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企渔当然有内心的隐秘。血肉之躯,哪会无欲念之理?!只是这个业已长满苔藓的经历是说不出口的,也是很难令人置信的。但一经回忆,还是叫他心跳脸臊、羞愧难当。这段绯色隐秘埋藏在心底已有整整18年了。虽然时隔久远,但当时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20年前,谈企渔18岁了,好一个浓眉大眼、身材高挑的英俊小伙子。他在离开师傅冯承辅的缝纫铺后,重逢了“难兄”吴淡富。吴淡富在东街小巷口弄起了一家废品站,劝他加盟试试。谈企渔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行当,就决定干。他靠吴淡富支给他的400块钱起家,弄了一辆破板车,走街串巷地收购起破烂来。由于他讲信誉,生意做得好。收来的废品积聚、整理后,就往吴淡富的收购站送。遇到较完整的旧书刊,他便保存下来。收到的破烂衣服,他就把衣襟或袖口、袋帽上的纽扣一一卸下来,聚集了数以千计颜色各异的旧纽扣。在孤独凄冷时,他一边看那些从废品堆里淘出来的书刊,一边反复玩味各种纽扣,日子也就有了暖意。一年做下来,除了付给吴淡富的食宿费用,偿还了400块钱的“预支款”,也积累了千把块钱。稍后,他就专做收购旧衣服的行当。太破烂的衣服卖给废品收购站,稍好一点的,就拿到旧货店去当成衣卖,赚头就更大了。
时间一晃,两年过去了。20岁那年,谈企渔已有了5000多元的积蓄,还收集了一大沓各种旧书刊,还兼得了几大盒子的各式纽扣。这时,他才寻思该立业了。根据自己的特长和爱好,他在西街幸福巷附近租赁到一间临街小屋,正式开始了裁缝生涯。店面就取了“企渔制衣店”。还陆续招收了两个年纪比他稍小一点学徒范顺理、操量。小小的企渔制衣店可以说是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的前身了。
谈企渔的信誉、服务、技艺,他的勤勉,特别是他那富有亲和力的年轻身影,受到了左邻右舍和各种顾客的注目。冯承辅虽然没有教过他什么手艺,可凭着他的聪慧和悟性,手艺长进很快。收废品时也留存了一些旧服饰杂志,他一一研读,还经常跑书店购进一些时尚服饰类杂志和书籍,补充自己的知识。他不再是他师傅那种类型的土裁缝了。他的小店,似乎女性顾客偏多,特别是姑娘和少妇们,来得更勤。他那独具魅力的刚毅之气,他那很少有笑容的多少有点沉郁的“酷”,格外受到女性顾客的青睐。
这段时间,一位名叫刘芙庭的30岁左右的漂亮少妇,来企渔制衣店的次数特别多。外套、内衣、裙子,几乎都包给他做了。后来,谈企渔了解到刘芙庭是城中百货商店纽扣柜台的营业员,也就频频到她的柜台选购纽扣。这种互为顾客的关系渐渐地有点微妙起来。凡是店里一进款式新颖的纽扣,刘芙庭就会即时通知他。而谈企渔买起纽扣来,并非仅仅按自己制衣的需要来抉择。只要是新款,只要是漂亮别致、与众不同的,他就买下一些,从不问价格的贵贱。次数多了,刘芙庭也就知道了这个年轻的裁缝原来有收藏纽扣的嗜好。
那时范顺理和操量已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和好朋友。谈企渔创办了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后,他就聘任范顺理为总经理助理,聘任熨工能手操量为整熨车间主任。这两人在谈企渔的创业、致富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尽管他们三人情同手足,无话不谈,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但那时,这两个徒弟对师傅的情感生活却一无所知。
那时在初秋一天的晌午吧,打扮得非常艳丽的刘芙庭款款来到小店,告诉谈企渔:今天她休息,买了一些衣料想请他裁制。因为有杂事缠身,希望他能到她家去为她量身定做。谈企渔不经细想,爽口允诺。下午3点钟光景,他就找到刘芙庭给他的住家地址。当他叩开她家的门时,刘芙庭真的有点心花怒放的样子。她热情有加地款待了小裁缝。
“刘阿姨,你怎么如此客气呀?”谈企渔有点受不了这位女顾客的殷勤,好奇地问。
刘芙庭说:“谈师傅,难道我真的这么老了吗?叫我阿姨?就叫我刘姐吧。”她秀目含情地笑嗔。
谈企渔比刘芙庭小10岁,叫她阿姨或姐姐,于他是无所谓的。“好呀,那我就是你的小弟弟喽。”他多少懂得一点顾客心理,有时迎合一下也无妨。
“对,叫我姐姐,你就是我的弟弟了。今天叫你来,一是请你量身制衣,二是请你来玩玩。我看你总是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在荷滇市可还有什么亲戚?”她的语调特甜,渗出几丝亲昵和关切。
“这城里,我、我没有什么亲戚。”谈企渔扫视了一下家居,反问,“刘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爱人呢?孩子呢?”
