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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袁山松

袁山松,一称袁崧,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少时即有才名,博学能文。著《后汉书》百篇。官至昊郡太守。原有集十卷,已佚。另著有《后汉书》百卷,已散佚,清人有辑本一卷。《宜都记》见于《水经注》及《太平御览》。

宜都记

常闻峡中水疾,书记及口传悉以临惧恫戒,曾无称有山水之美也。及余来践跻此境,既至欣然,始信耳闻之不如亲见矣。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形,困难以词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仰瞩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同所履历,未尝有也。既自欣得此奇观,山水有灵,亦当惊知己于千古矣。(《水经注》卷三四《江水》引)

巴陵,楚之世有三峡。其山重嶂,非日中半夜,不见日月。猿鸣至清,诸山谷传其响,泠泠不绝也。(《太平御览》卷五三地部一八《峡》引)

对西陵南岸有山,其峰孤秀。人自山南上至顶,俯临大江,如萦带,视舟如凫雁。

大江清浊分流,其水十丈见底,视鱼游如乘空,浅处多五色石。(《太平御览》卷六〇地部二五《江》引)

“鉴赏”

《宜都记》被认为是最早的山水游记。钱钟书先生认为山水游记“终则附庸蔚为大国,殆在东晋乎?袁崧《宜都记》一节足供标识。”(《管锥编》)《宜都记》全文已散佚,只在《水经注》和《太平御览》中能见到引文。

作者先介绍“书记及口传悉以临惧恫戒”的情况,为后文的欣赏、赞美三峡风光之笔预作铺垫;然后写自己亲身来到宜都(在今湖北宜都县西北),登高眺望,发现此地风光竟是意想不到的美好,于是欣欣然尽情观赏起三峡风光来。

宜都靠近三峡中的西陵峡。作者赞叹山水之美,感到用语言是难以形容的。那重叠的山峰,秀美的山崖,呈现出各种奇异的形状;郁郁葱葱的树林,有云气萦绕其上,越看越爱看。他住了两夜,不忍离去。作者感到他的心灵和山林靠得很近,而且想像,如果山林有灵,必以他为千古知己了。这一段以极概括的笔势,写出山林给作者的总印象,语言简洁,感情亲切。

下面接说巴陵。巴陵在西陵的东面。战国时代楚国的巴陵范围较广,称为有三峡。处在巴陵的重峦叠蟑之中,人们“非日中半夜,不见日月”。作者不言山峡之窄与高,而其高耸和狭窄之态已可想见。“猿鸣至清,诸山谷传其响,泠泠不绝”,正照应了前面所说的“其山重嶂”。只有在重山叠嶂之中,猿声的回响才可能是“泠泠不绝”。这样具体的描写,令人如亲历其境,艺术效果是很好的。

以下两段文字分别从远处和近处写景。登上西陵峡南岸的山顶,俯视长江,奔腾浩瀚的江水如同一条萦绕的带子;看江中的船,好像野鸭和大雁,何等有趣!近处观看,长江有清流,有浊流,其清处,十丈以下能见到游动的鱼儿,它们不像是在水中,倒像是在空中游动。水浅处也清澈得很,可见到水底的五色石子。这情景,足以使作者流连忘返。

袁山松的《宜都记》对后世山水记的影响很大。像著名的《水经注》中的三峡一段描写,就吸取了《宜都记》的成就;柳宗元《永州八记》中的《小石潭记》写鱼的片断,也受到了《宜都记》的启发。由此可见,《宜都记》在中国山水记中的地位。

(黎烈南)

庐山诸道人

庐山诸道人,生平不详,据《游石门诗序》知其为东晋僧人。

游石门诗序

石门在精舍南十余里,一名障山。基连大岭,体绝众阜。辟三泉之会,并立而开流。倾岩玄映其上,蒙形表于自然,故因以为名。此虽庐山之一隅,实斯地之奇观。皆传之于旧俗,而未睹者众。将由悬濑险峻,人兽迹绝,径回曲阜,路阻行难,故罕经焉。

释法师以隆安四年仲春之月,因咏山水,遂杖锡而游。于时交徒同趣三十余人,咸拂衣晨征,怅然增兴。虽林壑幽邃,而开途竟进;虽乘危履石,并以所悦为安。既至,则援木寻葛,历险穷崖,猿臂相引,仅乃造极。

