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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风烛残年

对于朱元璋的晚年生活,我们取其一些事例加以最直接地描述。从这些人物的对话中我们可以更清楚地了解朱元璋的生活及周围人对这位晚年皇帝的态度。

后宫美女如云,到处都弥漫着女性的气味,朱元璋对这种气味虽说有着独特的热爱,但他的残暴并没有给这些养尊处优的丽人带来快乐,一种强烈的压抑感时时缠绕着她们。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马皇后听完女宫讲了一段历史,又加听了一则朱升为后宫嫔妃所编的《女诫》之后,便出来散步。

她走在石板路上,觉着一切都很亲切,这使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很满意。树木,清清静静的庭院,几片未扫干净的黄红色的树叶。

一群宫女正坐在阳光下绣花,她走了过来,宫女们要起身,她忙挥手说:“不要起来了,不能误你们的工夫!”

她站着细看,绣金龙的、鸳鸯的、梅花的、菊花的,五彩缤纷,眼睛都花了。她看着这些美女飞针走线,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兴奋感。

“这是什么?一条小狗呀!”她叫起来,这个宫女绣的是一条手巾,很少见有绣这种图案的。

那宫女没有注意,吓了一跳,解释说:“皇后,这是太子前两天来时,悄悄让我绣的。”

跟在皇后身后的侍女插话说:“太子用这个恐怕不太合适。”

那宫女显得很紧张,马皇后笑着说:“没有关系,这孩子,喜欢小动物,又怕父皇知道,这条小狗,我是见过的。”

别的宫女感到意外,不明白马氏在说什么,只有绣狗的那个宫女,知道她说的事。那是太子偷偷自个儿养的一条小狗,全身雪白,并不名贵,只是他偶然遇见的一只不知何时走失在路边、无助地汪汪叫着的小狗儿。其实马皇后知道朱元璋也并不是特别地憎恶动物,但她也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这条小狗,他不能忍受的与其说是这条狗,不如说是太子对这条狗的脾性和态度。他不喜欢一个以后要为君的人,有这种女人之情。

想起朱元璋的脾气,皇后有些害怕了,她继续往前走,步子很慢,似乎在想着心事。才走了两三步她好像又想起了太子,高兴地对侍女说:“走,我们去看看读书的太子去。”

“他们还在读诗经呢!”

“在外面悄悄看,不打扰他们就是了。”

皇后和侍女来到大本堂,站在窗外远远地看着太子太傅宋濂正在给太子讲学。太子坐得端端正正,背对着她们,腰板儿挺得笔直。马氏笑了,她最喜欢的,就是太子这种姿势,要是别人一定觉得挺累的,可太子从小就这坐姿。

侍女小声问:“皇后,你还是进去说说话吧!”

“不去了,我们还是走吧!”这个女人在普通老百姓家里,是一家之福,就是千千万万普通的母亲之一,可作为一国皇后,她真就是母性和慈爱的化身,意义就不同寻常了。

马皇后没有生过孩子,但她却很喜爱天真活泼的孩子,凡是朱元璋与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都倍加热爱,受到了许多人的称赞。与马氏身份不同的胡妃一口气给朱元璋生了好几个孩子。那天她从自己绵长的昏睡中醒过来时,看到了寝宫外阳光普照。

这时她想起在几年前自己刚刚走进这座宫殿时,就已预感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那些清凉如水的日子了。

她记得那天她的母亲比她更为惶惑地站在庭院中间,手里还紧紧捏着一个手脚活动的木偶娃娃,头发花白,土里土气,显得凄凉而疑虑重重。

现在她也感受到了那种非同一般的复杂心情。

她觉得当初母亲反对她进宫陪伴这个男人的主张是完全正确的。

当时虽说她是一个寡妇,但这并不影响和妨碍她的美丽。

当这个身材魁梧,面貌奇丑,身着戎装,对她含情脉脉的男人想要娶她的时候,她的母亲被他怪异的相貌吓坏了,认为他面带凶相,不是善人。

后来,在她母亲的操办下,他们很快就去了淮安。

她毕竟没有逃脱这个如日中天、形象古怪的男人的诱惑。他的苦心搜寻和对她的获取使她感动。为什么不呢?他是这乱世群雄中最有前景的年轻豪杰,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母亲是一个有经验的女人,她用最普通最简单的常识,就击破了她单方面虚荣的幻想。这种豪杰,最终多半死于非命,难以自存。即使位至九尊,荣华富贵,居于这种后宫深院,妻妾成群,其中许多苦楚,恐怕是小家百姓难以预料到的。她的母亲太了解她了,她随时随地都是一个需要爱的孩子。为此她与母亲相依为命,不可须臾相离。她比一般人都脆弱得多。正因为如此,她可能是最富激情、最不要命地执著于这种情感的人。她已开始幻想了,她挣扎在自己半睡半醒的噩梦之中。

