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论,”余一不动声色地喁喁自语,“我真希望是梦烟来向世人宣布!”
余一的回答让石岚不快,可石岚愿意去理解余一心头的伤痛。我以前总是苛求别人,石岚想,以后我要学会理解,理解余一也理解董坚强。
石岚在两天以后回到了铁岭。也许她可以在沈阳再多呆两天,她调到现在这个管理松弛的单位之初就有过犯人开释的感觉,现在她已经开始对这个单位有了热爱。可是董坚强往胡雪霁家挂了电话。董坚强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以前石岚利用周末或者周日去沈阳,一般只住一夜,至多两夜。这一回石岚已经四个夜晚没回家了,董坚强有一点惦念。董坚强把电话挂到胡雪霁家里是晚上,当时石岚已经去余一家了。前一个夜晚石岚就是在余一家住的,白天余一上班以后,她又回到了胡雪霁家。她宁可呆在空空如也的胡雪霁家,也不愿呆在一壁图书的余一家。胡雪霁和董坚强也是老熟人了,她听到董坚强的声音一点也没慌张,甚至在她想像这个受到背叛的精明男人六神无主的样子时,还刻毒地做了个鬼脸。怎么着老董,怕你的大美人跑了呀,这么两天就想成这样了。董坚强在电话的另一头幸福地嘿嘿着,是单位找她,他说,说要开会,让她回来参加。胡雪霁说,是你俩开会吧?你放心好了,她明天就回去。这会儿她逛夜市去了。董坚强忙说,那好那好,明天回来就好。第二天一早晨,胡雪霁按照余一留给她的地址,找到了北陵小区。看到一对睡眼惺忪的新任情人穿着内衣内裤站在面前,胡雪霁笑得甜蜜而满足。
石岚一回到铁岭,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心虚气短,铁岭的空气让她更为窒息。照理说石岚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不弱,她既有过与大学里孙姓诗人的婚前性关系,又有过与董坚强几年里正常稳定的婚内性生活,余一所带给她的性撼动,只不过是一种惯性的持续。而且胡雪霁从一本书上抄来的话也让她接受:谁坚持性的忠诚谁就是一个可笑的傻瓜,它的结果只能导致奴性的产生和自我的丧失。可是不管怎么为自己开脱,石岚还是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有了与余一同床共枕的经历,她发现她的肉体和心灵全都变得不堪一击起来。她现在处于强大的矛盾之中,既觉得对不住董坚强,又觉得是董坚强把她推进了放纵的泥淖。她不知该如何摆放自己的位置,只能变得更加乖戾。当董坚强一如往昔地爬上她的身体时,她丧失了怀孕流产以来一直充盈在她体内的热情,她有意地把一次次的欢乐变成一次次的例行公事。好在董坚强忙得起早贪晚,巴不得石岚能对他低标准松要求。
余一带给石岚的性快乐,不论其他,只就还需要熟悉和适应这一点来说,也不及老夫老妻的董坚强更为充分。但是石岚却没法不时时刻刻想念余一。她想念余一想念胡雪霁,她恨董坚强也恨自己。石岚给胡雪霁打电话说,我在家呆着闹心死了,我要立刻去沈阳。倒是深谋远虑的胡雪霁来得冷静。你才回铁岭这么几天,怎么能又往外跑呢?胡雪霁说,听我话,越是烦躁越该把注意力集中在老董身上,对他好点。石岚也想给余一挂电话,可她管住了自己,她需要在余一那里留有余地。石岚努力按照胡雪霁的规劝行事,她想,我必须笼络好董坚强。
与余一依依不舍地分手时,石岚吻着余一细长的眼睛说,我在铁岭呆十天就回来。余一说你说“回来”?石岚说我是说“回来”。然后他们就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再一次互相解开刚刚系好的衣扣,脱下刚刚穿上的衣服,难解难分地回到床上。现在他们分手正好十天了,石岚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室里,看面前台历上的一则趣闻:
下一本书
《艾丽丝谩游奇境记》刚一出版就赢得了广泛的读者。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木日后风靡世界的儿童读物的作者——刘易斯·卡罗尔却并非专业儿童文学作家,而是牛津大学的教学讲师。当时的维多利亚女王也迷上了这本奇妙的书,她下令:作者的下一木新著一经出版,立即给她送来。不久,新书送来了,书名是:《行列式的简化:一种新的简便计算法》
石岚的目光在这则趣闻上久久停留,她忽然被一种恐怖感深深抓住了。她起身出屋,来到走廊尽头的书记办公室,轻轻地敲门。
“谁?”里边问,麻将牌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是我,石岚。我想跟钱科长说句话。”
“石岚哪。”麻将牌声又响了起来,与石岚坐一间办公室的钱科长走了出来。“有事吗?”