刘芙庭就低头锁眉,话语涩涩的:“唉,别提了。我老公在农机公司当采购员,三天两头在外面跑。结婚都五年了,还没有孩子。”说出这个意思的时候,她的眼睛有点湿润,脸颊红扑扑的,娇艳可人至极。
谈企渔很难应对这个话题,就嘿嘿地笑,不说话。
少顷,她把谈企渔唤进典雅而温馨的卧室,拿出一块玫红色的薄呢衣料和一块淡蓝底白花点的绸料,说:“谈师傅,我想做一身外套和一件长袖衬衣,你看看,眼下可有什么新款式?给我划算划算。”
谈企渔就把料子展开,用随身带来的软卷尺横幅直幅地量了一下,不在意地说:“新款式嘛,也谈不上有。不过刘姐人漂亮,身段儿好,皮肤又白,什么款式都无妨。人家是穿了新衣裳人才漂亮,刘姐可是什么衣裳穿在你身上,衣裳就变漂亮。”
刘芙庭听了这番话,双眼放光,秋水流动,妩媚至极:“看你的嘴甜,我呀,徒有个外表,唉……”说着,脸色就黯淡下去。
谈企渔并未觉察到刘芙庭脸色的变化,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提起软卷尺:“刘姐,抓紧时间量尺寸吧。”
刘芙庭也并不反对,配合谈企渔把外套的尺寸量妥了。
刘芙庭的情绪缠绵起来:“立秋也过去好几天了,天还这么热呀。”话音刚落,就把外衣脱了。量衬衣的尺寸了。她只穿薄薄的白色的确良衬衫,饱满的富有弹性的胸脯,突凸而奇妙;腰身很细,臀部浑圆丰腴。谈企渔按部就班地领、肩、腰地往下量。两人站得很近,脸对脸,鼻息互扑。谈企渔无由来地心跳加快、四肢无力。她的体味似荷花的气味,好香呀!他在潜意识里嘀咕。在量她的腰身,软卷尺环绕她的细腰肢,扣紧尺头时,他的手无法避免地触碰到她软软的温热的腹部。他刚要放下软卷尺,双手蓦地被她温烫的素手抱住了。
刘芙庭梦呓一般地说:“小弟,谈小弟,我……”
谈企渔惊讶万分:“刘姐,你、你要干啥?”
刘芙庭不但没松手,反而把香腮贴近他,在他的耳际轻语:“我,我好想你……”
谈企渔竭力推拒:“不、不合适,这不、不好……”身子打了个趔趄,人倒在她的睡床上。
刘芙庭顺势半跪在床前,两手抱紧谈企渔的双腿,把头紧贴在他的膝上。
谈企渔想努力站起来,可是刘芙庭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劲,就是不肯松手。
“刘姐,你要干啥?有什么事好商量呀!”谈企渔寻找不到摆脱的办法,急得央求起来。
这样僵持了片刻,刘芙庭终于松开手。她松开手的时候,轻声啜泣起来。
谈企渔简直被吓懵了:“刘姐,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让我帮你出出主意,如何?”
刘芙庭似乎已恢复理智,抹了抹眼角,从大衣橱的抽屉里拿出一只扁圆体的糖果盒,揭开盖子,把满盒的各式纽扣倒在睡床上:“这全是为你攒的。我知道你喜欢纽扣。可是,谈小弟,你可知道我喜欢什么?”
一见那琳琅满目的各式新旧纽扣,谈企渔两眼烁光,一手抓起几颗,又一一让它们从掌心滑落下去:“谢谢刘姐呵。可你为什么要为我攒纽扣呢?是呀,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刘芙庭唰地脱掉衬衣,一把抱住谈企渔,那对被胸罩绷得紧紧的硕大的奶子贴在他的胸口:“我、我喜欢孩子,我要个孩子,我也喜欢你。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孩子……我不再妨碍你……”说着,她把裤纽也松脱了,那双白皙的丰腴滑润的大腿就袒露在他身前……湿润的体味熏得这个一直在风雨中抗争的小伙子,呼吸急促,神智迷糊。他完全不能自制了。
刘芙庭这个多少有点苦命的漂亮少妇,就这样把怀孕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的制衣匠身上。她满头大汗地抱住谈企渔的脖子,那种似乎不再遥远的梦境和从未领略过的性爱极乐,弄得她双腿反复扭曲,腹肚反复挺动,不停地哼吟着。
谈企渔酥软在她的身侧,第一次神奇畅快的感受并没有摧垮他的理智,他轻声地却是清晰地说:“刘姐,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不能了,你要答应我。”
缠绵的风暴很快过去了。
两人穿戴完毕,面对面坐着。刘芙庭呜呜地哭了,嘟哝着:“谈、谈小弟,我、我对不起你。我并不想要你的人,我只想要个孩子。我、我不是个放荡的女人。不是的。虽然我老公不来事,但我从未和别的男人有过这种事……”
谈企渔没有说话。他空着手离开了刘芙庭的家。
翌日,刘芙庭把衣料送在范顺理手里。几天后,她来取衣服时,付了钱,另外把那只扁圆体的装满纽扣的盒子交给谈企渔。她那般淡然、那般冷艳、那般端庄,和那天的神态有天壤之别。
不久,刘芙庭便在荷滇市销声匿迹了。据说,她去上海养病。再后来,谈企渔也差不多把她淡忘了。
第二年,谈企渔把与小店毗邻的另一个店面也租了下来,生意慢慢走向持久的旺季。特别是他接到一大桩工作服的生意后,他的钱囊开始饱满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意外得到一笔巨款,这便使得他有财力和勇气筹建企渔丝绸制衣有限公司。
在谈企渔的事业发达后,他委实没有余暇再想起那段长满苔藓的经历,没有再想起那个可怜兮兮的娇美少妇刘芙庭。这么多年来,她杳如黄鹤,他甚至也没再见到过她一面。十多年春风化雨、雪融冰消,想不到,上苍还是把他和她再次缀连到一起。不过,他俩的再次邂逅与浪漫无关,缘由是一枚珍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