她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他有一个巨大的头颅,全身半透明,呈青色。他睁大着双眼,而她就在路边往来众多人脚下惨痛地分娩,围绕她的只有羞辱、恬不知耻之类的话语,病痛的虚弱和满身的冷汗。

她痛苦地看着这个落在地上、长着畸形的巨大头颅的孩子。她拉着,抓住他,用一把菜刀把他分割成无数碎片,扔下悬崖深渊。她的刀上还沾着血迹,一些暗红色的肝脏和内腑的碎片,还散落在泥地上。

她因恶心、疼痛和罪恶冷酷的凶杀而吓得彻底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还躺在现在的这一个有太阳光的庭院里。

这时她又回到了那天她拉着小王的小手站在新宫前的情景。孩子的手散发出难以想像的温暖热力。这使她心里很踏实。她想只要有他,她就可以弥补其他一切缺失,也可以不在乎他那丑陋而至尊无上的父亲。

他被封为楚王,然后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就在一个淫雨霏霏的早晨起了程,前往他那遥远的长江边上的封地。

她当然不是马皇后那样的女人,能获得一种超越儿女私情的异乎寻常的平衡与泰然慈爱的心境。她不知道该从何处汲取这种力量,或许这只是一个人的天性。她的天性就是当一个放荡的寡妇。她抑制不住对自己境遇的怨怒。

她虽成了妃子却未能成为宠妃。这时她站在阳光下,深深地体会到这个庞大的深宫,永远充斥着一大群女性的失意和寂寞,她就是其中之一。

与以上两个女性相比,还有一个郭宁妃,此时她的宫里显得相对热闹些。

朱元璋情绪很好。没有外臣,郭宁妃香气扑鼻地坐在他的身边,温柔殷勤,辨不清是花香还是美人的衣香,这种气氛和薄暮的光线让他平静而愉悦。这是一种温馨的气息。

郭宁妃的哥哥郭德成坐在朱元璋对面,陪他喝酒。

朱元璋的情绪好极了,人们都感到高兴。郭宁妃殷勤地劝着酒,郭德成小心地陪着他说话。

朱元璋与一般人喝酒是难得有这种好气氛的。

借着酒劲,朱元璋诗兴大发,哼了几句,已感到眼前的东西有点晃动了,他知道自己喝多了,但脑子还是清楚的,于是站进来给郭德成赐酒,笑着说:

“朕打算赐你都督,你看怎样?”

“臣实在不能担当此任。”

朱元璋不高兴,说:“朕念你跟了我这么久,又是亲戚,你两个兄弟都封了侯,只有你还没有做事,所以,才授你这个位子,让你享福。”

郭德成连忙跪在地上说:“皇上圣恩如天,臣不是草木瓦砾,哪有不知道的?臣秉性狂愚懒散,沉溺于酒,又喜欢睡觉,不知道事情的缓急。假如身居高位,陛下肯定要交具体的任务给我,一旦没做好,皇上就会把我杀了。人之欢乐,不过就是多得钱,又有美酒喝,随意自在,就足以了此一生了。所以,还是请陛下收回您这个赏赐吧!”

朱元璋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个人呀,不争荣华富贵,说的倒确实有些道理。要是都像你这样,倒可免我少动大刑,以对付那些追名逐利之徒了。好!那我就不任你做官了。”

“谢皇上。”郭德成接过酒一饮而尽。已不胜酒量的郭德成模糊之中想起臣子对君王如此厚意所应行的大礼,跪在地上谢恩。

朱元璋看着郭德成已被自己灌得醉醺醺地趴在地上谢恩,几根稀疏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模样很滑稽,朱元璋望着他说:“醉疯汉,头发秃成这样,是不是酒喝多了?”

郭德成还在磕头,他回答说:“这几根还嫌多呢,秃光了才痛快!”

郭宁妃没有料到哥哥会说出这种话来,脸色吓得雪白,忙瞟了一眼皇上。朱元璋的脸色又变了,他一言不发。

郭宁妃是聪明人,她忙站起来说:“德成,你喝多了,回家去吧!”

脸色通红的郭德成不愿离去:“我还要喝,陪皇上喝个痛快!”

