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想到我们获得解放的时刻来到了,带着这帮人一心一意去夺取大船已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了。于是我躲开他们,隐蔽在夜色中,这样,他们就无法看清我是一个什么样的总督。然后我把船长叫过来。我叫船长时,因为距离很远,就派一个人去传话,他对船长说:“船长,司令官在叫你。”
船长立刻答话:“你告诉阁下,我就来。”
这使他们更为吃惊,都认为司令官和他的50名部下就在附近。
船长走过来后,我就把夺船的计划告诉了他。他认为非常好,并决定在第二天早晨开始行动。
为了使计划进行得更巧妙,成功的系数更大,我建议我们必须把俘虏分开,他应该去把奥基斯和另外两名他们中最坏的家伙带走,把他们捆送到关闭另外几个人的岩洞里。我们把这件事交给了星期五和另两个跟船长上岸的人去办。他们把那几个家伙遣送到岩洞里,像到了监狱一般。那儿确实是个不幸的地方,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处境的人而言。
其余的人,我命令把他们送到我的别墅。这座别墅,我在前面已作过详细描述,那里有篱墙围着,而这些人又被捆绑着,所以那地方还是很安全的。况且,他们也清楚,他们的命运取决于他们的表现。
到了早晨,我便派船长到别墅那里去同他们谈判。也就是说,我想试试他们,以便让船长告诉我,派这伙人上船去袭击大船是否牢靠。船长对他们谈了他们对他所做的伤害以及他们目前的处境,并且谈到,就目前来说总督饶了他们的性命,如果把他们送回英国,他们肯定会被用铁链吊起。但如果他们愿意参加夺取大船的正义活动,他一定会请求总督,保证赦免他们。
任何人都不难猜测,身处他们那种境地的人对于这种建议,是何等地乐于接受!他们都在船长面前跪下来,允诺他们将誓死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粉身碎骨,跟着他走遍天涯海角,并且在他们的有生之年把他当作父亲来对待。
“这样吧!”船长说,“我得回去把你们的话告诉总督,然后尽力劝他同意。”
于是船长把他们的意思完完全全转告给我,并且他坚信,他们绝对是忠心的。
但是,为了确保安全,我劝告他再回去一趟,从他们中挑出五个人来,并且要让他们明白他并不缺少人手,从他们中挑出的五个人将做他的助手;而其余两个人,总督要把他们连同送到城堡(我的岩洞)中的俘虏留下来作人质,以保证这五个人的忠诚。如果他们在执行任务中有不忠诚的表现,那么五个人质将被铁链活活吊死在岸上。
这个办法看起来很严厉,使他们相信总督办事极为认真,但是他们除了接受外又别无选择。现在那几个俘虏倒像船长一样,劝说参加行动的五个人要尽责。
这次出征,我们的兵力是这样布置的:1.船长,大副,乘客;2.第一批水手中的俘虏,我已从船长那了解到他们的品行,恢复了他们的自由,并且给他们发放了武器;3.另外两个水手到现在都被关在我的茅舍里捆绑着,经船长建议,我才把他们释放了;4.五个最后被释放的人。所以现在他们加起来共是12人,不包括那五个呆在岩洞中的俘虏和两个人质。
我问船长他是否愿意冒险带这些人到大船上去。至于我和星期五,我认为我们不宜出动,因为后边还留下了七个人,我们要把他们分开还要供给他们食品,这已足够我们忙活了。
至于那五个关在岩洞的俘虏,我决定进一步对他们加强防范。让星期五每天都到他们那里去两次,给他们送去必需品。我总是先派两个人质把粮食送到一个地点,然后由星期五从那里带给他们。
当我在两个人质面前露面时,我和船长在一块。船长告诉他们我正是总督派来监视他们的人,总督对他们的命令里说,得不到我的指示他们不允许到处乱动,否则,就会被押回城堡用铁链吊死。这样,我们从不让他们把我看作总督。在许多时候,我都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出现,同他们谈到总督、城堡、驻兵等等。
现在船长除了安置好他的两只小船,修补好其中一只的漏洞,并派齐人员后,已没有什么困难了。他那名乘客做了其中一只船的船长,并派了其他四个人,他和大副以及其他五个人则上了另一只小船。他们的行动进展很顺利,到半夜时分已接近大船。当他们靠近大船能够喊话时,他便让罗宾逊喊话,告诉对方他们已经把人和小船都带回来了,但找他们却花了很长时间,还有些诸如此类的话,一边谈着,一边靠近了大船。与此同时,船长、大副首先带枪上了大船。立刻用他们的枪把子把二副和木匠打倒在地,在属下的忠诚协助下,他们接着又把前后甲板上的其他人员全部制服,并关上了舱口,把舱底下的人关在下面。这时,第二只小船的人也从船头的铁链爬上船来,把船的前部和那间通往厨房的小舱口占领了,并俘虏了那里的三个人。
