千万种可能。”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再将她留下,带给她的,只能是伤痛,不如放手。
望着几近的掠影。
萧轻羽……若不是生在这帝王家,或是可以放下,我必会放弃一切,给予你你所想要的生活……我爱你,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放弃你……
凤眸之中,仿若有着什么晶莹的痕迹。
顾然望了望不远处鬼门的人:“你放得消息?”
秦歌笑:“是他。”红衣妖娆的身影,转身而去。
顾然大惊,望向红衣的背影,如果不是他放得消息,鬼门的人怎么找得到她。
他?
南宫叶,没死。这消息,只可能是他送去的。
望着跃身上马的身影,顾然轻笑,他的心思,总是这么怪异,从鬼门的人潜入千夏境内,他便知道,却不加阻拦,那个时候,他便已经知道,南宫叶未死。
顾然让追来的追兵撤退,不再追赶了。
他有心放她离去,这些不过是作戏的过场而已。
缘起缘灭,不是世人能控制的,而能做的,就是在因缘际会的时候,好好珍惜机会,不让它错过。从得知南宫叶未死的消息,他无法想像,那个骄傲的他,心里有着怎么样的挣扎,才做到放手。
他在这帝王之家,从来学到的是如何不择手段去得到自己想要的,却从来不曾这过,如何去放弃,这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挑战,但他做到了,为了她,他做到了。因为爱她,所以愿意放开她,他无法为她放弃他的责任,但他放开了她……
顾然望着,红衣妖娆的身影,策马而去,淡然轻笑。
飞云阁,彻底沉寂了,在这个秋意深沉的时日。随着她的离开,这个园子,失去了生息,也许这里曾经是她的囚笼,却是他所有回忆怀念的地方。
红衣妖娆的身影,再度踏入这个园子。
她来的时候,碎玉湖,碧荷满湖,迷醉人眼。她走了,满湖的碧荷已经落败,只剩下空无一物的湖面。红衣妖娆的身影,站在湖畔,这里的每一处,都留有她的印迹,她从哪里走过,她在哪里站过,他了若指掌,从未有什么记他记得如此清晰……
望着平静的湖面,秦歌扬唇轻笑:“萧轻羽……放开你,并不是放下你……只是希望你能够拥你所想要的。”因为,他给不了,但有人能给,他才放手。如果这里,只是让她痛苦,那不是他所希望的,但希望她还是在宁城初见时,那个笑容明亮的她……
而他,曾经几近扼杀了那份笑容……
而那样的笑容,却从未为他而展现过,他不能令她拥有那样的笑容,曾经她有,却在他的推波助澜之下,让她失去了这份笑容,这份温暖。如今终于有人让她重新展颜,他却几近将他扼杀,他以为他自己可以做到,可以让她为她展颜而笑,然而,自始至终,在他的面前,她的笑容,都是淡漠而疏离的,是没有温度的,是应承的……
曾经,他欺骗了她,他狠心废掉她一身的武功,她限制了她的自由,她本是天际翱翔的飞鹰,对,她是鹰,而不是飞鸟,她不同与别的女人,一个能够称王的女人,她怎会是一般的飞鸟,她向往自由,向往着家,他却生生折了她的翼,将她强留在这深宫之中……
她说,她讨厌皇宫,无论是哪里的皇宫。
因为这里,永远有着无休止的权谋和争斗,她本也是应在这样的深宫之中成长,但她的家人,却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家,这是帝王之家的人,最奢侈的愿望。她不曾在这样残酷的地方成长,亦无法理解,在这种环境中成长的人,是怎样的心境。所以,她说她说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同的成长环境,造就了两个世界的他们吗?
她成长的环境,安定,幸福,温暖,没有欲望,没有争斗……
他却在这深宫之中,在虎狼环肆之中,在权谋之中,在无休止的争斗之中,他变得不择手段,变得冷冽而无情。
可是,那样的环境之中成长的她,为何他却看到了她仿若已经饱经风霜,一场皇室更替的权谋,一段血海深仇,真的,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他却几近摧毁了她最后的希望……
如今,他能为她做的,只有放手,虽然会舍不得,会心痛,但是……值得。如果能够换来她真心的笑,即便不是因他,也值得了。
在他的身边,她的笑,已经失去了温度。
一生之中,无论是多么强劲的对手,他从未输过。然而,这一次,他却输得如此彻底,输了满身的骄傲,更输了自己的心。
不是他不够努力,不是他不够心机,不是他不够勇敢,爱,不是打仗,任凭他用尽努力,甩尽心机,却无法赢得她半分相顾,半心的真心相对。任他是万民景仰的九五之尊,任他拥有千军万马,在她面前,他却已经溃不成军,输得一败涂地……
他能带给她希望,他却不能,他给予她,只是绝望,让她痛彻心骨的绝望。
他再努力,却无能为力,既然怎么留也不留不住,即便留住了,也只是一具躯壳,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他要的不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萧轻羽,他要的只是,她可以有那么一点点的位置留给他,只要一点点就好,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开她。
他终于明白了她所想要的,却是他怎么都给不了的,他不得不放,放开了她,却放不下她,有些东西,一旦扎了根,便怎么也无法根除。
一步一步,他沿着她走过的地方,缓步走着。
望着那空无一物的湖面,恍然间,仿若是看到了她的脸,这才刚刚放手,他便开始想念着她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仿佛把我的心都换了去。”红衣妖娆的身影,望着水中幻影,叹息。她……仿若已经重新给他换了一颗心。“我……已经给了所有我能给的了……”
她已经离去,自此,相见无期。
他才发现,想念……竟是如此锥心的痛楚。
那她曾经,经历了多少这样的痛楚,水月山庄,南宫叶,哪一个不是在她心中有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哪一个不是让她不断想念的人,她便一直在这样的痛楚中煎熬着,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
相思入骨,原来,便是这样的感觉。是这般痛苦的煎熬。
原来……活着,对她真的是很艰难的事,不曾感同身受,这些痛,他便不能明白。
“……如果,我把所有亏欠的都还回去……你是不是也会记得我,也会想起我……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就好。”秦歌苦笑。不要很多,只要偶尔,她会想起他一点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