“回去!”郭宁妃示意身边的两个宫女把他扶走。

两名宫女将他架起来后,他才感到气氛不对劲,朱元璋的脸布满阴云,冷若冰霜,和刚刚的开怀大笑也全然不同,他心里有些害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德成酒醒,天已破晓,这时他才想起了昨晚上喝酒的种种细节和突然被送回的情景,想着想着心跳加快,头上直冒汗。

他又想起了朱元璋当时说他的情形。

他是知道朱元璋脾气的。他有时不高兴,一言不发,很难说他将要做什么事了,也许他会收拾自己。

想到这里,郭德成就害怕了,他觉得自己情急之中,也许只能依了皇上的指点,后半辈子只好放浪,装疯佯癫了。

他妹妹郭宁妃比他还着急,她与朱元璋度过那个温情之夜后,见了他也不再提酒席上的任何事情。

但是多疑的朱元璋并未完全打消他的怀疑。直到第二天和更多的时候在宫中多次看到郭德成真的已把那几根所剩不多的头发剃得精光,穿着肮脏袈裟,拿着一串念珠疯跑,这才对他公然在自己面前言论秃发一事放下心来了。

有一天晚上,朱元璋突然对郭宁妃说:“朕原以为你哥哥说笑话,如今真是如此,真是疯了。”

当郭宁妃和她的哥哥惶惶不安的时候,楚王的母亲胡妃仍处在一种混乱的情绪之中,对着那个陈旧的木偶娃娃,想着那些狂乱而悲哀的梦境,只能等待某种难预测的厄运到来。

后来后宫真的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前文已作简要说明,事情详尽情形如下:

那时朱元璋刚刚从外回宫,跟随他多年的老太监刘会便迎上来,一边替他宽衣、换便服,一边轻声说:

“皇上,小人有件事想禀报。”

“有话就说!”

“这事在宫中闹腾得很凶,小人不得不说,请皇上息怒。”

正在说话的刘会一副忐忑不安,欲言又止的神态。朱元璋感到很奇怪,刚脱了一半衣服就瞪着眼说:

“怎么吞吞吐吐?有事快说嘛,既不是你自己犯的错,又何必那么紧张?”

刘会见此说:“皇上,今儿一早,有人在宫中内河发现一个堕胎。”

“堕胎?怎么会在内河?”

刘会退后一步,说:“臣还等皇上指示,好派人去查。”

朱元璋瞪着眼睛问:“此事难道是宫中人干的!有谁那么大胆啊?”

刘会不敢多言,朱元璋沉思了一会,说:“赶快给朕查出来!”

“臣遵旨。”刘会躬身退了下来。

不到半个小时,刘会就跑回来了。

“有什么情况没有?”朱元璋阴沉着脸问。

刘会呈上各种单子,朱元璋一看,全是药单之类,不耐烦地往地上一扔:“不用看,只挑相关的。”

刘会弯腰从地上捡起几张,仔细辨别后将其中两三单拿出来,对朱元璋说:“这些都是有关的药方。”

“有没有私自在外请医生的?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进来?”

“臣问过守门人了,最近出入的多是些熟面孔,只是胡妃来过一个亲戚,以前未曾见过。”

“胡妃的情况如何?”

“卧病在家。”

“单子呢?”

“没有。御医房说胡妃处曾有人取过一些补药。”这时朱元璋才想起了那个大眼睛的女人。他几乎有一两年不曾到胡妃那里去了,他觉得胡妃有点神经质,加上不断有美人入宫,他对她的兴趣早就没有了,只是偶尔到那闲逛一下罢了。

他不再追问,径直朝胡妃那儿走去。

胡妃看到皇帝来了,脸色又不是很好看,慌忙坐起来接驾。朱元璋坐下问:

“你病了?”

“是的。”

“什么病?”

胡妃全身发抖说:“妾身有些不舒服。”

“究竟什么病?!”朱元璋拍桌子。

胡妃并不惊慌,她看到在这个炎热的中午,那个30多岁的对她念念不忘、含情脉脉的年轻男人已变成了面前这个近50岁的暴怒的男人,他背对着窗户,身躯依然伟岸,但对她就像一座令人无法喘息的铁塔,使她在这炎热的气流中无法呼吸。她爆发出一阵无法遏止的哭声。

朱元璋冷冰冰地说:“这么说你认了?”

她想她只有认命了。这反而使她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感觉。

她说希望见见楚王,她唯一的儿子。

她望着朱元璋:“我想见见我的儿子呀!”