做完这一切,处理好甲板上的事情后,船长便命令大副带着三名手下进攻船长室。这时,那个叛徒新船长正躲在那里,听到了警报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带了两名水手和一个随从,手中都拿起了武器。当大副把门劈开时,新船长便带着他的手下不顾一切地向他们射击。一颗子弹打伤了大副,把他的胳膊打断了,还打伤了另外两个人,但没有打死人。
尽管大副已经受了伤,但他还是一面呼叫求援,一面冲进了船长室,并用他的手枪打中了新船长的头部。子弹从他的嘴里射进去,又从一只耳朵后穿出来,这样他再也不可能说话了。其余的人见状便都投降了,在人员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大船便被彻底夺了回来。
当大船被占领后,船长便下令连放七枪,这是他和我早已商量好的信号,告诉我他事情办得成功。可以想像我听到信号后是多么高兴,因为我一直坐在岸边等这个信息,差不多一直等到半夜两点钟。
当我清楚地听到这个信号后,便一头倒下了,因为一天的忙碌,酣然睡去。睡梦中我听到了一声枪响,非常惊讶,一骨碌爬了起来。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喊我“总督,总督”,我马上便听出是船长的声音。当我爬到小山顶上,他果然站在那里,用手指了指大船,把我搂在怀里。
“我亲爱的朋友,救命恩人,”他说,“这是你的船,它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们及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
我放眼向大船望去,它就停泊在离岸不到半英里的地方。原来他们占领大船以后,便起了锚,因为天气晴朗,一直把它开到小河口上才下锚停泊。等潮水上涨后,船长便把他的小艇开到当初我停放木排的地方,正好在我的家门口上了岸。
起初,这突如其来的喜事几乎使我晕倒。因为我明白对于自己的获救已经稳操胜券,万事俱备,大船可以把我载到任何一个我愿意去的地方。好半天,我竟答不出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他用手臂抱着我,我紧紧地靠着他,恐怕我早已倒在地上了。
他察觉到了我的震惊,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给我喝了一点他特意带给我的甜酒,喝下去后,我便坐在地上。虽然这些酒使我回过神来,但我还是过了许久才能对他说话。
这期间,可怜的船长同我一样欣喜若狂,只是不像我那样激动罢了。他对我说了那么多温暖亲切的话语,叫我安定下来,清醒过来。可是我内心的惊喜如洪水一泻而出,竟使我精神混乱,直到最后,才突然大哭出来,又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讲话的能力。
于是,我走过去,抱住他,把他当作我的救命恩人,两个人都高兴不已。我告诉他,我把他当作是上帝派来解救我的人,而整个事情的经过简直又是一连串的奇迹。这些事情就是上帝在用一种神奇的力量统治着世界的证明,证明上帝那无所不见的眼力可以看到世界的任何遥远的角落,任何时候都可以救助不幸的人们。
我心里并没有忘记感谢上帝。我又怎能不感谢上帝呢?他不仅在这种荒野的地方,在这种孤苦伶仃的处境中,用一种神奇的方式使我自给自足,而且一次又一次使我绝处逢生,这都应该归功于他的恩典。
当我们谈了一会儿后,船长便告诉我他给我带来了一些面食。这是船上所能够拿出的,也是那帮坏蛋控制大船以后没有掠取的东西。这时,船长向小艇大喊了一声,吩咐他的手下把带给总督的东西送上岸来。实际上,这像是送人的一份礼物,好像我将不被他们带走,而要留在这个岛上居住下去,不同他们一块走似的。
首先,他带给我一箱极好的甜酒,六大瓶马德拉酒,每瓶有两夸脱(1夸脱约合1.136升),两磅上等的烟叶,12块船上吃的牛肉,六块猪肉,一袋豌豆,还有大约100磅重的饼干。