“我有点急事要往沈阳挂个长途,你把锁电话的钥匙让我用一下。”
“哎呀石岚,没想到你这大款家属还得在单位挂长途。”钱科长是个老转业军人,他对石岚一向不错,这样说话并无恶意。“长话短说呀,咱们经费少的呀,跟我脑袋上这头发似的。”他把腰上的钥匙解了下来,递给石岚。又说,“告诉食堂中午往沈书记这屋送四份包子,我们得革命加拼命了。”
石岚快步回到办公室,把小小的钥匙向电话一侧的锁孔里捅时手直哆嗦。余一,她心里叫,余一你现在在想念我吗?
这时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石岚被电话铃声突兀的响声吓了一跳。她等了片刻,心里骂了句该死,才拿起电话。
“喂……”
“贵姓?”
“姓石。”石岚的声音懒洋洋的。她很讨厌有些人挂电话开口就问贵姓,要找谁你就找谁,如果要找的人不在,你又需要留话,那时候才有理由询问接电话的人姓氏名谁。
“钱科长在吧?”
“他开会去了。”
电话“啪”地放了下去。石岚想,懂得问贵性,却不懂得说谢谢。石岚稍稍平静了一下,刚想重新拿起话筒,电话铃又响了。“喂,找谁?”石岚的口气有点生硬。
“你……请问贵姓?”
“要找谁你就说谁的名,我姓什么并不重要。”
“嗨石岚,就找你,你干嘛火气这么大。”
“是,是余一?哎呀余一是你!”
“是我石岚,我想你石岚。你屋里有别人吗?”
“没有余一,我也想你。你怎么才给我挂电话?”
“我天天想给你挂电话,可我想我得等到第十天。你说过十天就‘回来’,今天就是第十天了。”
“别怪我余一,我想多平静几天,可是我心里想你,想得不行。再说我还有点怕,怕下一本书……”
“下一本书?”
“现在好了,你来电话了,你说你想我,你是说你想我吧余一?”“是的我想你,我在想你的时候写诗,我在写诗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干一切事的时候都想你……”
“我明天回沈阳,好吗余一,我明天回去。”
“好的石岚你明天回来吧,明天中午我在家等你……”
7
有一天上午,石岚和要去上班的余一一起离开了北陵小区。余一骑自行车,石岚坐公共汽车。
最近一段时间,石岚已经慢慢适应了余一上班时,整个白天她独自呆在北陵小区那间整洁居室里的生活。就像一个处于见习阶段的家庭主妇那样,早晨她有些茫然地送走余一,晚上再坐卧不宁地迎回余一。有时余一回来晚了,她就会产生无数毫无道理的猜想,在夜里她把猜想讲给余一,会让余一哭笑不得。余一说石岚你真的那么怕失掉我吗?石岚说我不是怕失掉你但我怕你欺骗我。后来是胡雪霁抗议了。胡雪霁说石岚我把你给了余一可不是为了失去你,你要是不想回中山广场了,那我以后也上北陵小区住去。果然此后胡雪霁就来过北陵小区好几次,有一回喝完酒还真的住下了。她和石岚睡床上,把余一挤到了沙发里。石岚也发觉这一段自己的确冷落了胡雪霁,她便满心歉疚地恢复了以往的习惯:每次来沈阳,至少要在胡雪霁家消磨一天。她得满足胡雪霁对她与余一关系中所有细节的热情关注。有两回余一对胡雪霁过分的关注大发牢骚,雪霁是不是有点变态,他问石岚,专爱窥探别人隐私。石岚与余一颇有同感,但她解释说,雪霁就是太善良了,善良而孤独。现在石岚离开北陵小区,就是按胡雪霁提供的日程,到中山广场去看望她善良而孤独的女朋友。
石岚在公共汽车上看到余一跟她一程后,摆摆手拐走了。余一的身影从石岚的视线里消失以后,石岚才发现,由于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余一身上,所以她忽略了另一个骑自行车的男人的身影。事实上,那个穿着一件细条绒栗子皮色夹克上装的高大男人,也一直是若即若离地与她乘坐的这辆公共汽车同向前行的。石岚从车里望向车外,她的眼睛越睁越大。尽管那人没留胡子,可她断定她不会把人认错。
“马原——老师——”