朱元璋说:“你这贱人,你是他的耻辱,是后宫的羞耻!你这辈子再别指望能见到他!拉出去处死,扔到城外去!让你死了都是找不到家的孤魂野鬼,不得超生!”

有几个太监向她走来了。

她是清醒的,她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这一切全都是命中注定的,她这辈子注定了就是用这短短的一生去体味这个伟岸而丑陋的男人的如火热情与狂怒的残酷,在冰冷的刀锋深入她的皮肤之前,她嗅到了刀面上的雨水味,跟那天楚王离开时的淫雨的味道相似,她忽然感到了深深的遗憾,那天楚王的身影多么像他的父亲啊,可是今天他父亲却亲手杀了他的母亲……

那天夜晚,后宫里所有的女性都很惊慌,只有朱元璋很安静,他躺在他的书房的椅子上,听中书郎王敏宣读奏折,王敏在不断地念着,朱元璋没有获得任何他需要的东西。

他指着王敏问道:“现在念了多少了?”

“一多半了。”

“怎么一写文章就这长?不用读了,下去吧。”

王敏离开了,朱元璋独自在书房里徘徊。并不是茹太素的事令他烦恼,而是最近一段时间来愈来愈令他警惕的中书省问题。侍臣去后,就只剩下一些太监等候在他身边,随时听从召唤。书房里只有一个老太监,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

第二天,朱元璋独自一人在宫中散步。

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如影随行的侍从,他感到宫中的道路,比以往都清爽寥寂得多,清静的干干净净的路和庭院。他忽然想念太子了。

马皇后死了,朱元璋的心情极度悲伤,这个女性在他的一生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确切地说他之所以能有今天,在某种意义上是马氏的功劳。像朱元璋这样的人,虽说在感情方面没有文人那么细,但他对马氏确实是充满了无限深情的。

他本来就很烦恼,但他的儿子皇太子朱标也让他担心。母亲的离去使他时常有一种孤独的感觉,他觉得现在就剩下他直接面对他的父亲了。他为这种感觉感到奇怪,怎么会有这种对阵似的感觉?他知道,在他父亲的帝国,任何人都只能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没有意外,只有皇后偶尔有游离在外的一点感觉。他清楚与他父亲有矛盾的人是很多的,但他们随即就被消灭,所以根本就不能构成真正持久的矛盾,只有他和母亲,是互相冲撞着又不能分离的特殊关系,他们在感情上是深厚的,可内在的冲突又使他们感到苦涩。现在在他和父亲的阵势中,母亲已经悄然隐退,只留下他,以柔弱的身体和书生的风度,去应付父亲的残酷和冷漠。

连续数日他都不与父亲见面了,躲在屋里苦思冥想,有一天,御史袁凯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正坐在书桌前发呆。袁凯望着他说:“太子,这个奏章皇上让你看看。”

他慢慢地抬起头,接过奏折,挥手让袁凯坐下。他看完后略加沉思,缓缓地说:“父皇是什么意思?”

“皇上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还是从轻为好。这13个人在一起议论当今的法度太严,小罪断手指,就成了废人,是太厉害了。这只是一种看法,甚至只是一种慨叹;不是谋反,即使是谋反,按唐律,还要区分有意、无意,有可能、无可能,情节的轻与重。他们不过发了几句牢骚罢了。”

“太子认为如何处置?”

“加以申斥警告,责其以后遵守法纪,不得违反。”

袁凯提醒道:“是否按诽谤治罪?”

“不必了,今法度与前朝相比较严,这是事实,也不必太过讳言。”

袁凯心里很感慨,如果太子为君,大家都会好过得多,但马上又被这种念头吓住了,要是朱元璋能看透他的心思,不把他撕了才怪。而且最令人忧心的是他作为办事的人,夹在这完全不同的父子俩中间,会惹出麻烦的。

太子发现袁凯脸上有焦虑之色后,盯着他问:

“你认为有什么为难的吗?”

“没什么,皇上等着回音呢,臣这就告辞了。”

袁凯一路小跑,从东宫来到奉天殿时,朱元璋正同其他几个大臣交谈什么,他刚站稳,朱元璋就抬起头问道:

“太子看了没有?”

“看过了。”

“他怎么说的?”

“他认为这些案犯未造成任何后果,建议从宽处理。”

朱元璋瞪着眼睛说:“什么叫做后果?今天可以公开议论皇帝的刑法严了,明天就会说皇帝该死了,后天就会拿刀子砍你脑袋了,还不是后果?”