于是拥岩,详观其下,始知七岭之美,蕴奇于此。双阙对峙其前,重岩映带其后。蛮阜周回以为障,崇岩四营而开宇。其中则有石台、石池、宫馆之象,触类之形,致可乐也。清泉分流而合注,渌渊镜净于天池。文石发采,焕若披面;柽松芳草,蔚然光目。其为神丽。亦已备矣。

斯日也,众情奔悦,瞩览天厌。游观未久,而天气屡变。霄雾尘集,则万象隐形;流光回照,则众山倒影。开阖之际,状有灵焉,而不可测也。乃其将登,则翔禽拂翮,鸣猿厉响。归云回驾,想羽人之来仪;哀声相和,若玄音之有寄。虽仿佛犹闻,而神以之畅;虽乐不期欢,而欣以永日。当其冲豫自得,信有味焉,而未易言也,退而寻之。

夫崖谷之间,会物无主,应不以情而开兴,引人致深若此。岂不以虚明朗其照,闲邃笃其情耶!并三复斯谈,犹昧然未尽。俄而太阳告夕,所存已住。乃悟幽人之玄览,达恒物之大情,其为神趣,岂山水而已哉!

于是徘徊崇岭,流目四瞩,九江如带,丘阜成垤。因此而推,形有巨细,智亦宜然。乃喟然叹宇宙虽遐,古今一契。灵鹫邈矣,荒途日隔;不有哲人,风迹谁存。应深悟远,慨焉长怀。各欣一遇之同欢,感良辰之难再,情发于中,遂共咏之云尔。

“鉴赏”

此序大约为庐山某僧为众僧徒所写诗歌而作。这篇山水游记叙述了众僧跟随晋朝高僧慧远游石门的经过,并谈禅说理。

序文分为六段。第一段介绍了石门的位置、名称的由来及因形势险峻而“人兽迹绝”的情况。精舍指慧远所建的龙泉精舍。石门在龙泉精舍南十余里的地方,又称障山。它和庐山山脉相连,形状和其它山峰迥然不同。三股清泉汇合在此,水从并立的两石中流过,石门因此而得名。石门虽为庐山一角,却是此地一大奇观。人们只听到有关它的传说,却因为地势险阻,人迹罕至。作者以简练的笔墨概括了石门的险要,使石门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并为后来的游历登临作了铺垫。

第二段写众僧随慧远游石门。时间是在晋安帝隆安四年二月。大家一清早就满怀着渴望,兴致勃勃地出发了。虽然“林壑幽邃”,“乘危履石”,他们并不惧怕,反而“以所悦为安”。既至石门,众人互相帮助,再一气登上山顶。这一段,众人的兴致和山势的险阻互为衬托,气氛很是热烈。

第三段写登石门后饱览景色。众僧们倚住岩石,石门胜景尽在眼下。作者描写着周围景色:石门屹立于前,重岩映带于后,山峦环绕于四周,高耸的岩石像宽敞的屋宇。岩石构成各类形象,令人望而生乐。作者接着写清泉,写绿潭,写柽松,写芳草,色彩绚烂,形象缤纷,令人目不暇接。这一段充分展示了石门的奇景。

第四段则借石门变幻之景,抒发作者淋漓的兴致。天空充满雾气的时候,万物好象都隐遁起来;阳光照在水上,众山之影都清晰地倒映在其中。阴晴变化之际,仿佛有神灵临至。作者感觉:神灵将到之时,禽鸟飞翔,猿猱鸣叫,彩云飘浮,各种声音汇合在一起,使众僧感到极大的愉悦畅快。作者在赏景之余,还感到其中有深味在焉,于是引出下面对佛理的阐说。

第五、六段便是说禅文字。作者说道:崖谷之间,本来没有什么主宰,可是却能引起人们的深思。这难道不是佛家教义朗照其间和僧人们悠然深邃的情怀所致吗?众人徘徊于山中,欣赏着晚景,作者又生出一番感慨。他说,灵鹫峰遥远得很,若无释迦牟尼,这一佛教圣地又靠谁保存至今呢?石门景色奇妙无比,若无我们的登临游览,它又怎能被世人所知呢?言外之意在强调作诗写序的重要性。

此文善于写景,状物生动。作者寓情于景,能将写景抒情和说理巧妙地结合起来。文章语言清新流畅,给人以美的享受。

(黎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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