石岚激动地喊了起来。自从与余一相爱以来,石岚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可能性无所不在。本来石岚是坐在车厢的中部,可是马原的出现使她站了起来。不过石岚没能看到那个被他认作马原的男人对她的呼喊是否做出了反应,因为正好这时汽车靠近了路边的停靠站,骑自行车的人都被挤上了快行道。石岚的眼睛消失了目标,于是在停车的瞬间,她突然决定,跳下车去迎住马原。可是就在石岚钻出人缝,把一只手触到车门的那一刹那,车门关上了,汽车开动了。
“下车下车,没下完人怎么就开车!”石岚着急地冲售票员喊。
与石岚年龄相仿的售票员并不着急,“车开了,下站再下吧。”
“停下停下,我要这站下。”
“要这站下就提前站到门口来,大家都急急忙忙地上班呢,没工夫等你一个闲人磨磨蹭蹭的。”
“你——”
石岚顾不上跟售票员拌嘴,她向车窗外继续寻找马原的身影。在车后卷起的烟尘之中,石岚看到,马原已经被汽车拋下了很远。马原还骑在自行车上,但他的车轱辘却并没向前滚动。他把一条腿支在马路牙子上,正展开身体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石岚又喊了一声“马原老师”,可是她自己也知道距离太远,在汽车吱吱嘎嘎的噪音里,马原根本就无法听到。
车上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石岚,石岚感到十分委屈。是的,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地上班,没人渴望什么邂逅巧遇。石岚想,她许售票员没错,只有我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石岚努力对周围的目光视而不见,她赌气地放弃刚才的座位,就那么气哼哼地站在车门口。在铁岭,在和董坚强过日子的时候,石岚也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她慵懒散漫并且自得其乐。可是现在在沈阳,在与余一短促隐秘的共同生活中,她认为把她视为闲人是触到了她的疼处。周围那些沈阳人对她的注视,使她昔日的麻木猛然间变和敏感起来。
“下车下车,挡别人道了!”售票员又在石岚耳边喊了起来,石岚瞪了售票员一眼,随着人流向车下走去。直到汽车开走好一会儿了,她才发现,还有三站才是中山广场。
石岚来到胡雪霁家时,时间已经接近了中午,连续做了几天节目的胡雪霁还没爬出被窝。石岚让胡雪霁接着睡觉,胡雪霁说,没关系,我睡点就够,要不是约了你今天过来,没准我现在还在制作间呢。石岚看着哈欠连天的胡雪霁,忽然就萌生了一丝嫉妒。以往的日子里,不管是以她为轴心还是胡雪霁唱主角,她都没想过要在两人之间做什么比较。可是现在,恍惚之中她产生了种不平衡的感觉。我有爱情,石岚想,我有董坚强也有余一。石岚望着胡雪霁臃肿的身体,又瞅了瞅镜子里边漂亮的自己,我还有美丽,还有聪明,我为什么会感到不平衡呢?石岚知道,胡雪霁不仅没有爱情,连亲情也淡薄。胡雪霁自小就与父母疏远,现在与丈夫和儿子也如同路人。要是在沈阳我能够满足生理需要,有一次胡雪霁喝完了酒对石岚说,我可以一辈子不回锦州。那时候石岚可怜胡雪霁。那时候石岚刚刚怀孕,正在拼命地满足生理需要,她以为她与胡雪霁对生活有着相同的认识。尽管那时候胡雪霁也总是有无数的事情可干,总是有各种工作把她的空虚充实填满,可石岚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但是在这一天,当石岚面对疲惫不堪的电视台女记者胡雪霁从满足的酣睡中醒来时,却发现了问题。原来没有爱情的胡雪霁,石岚想,并非如我想像得那么可怜。
“雪霁,”石岚望着狼吞虎咽地吃方便面的胡雪霁说:“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你似的,干点什么?”