“是的,皇上圣明。”

朱元璋站起来在大殿来回走了几圈,最后站在袁凯身边,瞅着他说:

“袁御史,朕主张杀了,太子主张从宽,你看我和太子的主张,谁对?”

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最怕问到的问题终于被提出来了。袁凯一路上不知考虑了多久,总之两边都不能说不对,他略加思索,硬着头皮说:“依臣之见,皇上与皇太子的想法虽不同,但出发点都是好的。”

“那你给朕说说看。”

“皇上要杀,这是执法。皇太子想要从宽,这是心慈。”

“是这个意思?”朱元璋真的生气了,袁凯已不敢回话,朱元璋认为袁凯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自己不慈,瞅着他模棱两可、含含糊糊的样子,朱元璋感到很讨厌,不禁开口骂道:

“首鼠两端!这也可,那也对,有你这样评判事理的?下到狱中去!”一句话惹来了杀身之祸,袁凯在狱中低矮的黑洞洞的房子里待着了。

一个月之后,狱卒却把他放了出来。他第二天又匆匆赶去上朝去了。他想如果从牢中放出来了却又不尽职守,那又有如何结局呢?他知道这事没有完,与其在家惶惑不安,不如去看看究竟。

当天下午,侄子朱文正也从凤阳押解来了,朱元璋这一次再也不肯原谅他。自从上次马皇后婉言救了他一条性命,朱元璋将他发配到凤阳看守先人陵墓,朱文正一直不满,自上一次发泄不满被抓回受了教训以后,倒是不敢再说什么了,可是这次却干脆拔腿逃跑。能逃到哪里去?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岂能容你不听皇帝的命令和惩罚?守陵已是恩赐,尚不知恩,朱元璋对他已毫无顾念之心了。

其实朱文正在那块墓地上每日看日出日落,在穷极无聊中回忆昨日的荣光时,他的骄傲已经渐渐消失,他在荒凉墓地的青雾中神思恍惚,仿佛在做梦,这梦就是书上所讲的一枕黄粱,现在,他靠着别人的仁慈和恩赐苟延残生,正值壮年,就和他的那些死去了多年,已经成白骨穷困潦倒的先人们一起做伴,直到有一天独自酩酊大醉之后,在一个先祖的坟头睡了舒坦的一夜,当他从梦中醒来时,看见的是一个露珠滴落、鸟语花香的迷人清晨,这时他再也受不住这种美好而寂寞的事物的诱惑了……

这就决定了他那万劫不复的命运。

朱元璋怒不可遏,下令廷杖,给他行刑到299杖时,这个不安分的跟随朱元璋征战多年的义子,活生生的壮汉,在太子的眼前断气了。

就在这时,袁凯正在家中拼命地想着脱身之计。他以疯疯癫癫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头发肮脏,精神失常,唱着——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给我大月饼呀……

朱元璋望着他说:“听说疯子不怕疼,我们就来试试这个疯子怕不怕疼,就知道他是真是假了。”

接着朱元璋又变成了那个野性十足的老顽童,固执而饶有趣味地指挥人们玩游戏。他们用木钻钻袁凯的皮肤,袁凯木然地瞪着双眼,仿佛毫无感觉,继续唱道——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给我大月——饼呀……

朱元璋笑了,他挥手说:“他真是个疯子,放他回家去吧。”

袁凯摇摇晃晃地走了。朱元璋随后派了两人跟着察看,袁凯回到家后。自己用镣铐把自己锁了,仍是蓬头垢面。于是皇上逐渐把他忘了。袁凯却始终警惕地活着,他知道恐怕这辈子都得疯着过了。

有一次,朱元璋派人找他,告诉他皇上要请他出来当官,袁凯睁着双眼,忽然又想起了那首儿歌,便唱给使臣们听:八月十五月儿明呀!爷爷给我大月饼呀——

他唱罢就跑了,就这样朱元璋才算真正忘了这个人。

谁知后来更大的风暴却在太子与朱元璋中间酝酿着了。

胡惟庸案之后的十多年中,已相继牵涉到几万人,先后诛杀了三万多人,所杀的公、侯一级就在22人。

有一天,皇太子来了。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写他的大诰第四编。当他还沉浸在他判案理事的雷厉风行之中时,他听见了太子的声音:

“陛下,诛夷过滥,恐伤和气。”

朱元璋转身回头,发现太子站在幽暗之中,他洁净的素色服装在窗外强烈光线的隐约投射下,在幽静的室内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微光。他清秀的脸显得柔和却又似乎不胜负荷的沉重。这时朱元璋感到太子的这种形象,与其说是一个未来的君主,倒不如说更像一个多愁善感的风流儒雅名士。

他忽然想起了燕王,这孩子倒有可能,因为从任何一方面来说,燕王都和他相像。但燕王过分热衷于权力,这怎么能让他放心呢?