他还带给我一箱子糖,一箱面粉,满满一袋柠檬,两瓶酸橙汁,还有许多别的东西。除此之外,对我更为有用的是,他带给我六件干净的新衬衣,六条很好的围巾,两副手套,一双鞋,一顶帽子,一双长袜和一套他还没怎么穿过的上等衣服。总而言之,使我从头到脚都穿戴起来了。
不难想像,对于身处我这种环境的人来说,这是何等慷慨而又令人高兴的礼物。但是,当他们开始把这些衣服给我穿上时,我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这种事情更令人不舒服、使人别扭和尴尬的事了。
当这些仪式结束后,当把所有这些好东西搬进我的住所后,我们便开始商议如何处理俘虏了。因为我们是否值得冒险把他们一起带走确实是件令人深思的事情。尤其是他们其中的两个,我们认为他们是最不可救药,难以驾驭的家伙。船长说,他深知他们最为无赖,无法对他们心怀仁慈。如果把他们带走,就只能像对待那些犯罪分子,带上铁链,交给所到达的第一个英国殖民地国家处以刑罚。我发现,船长对这件事确实很焦虑。
看到这种情形,我便对船长说,如果他愿意,我敢保证去劝说他提到的那两个人,让他们自动请求留在岛上。
“这样的话,我非常高兴,”船长说,“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好吧,”我说,“我将派人把他们叫来,替你同他们谈谈。”
于是,我便派了星期五和那两个人质,这两个人质现在已经被释放了,因为他们的同伴履行了诺言。我叫上他们去到洞里去,把那五个人都带到我的茅舍里,关在那里等着我来。
过了一会儿,我就穿戴一新地到了那里。现在,我是以总督的身份出现,我和船长一起跟大家碰了面后,便让人把俘虏带到我面前。我告诉他们,我已经得到了关于他们对船长所干的罪恶行径的详细报告,以及他们是怎样把船夺走,准备继续去干抢劫的勾当,但是,上天却使他们自投罗网,掉进了他们原以为给别人挖的陷阱里。
我让他们知道,在我的指挥下,大船已经被夺了回来,现在正停泊在河口处,他们不久就会看到他们的新船长作恶后所得的惩罚。他将被吊在桅杆上示众。
至于他们,我想知道他们有什么可说。事实上,我完全可以把他们当作海盗处死。至于,我何以有这种权力,他们还不至于发出疑问。
其中的一人代表其他人说,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当他们被抓获时,船长曾答应饶过他们的性命,他们只有真诚地请求我的宽恕。但是我却告诉他们,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宽恕他们。因为,从我本身讲,我已经下决心带着我所有的人离开本岛,搭乘船长的船回英国去。至于他们,因为曾经叛变并试图盗船逃跑,船长是不会把他们带回英国的,除非把他们当作囚犯一样带上锁链。而这样做的结果,他们自己也知道,下场便是被送上绞刑架。我给他们提不出更好的办法,除非他们愿意留在岛上碰碰运气。如果他们愿意留下,我倒无所谓,反正我要离开这里了。如果他们愿意这样做我倒愿意饶了他们的性命。
他们对这个办法颇为感激,表示他们宁愿冒险留在岛上,也不愿被带回英国被绞死。于是,我便同意了。
尽管如此,船长对此似乎不太满意,仿佛我不该把他们留在这里似的。我对船长这种态度颇为生气,就告诉他,这些人是我的俘虏,并不是他的,既然已经看到我对他们许下特权,就该尽量去履行了。
如果他认为这样做不合适,我将像我发现他们时那样,全放了他们。如果他不愿意这样,只要他能够抓到他们,可以把他们再抓回来。
谈到这里,这些俘虏们都表示非常感激,于是我便恢复了他们的自由,吩咐他们退回到他们来时的森林里去。告诉他们,我将给他们留下些枪支和火药,如果他们接受,我还将告诉他们怎样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
这之后,我便开始准备到大船上去。但告诉船长,我将推迟一晚上来准备我的东西,叫他先回大船上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并在第二天派只小船来接我,并叫他把已杀死的新船长吊到桅杆上,好让别人看到他的下场。
当船长走后,我便派人把那几个俘虏叫到我的房间里,很严肃地给他们分析了他们的处境,告诉他们,我认为他们做出了一种正确的选择。因为如果船长把他们带走,他们必然会被吊死。我把吊在桅杆上的新船长指给他们看,告诉他们,除了这种下场,没有别的指望。