“你——”胡雪霁回过头来,愣了一下。“你还用干什么?”胡雪霁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像在打量一个奢华的乞丐。“你有两个多好的男人呀!”
8
石岚动了离婚的念头,是在她与余一相爱一年半以后。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凭借女人的某种天然秉赋,石岚在经过了最初一段时日的紧张忐忑后,很快就把一切都调理得井井有条了。能够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两个城市和两个男人之间,这唤醒了她沉睡的智力也激活了她忘却的自信。体会着那种如履薄冰如走钢丝的危险的快乐,她感到很虚无的生命在背叛和欺骗中重又变得富有价值了。她对胡雪霁说,她现在才真正明白了王朔为他小说取的名字是何等精采:玩的就是心跳,过把瘾就死。胡雪霁故弄玄虚地纠正她说,过把瘾就死未免不吉利,光玩的就是心跳就行。
照理说这是一出输嬴可以一目了然的四人球戏。当懵懵懂懂的董坚强带球进攻时,即使没有石岚的抢断和胡雪霁的阻截,他也搞不清楚藏匿完好的守门员余一和他的大门躲在何方。他几乎没有破门的可能。而一旦另一方大兵压境时,石岚胡雪霁余一的穿插跑动和策应保护则如同万箭齐发,自然让董坚强防不胜防,屡失城池。可是在这场球戏较量到一年半以后,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主动一方,却由于石岚的场外错误终于被孤军奋战的董坚强攻入了禁区。
石岚的错误在于她那与生倶来的浪漫气质的彻底复苏。
如果董坚强对石岚有过更充分的了解,也许这局在爱情与性的赛场上进行的球戏可以顺利落幕——至少在铁岭方面是这样。可是董坚强认识石岚的时候,正是石岚开始和胡雪霁互换角色的时候,董坚强根本无法猜测到石岚也还有过叱咤风云的辉煌岁月。因而他的拒不退场是情有可原的。
石岚灰颓的个人生活开始于1989年她毕业离校的时候。当时她不仅丧失了报考研究生的可能,而且不能获准在上海北京和沈阳这些大城市工作,丢盔卸甲回到家乡锦州是她唯一的选择。但石岚是一个懂事的姑娘,她想她自己可以自暴自弃,但却不能允许她的父母亲人受到任何舆论牵连。所以在决定毕业去向的最后一瞬,她选择了铁岭,那个与沈阳近在咫尺的辽北城市。
石岚初到铁岭时任教的中学,不仅住宿条件极差,而且没有食堂,石岚必然天天去吃饭店。这对一贫如洗的石岚来说是雪上加霜。她已经是个23岁的大姑娘了,她没有道理继续向家里伸手要钱。那时是董坚强正进行第二轮创业的艰苦时期,刚刚离婚的董坚强吃住都在厂里。董坚强一个副手的女儿是石岚班里的学生,那个生活优裕的女学生主动帮助石岚借来了董坚强的房子。起初石岚坚持要付房租。有一个自己的栖身之地,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口味调济饭菜,这已经让她不胜感激了。一旦开始了稳定的生活,她相信她很快就能省出来一笔数目不小的房租费用。可是董坚强对她说,你那两个小钱对我来说是杯水车薪,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隔三差五地教我那两个姐姐的孩子学学语文和英语吧。董坚强是一个自学成材的工程师,他中学时代搞的小发明就获过国家科委的奖励,没能考上大学有他临场发挥失常的原因,更主要是家里困难他不愿意放弃作为儿子的责任。董坚强孝敬父母关心姐姐,他妻子与他离异的唯一原因就是不能忍受他把挣来的钱源源不绝地花在父母和姐姐们身上。