“你在说什么?”朱元璋问。

“父皇,诛杀太多了,会伤和气的。”太子很严肃,没有亲人之间惯常的那种亲切和柔情。

朱元璋这次听明白了,他知道太子心里的想法,但他现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这都是他们之间的老争论的话题了。他什么都没有说,看了看太子,回过头继续写他的文章。他听见太子悠长的吸气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当天,朱元璋就让侍臣把太子叫到东阁来了。屋内气氛很严肃。站在一旁的太监不敢出声了,太子大摇大摆走进后才感到情况不妙,朱元璋脸色铁青,瞅上去很吓人的样子,他坐在椅子上不动,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根满是刺棘的荆棒。

太子问:“父皇叫儿来有何事?”

朱元璋指着地面说:“把荆棒给我捡起来。”

太子盯着地面,迟疑了一下,没有动手,他不知从何入手。

朱元璋说:“不敢拿,是吧?如果我把刺都给你去了,打磨了,再给你,岂不是更好吗?我现在要杀的,全是天下很危险的人,我给你清除了让你坐享其成,你的福气不小哇!”

太子被激怒了,他上前三步,弯腰一把抓起了荆棒。

他望着朱元璋说:“这又有何难呢?”

“当然不难嘛!”

“父皇如果是为了我,那就没有什么必要了,我愿拿这根荆棒!”

朱元璋又一反常态,看见血从太子手中流了下来后,大怒:

“放下!你怎么如此顽固?”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捡起来的吗?”

“父亲只是想考验你嘛。”

“怎么样,考验合格吗?”

朱元璋坐在那里不说话了,但他的眼睛里仍放着凶光。太子望了他一眼说:“如果没有事,孩儿告退了。”

朱元璋站了起来,他感到从来没有任何人这样对他说过话,这不就是在说,这是公开指责!于是,他抓起椅子就向太子投了过去。

太子一闪身,慌忙躲开了,父亲的怒不可遏让他不知所措,就在朱元璋还准备向他冲过来的时候,他藏在怀中的一卷绢帛掉了出来,朱元璋拾了起来。

这是一幅很有意义的图画。画面上是马皇后背着幼小的太子朱标,在奔跑着,逃避着后面的追兵。触景生情,若干年都已经过去了。那个与他相伴了20多年的忠厚的女人都已弃他们而去,剩下他们,她所爱的丈夫与爱子,如今在这里几乎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此时的朱元璋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种迷茫的感伤之中了……

顿时,这对不能分离又总是矛盾的奇怪的父子,面面相对,眼眶湿润。

太子手上的伤还没有好,朱元璋已下令将77岁、老态龙钟的太师李善长家中的七十多口人,全部诛杀,以变天相星象。

从这一年开始,边界上又不很平静了。

这么大一个国家,有点变化是很正常的事,用不着大惊小怪。国事仍是太子协助其父皇朱元璋处理。这几年的自然气候也不平静,先是黄河决口,只得迅速组织士兵和百姓堵塞。然后秋季汛期黄河又在开封决口。崇明、海门临海地带,由于风雨不断,又发生海溢,派出了25万百姓前往筑堤;第二年黄河又在决口,河南、北平、山东、湖广等地,又陆续发生水灾,不得不派官员前去赈济,并免去一些重灾区的田租,把死囚罪犯迁徙北部边区及塞下,运输粮食在徙地自赎,又把大批富民迁入京城以充实京师。

就在这时,朱元璋的二子秦王却被人告发了。

秦王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早在他就任的时候,就因为看见王府的宫殿用的瓦是碧瓦而不是金光闪闪的琉璃瓦,向负责宫殿建造的长兴侯耿炳文大发脾气,那一次就遭到了朱元璋的严厉斥责,这一次又在浙江等地买卖人口,朱元璋把秦王叫到了身边,痛斥一顿之后,扣在京师让其闭门思过。还有那个三子晋王,脾气暴躁,秉性骄纵,为人又多智谋,有人告发他图谋不轨。

朱元璋最反感有人做这种事,只要听到这种罪状,他就会动杀人之心,即使亲儿子也不例外。要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就更为令人深恶痛绝。他红着眼睛要杀晋王,许多大臣都不敢轻易入朝了。