当他们都表示了愿意留下来时,我便把我在这里生活的情形告诉了他们,并告诉他们怎样才能使生活过的更轻松些,并向他们讲述了这个地方的情况及我来这里的全部历史。我让他们看了我的堡垒,以及我制作面包、种植谷物、晒葡萄干的办法。总而言之,我把能使他们生活的更舒服的一切办法都告诉了他们。我又把那将要来岛上的16个西班牙人的事情告诉了他们,我还给那西班牙人留下一封信,并让他们许诺对待那些西班牙人会像他们自己一样。
我把枪支都留给了他们,包括五支短枪、三支鸟枪、三把刀,还给他们留下了一桶火药。因为除了头两年外,我用得很省,一点也没有浪费。我又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我饲养山羊的办法,还把怎样挤奶,怎样使羊肥壮及做奶油和乳酪的办法都告诉给他们。
总之,我把自己历史中的每个部分都讲给他们听,又说我将劝说船长,给他们留下两桶火药和一些我早就渴求的菜种。另外,又把船长送给我的一袋豆子也给了他们,吩咐他们一定要把它们繁殖起来。
处理完这些事情后,第二天我便离开他们,到大船上去了。我们本打算立即开船,但当晚却没有起锚。第二天一大早,那五个俘虏中的两
个便浮水来到大船边,可怜兮兮地抱怨其他三个人,求看在上帝的面上,把他们收留上船,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被杀死。他们请求船长收留他们,就是船长马上把他们吊死,他们也愿意。
看到这种情况,船长假装不通过我他没有任何权力。后来,他们通过种种磨难,并许下诺言,改正错误,才被带上船,之后又结结实实地被抽打了一顿,打完后又用盐水浇在他们身上。从这以后,他们都成了非常安分的家伙。
这之后不久,潮水开始上涨,我便命小船上岸一趟,带了我曾经答应给那三个人的东西。我又向船长说情,把他们的箱子和衣服一并送去,他们收到后都非常感激。我又鼓励了他们一番,告诉他们,如果将来我能派船来接他们,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
当我离开这个小岛时,作为纪念,我把我做的那顶羊皮帽子、伞以及我的鹦鹉都带到船上。同时,我也没有忘记带上我前面提到过的那笔钱,这笔钱因为多年放在身边不用,已经生了锈,若不经过一番磨擦和处理,都难以认出这是银币了。在那只失事的西班牙船上找到的钱币情形也是这样。
根据船上的记载,我便于1686年12月19日,离开了这个岛屿。我一直在这里住了28年二个月零九天。我从第二次遭难中逃脱的那一天,同上次从撒列摩尔人手中逃出的那天,恰是同月同日。
我坐着这条船,经过半年之久的航行后,于1687年7月11日抵达英国。这时,我离开故土已经35年了。
回到英国后,我简直成了一个十足的陌生人,仿佛那里从未有人认识我似的。只有那位我信任的让其保管钱财的恩人,这时还活着,但是却历经了种种不幸,再婚以后又成了寡妇,经济十分不济。我叫她不要把欠钱的事放在心上,告诉她我保证不会找她麻烦的。相反,出于以前她对我关心和忠诚的感激,我又尽我的财力接济了她一些,当时我的财力只能帮她这些。但我向她保证,我将永远不会忘记她以前对我的好处。事实上,当我有足够的力量帮助她时,我从没有忘记过她,我将在以后再讲这些。
后来,我到约克镇去了。但我的父亲已去世了,我母亲和全家人也
都不在了。我仅找到了我的两个妹妹,还有两个侄儿。因为大家以为我早已去世,就没留什么财产给我。总而言之,我找不到一点钱来帮自己,而我身上那点钱根本不能使我安家立业。
全没有料到,这时我却碰上了一位对我感恩的人。这便是那位船长,我曾经很幸运地救了他,也很幸运地救下了他的船和货物。这时他早已把我如何救他们及大船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诉了船主,于是他们便邀请我同他们及几个相关的商人聚会。他们对我的行为大加赞扬,并给了我200英镑作为酬金。
但是通过对目前的处境再三考虑后,我认为这点钱仍然难以使我安定生活,便决心去里斯本,看看是否能打探到我在巴西种植园的有关信息,以及我合伙人的情况。我料定他肯定以为我死去好几年了。
抱着这种态度我登上了开往里斯本的船,并于四月间到达那里。在我东奔西走期间,星期五一直忠实地伴随着我,时时刻刻都是我最忠实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