由于与董坚强家人的接触,石岚很快对董坚强产生了好感,她发现这是一个善良宽厚并且心灵手巧的男人。几个月后,董坚强在购置新的三室房子时,跑来征求石岚的意见,他问石岚同不同意把这处一室房子卖给别人。这是你的房子,石岚说,卖不卖是你的权利。董坚强犹豫了再三嗫嚅地说道,可是我想听你的意见。石岚很诧异,为什么?董坚强说,如果你让我卖掉这房子,就是答应和我一起去住三室了;如果你不和我去同住三室,这一室房子就属于你了。董坚强这种求婚的方式新鲜而奇特,让石岚感动,石岚只能矛盾重重地听着董坚强随之而来的表白和解释。董坚强前言不搭后语地陈述完求婚理由后,脸红脖子粗地郑重表示:我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向你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石岚知道,董坚强绝不是癞蛤蟆,而她现在也并不一定是白天鹅。她说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去了沈阳,又回了锦州,然后她对董坚强说她同意结婚。但是我得告诉你,石岚冷静地对董坚强说,我谈过恋爱,和那个男朋友发生过性关系;还有,因为参加过学潮,现在我的档案袋里还有我的处分记录并且我不是毕业而是肄业。石岚回避着董坚强圆睁的眼睛问:你能接受吗?董坚强听完石岚的话有一点惊讶,但接着就向石岚伸出了双手。石岚躲幵了董坚强的双手,她的声音开始了颤抖。如果你能够接受,石岚说,至少以后你不要在这两件事情上找我的麻烦。董坚强的双手沿着石岚躲闪的线路继续执拗地向前伸去。我觉得我更了解你了。董坚强说。董坚强说完就把石岚拥进了怀里。
事实上,董坚强的确从未在这两件事情上找过石岚的麻烦,他们婚后的生活始终静如止水。从某种意义上讲,董坚强认为由于有了这两件事情,石岚与他的结合反倒更公平些。所以,董坚强能够接受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石岚,却不能理解石岚为什么要忽然改变几年来散淡悠闲的生活状态,自作主张地应聘到沈阳一家小报去当合同制记者。
9
石岚被董坚强的阻挠和恳求搞得气急败坏,她发现原来爱情是一根柔软的绞索。“我真的厌倦他这种爱情了。”她在最后下决心时对胡雪霁说,“再不分手,我怕我会做出更对不住他的事来。”这时的石岚心烦意乱,抉择让她痛苦不堪。“董坚强是那么实心实意,而我又已经不想回头,一旦他发现了我对他的背叛,那对他的打击就太沉重了;而现在在他不明真相的时候我跟他摊牌,可以使他少受些羞辱。”
胡雪霁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她仿佛忽然才意识到石岚是何等的简单与幼稚。“你要怎么样石岚?”胡雪霁比石岚还要恐慌。
“我要告诉余一,”石岚紧握住胡雪霁的双手,“离婚以后,我嫁给他!”
石岚因为激动而泪流满面。胡雪霁搂过石岚的肩膀,让石岚的面颊抵上她丰满的胸部。“你呀,你怎么能一厢情愿地混淆了朝不保夕的游戏与天长地久的婚姻生活之间的界限呢?”胡雪霁冷静以后,怜惜地抚摸着石岚滑润的长发,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终究不是男人,也就无法站在男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你要明白,一个女人永远也不该有和男人平分秋色的任何愿望——尤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