此事传到皇太子那里,他也很着急,下决心要保住两位弟弟,他数次在朱元璋面前流着眼泪陈述自己的请求。他说行为有过失自然应该责罚,但却不能因为一些尚无根据的猜测而要杀人。太子唯一的希望就在于保住自己的亲骨肉兄弟。

朱元璋在这一点上做了让步,他同意了太子的请求,却对秦、晋二地的中原重地始终放心不下。

这年秋天,他特派太子到关、陕两地巡视,并将晋王带回金陵训导。

当时的晋王服服帖帖地跟在太子的身后,太子显得消瘦、风尘仆仆而兴奋,晋王相对倒变得沉静而温顺了,一眼可以看出这对亲兄弟的奇异关系。

当朱元璋看到这对兄弟时,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心想或许晋王这种性子,还是要以柔克刚,以太子去对付更合适些。事实上朱元璋一看也知道所谓谋反等等也都只是猜测,太子已将晋王说服了,于是,他把晋王叫到跟前,训斥了一顿,便放回了藩地。

太子就是在此次长途旅行中生病的。

他的身体日渐衰竭,吕妃和儿子允炆整天守护在其跟前,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老皇帝内心隐秘的焦虑在此时到达了顶点。

接班人不行了,朱元璋心情异常恶劣,他只好借机来到太子的床前,望着额头发烫的太子在痛苦中备受煎熬。

朱元璋心里很明白,他始终认为仁厚有余而刚强不足的太子,实际上是他儿子中最出色的一个。虽然太子常怀宽仁之心,但办任何事都是干练有道,得体大方,比他还更能协调各方的关系。这是一种天生的政治才能,是他朱元璋所不具备的,或者说是他曾经拥有过,但他任性的暴虐脾气已经把这种才能毁得所剩无几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众臣与家人的眼光里,大多数对他很畏惧,而对太子,却常怀心悦诚服的和善之态。太子是没有心机的人,他的这一切竟全出于自然,正如他从小挺直的腰背一样逗人喜欢,是他朱元璋梦寐以求而又为他的理智认为不可行的德行,也是乱世之后不可能施行的仁德。当然他不可能去推行这种仁德,他是开国皇帝,他的施政方式是特别的。

过去他经常怀着欣赏的心情期待着太子快快成长,期待他成为唐太宗那样既具有极高威望,又能吸取各方面意见,能够把大明推向盛唐那样的开明之君。他觉得他的这个孩子有可能办到这一点。所以他才始终把太子作为储君,而从不打算立与他自己脾性各方面都最相像的燕王朱棣为君,尽管他知道燕王是对此相当感兴趣的,而且不乏想要太子具有的那种威猛与雄才大略。

他的希望落空了,这一年,皇太子终于死了。

此事对朱元璋影响很大,他记得已卧床多日的太子在床榻上,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

“父皇,儿臣不孝,先走了!还望父皇多多保重,多行仁政于天下!”

当时朱元璋抓住太子瘦削无力的双手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子又接着说:“我的儿子就托给父皇了,还有我的夫人。”

老皇帝望着即将断气的太子,只能点头了,他不想承认这是现实,他也不愿看到太子死的场面,但这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现实。

他的内心相当痛苦,却没有流泪,只是这种绝望的发自身体深处而无法控制的咳嗽使他喘不过气来。这几年他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也很多。在处理国家大事方面,父子俩的观点很难一致。但他们两人仍能彼此相爱,却是世人难以理解的。

太子离开人世了,朱元璋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在许多难耐的漫漫长夜,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太子仁慈而端庄的清瘦脸上,临终时两行不干的清泪,总在他眼前晃动。

人们看到这时的朱元璋变了,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开始有了反常表现,这也是一种失去根基的恶魔似的冥想和决断。一种受到惊吓的猛兽那种焦躁未发的郁怒。

他完全明白,在这世上他有可能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但是在他的孤独生涯中,只有一个人教会了他爱,那就是太子朱标——他的长子,他的全部厚望和心血。但是天要剥夺他,这等于是剥夺他的善良和慈爱,正如他剥夺世人的生命、幸福和家庭。他第一次觉得是报应。他杀人如麻,他四更即起,怎么也睡不着,他长年累月的劳累和艰辛,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个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的儿子,可是突然之间,上天取消了他行动的目的。

他身边还有二十多个儿子,可是真正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还是太子朱标。

长夜漫漫,朱元璋躺在床上,凝视着黑夜发呆,没有一丝风,他又开始发出咳喘。他感觉到胸腔里胀满了腥风血雨,他流泪了。

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清冷和孤独,令他难以忍受。

“传群臣到东阁。”他的声音变得凄凉和怪异。

宫廷的灯亮了,这是一个充满灾难感的深夜。

奉命前来的大臣们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心中很不安,他们都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身患重病的老皇帝才驾临东阁。

他是被几个太监抬进来的,这个威猛之君,此刻在人们心中生出无限慨叹:他已经老了。

朱元璋站在那里,望着群臣,想说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的思绪很乱,想到的事情很多,他又想起那个雨雾朦胧的早晨。一个孩子的声音。有一次朱标在树林和芦苇的雾中迷失了,他惊慌地呼唤着父亲和母亲。

朱元璋已完全沉浸在难以自拔的回忆之中。他沉浸在忘乎所以的痛哭之中。

这时候大厅里很安静,突然大臣们因为哀痛都跪倒在地,失声痛哭了。

就在这年冬天,老皇帝第一次开始怕冷。

这时他才开始注意到那个在太子病时身不离侧的孙子允炆,在居丧期间,竟哀痛得形销骨立,使他也时时想起这一难以弥补的缺失。有一次他拉着允炆的手说道:

“你是孝顺的孩子,可你难道不顾念一下我吗?”祖孙俩抱头痛哭。

第二年春暖花开之后,朱元璋有一种难以遏制的疲怠。接着,他便一病不起。朝内动荡不安,大臣们惶惶不可终日。

当时在金陵城每天都有谣言,几乎全都是关于老皇帝生死的消息和宫廷的变化。

其实朱元璋还在坚持处理政务,连续几天,他将几个大臣召进宫议事。

他睁开发红的眼睛,瞅着他们有气无力地说:“朕一生劳苦,以至于今,朝不保夕。太子早夭了……”

大臣们都无限伤感,朱元璋喘着气继续讲:“国家应及时早立储君。至于当立何人,现在朕有些踌躇,你们有何主意呀?”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臣说:“如果皇上要确保朱明天下正宗嫡传,还当以太子长子允炆为皇太孙,以继承皇位。”

朱元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思绪已飘散了,过了一会,他才说:

“朕也有此意。只是诸王……”

“诸王不宜接近应天,留藩地镇守为上策。”

朱元璋感觉很难办了。他的儿子太多了。他们已经享有天下,可是总有人不甘心为王。他不愿想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儿,瞅着他们摇头说:“你们都下去吧……”

大臣们只得退下了。

室内充满了悲惨景象。

朱元璋思索了好几天,终于下决心将太子朱标之子允炆立为皇太孙。

他的病仍在恶化,面色开始由赤变黑,他在生与死、梦与觉之间漫游。他又站在那一堆黑色的岩石之间,周围是空无一物的散飞的灰黑浮云。

他又进入迷糊状态了……

他觉着有一个孩子的声音在极其遥远的地方喊着什么,周围是嗡嗡的嘈杂,这声音愈来愈近,他可以分辨出那是一种刚刚变声不久的少年清亮的声音,它使天空中的阴霾和飘摇不定的风中絮云逐渐消退,开始出现色彩与一些物体的隐约影子。

他又睁开眼睛,好像又模糊地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床前。

太子朱标的相貌在他面前清晰起来了,他心里一颤,说:

“标儿?”

“爷爷,我是允炆。”

“原来真是你呀!”

“是的,我在这里站了好长时间了,你醒来了就好,刚才您做噩梦了?”

两个太医还在他两边忙碌着,紧张的空气浮现在每位守候在身边的嫔妃及侍妾的脸上。

过了几天,他又从死神面前挣脱了。

他的康复使人们感到兴奋,老皇帝重新临朝的那一天,他早早端坐在奉天殿等待群臣。

他的身旁放着另一把较小的龙椅,年轻的皇太孙坐在他的身边。

见到皇帝的人都大吃一惊。

病后的朱元璋须发皆白,完全像换了一个人。大臣们既感到轻松又感到沉重,老皇帝重新康复意味着局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但是谁也不能预料这个死里逃生的人,将会有什么新的举措呢?

朱元璋坐在寝宫的椅子上,全身放松舒适了,沉浸在老年人对过去时光的无语而昏沉的回想之中。

他站起来,披上衣服,在一个宫女的陪同下推开了那扇门。外面的景色很迷人,他却没有心情观赏,此时,他又回想了他的过去,想起了帮他打天下的那些老战友——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冷笑一声,对宫女说:“朕一生杀人无数,从不内疚,我才不管什么冤不冤屈不屈,该杀不该杀,难道还怕什么鬼魅——”

他的这种心态是任何人无法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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