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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婚姻无法求助于道德和良心,它是一种情感的维系

被采访人背景:

杨玉其 河北人 经商40岁

我跟丈夫1997年10月离婚,他一个月后便结了婚,那个女人是5年前他就喜欢的他们公司里的财务处长,也是离异过一次。

要说我跟丈夫的婚姻,真是可以写一本书的经历。我19岁就与他相爱,并且,因为他的出身穷苦,我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我是瞒着家里同他结的婚。

结婚第二天回门,我就被娘家人推了出来,父母不准我跟他进门。就这样我顶着父母的骂声与他开始了婚姻生活。刚结婚的时候,我们也过了一段好日子。

他那时是木工班长,手巧人也勤快,把我们的小家收拾得很整洁。我在单位做会计工作,有时候晚上加班做账,他就在门口等我,一直等到我出来,骑车带我回家。

选择他虽然没有得到父母的祝愿,但我还是很知足,因为,他家里虽穷,可他人是个朴实的人。

1980年9月,我刚生完孩子3个月,已独立承包一个木材加工厂的他,突然被检察院扣押起来,说他贪污挪用公款。

我在家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像塌了天一样。我娘家人不会管我,他在这儿没有兄弟姐妹,我还带着3个月吃奶的孩子。

一着急我的奶一点也没有了,孩子饿得哇哇直哭。我一边去给孩子买奶粉,一边到处打听他的消息。

那时我们的收入不高,他刚开始搞经营,光有投入没有效益,家里一点积蓄也没有。为了手里这点钱多省一点救他,我奶粉都不舍得给孩子吃,买来小米只给孩子喂米汤。

我抱着3个月大的孩子到处奔走,为他喊冤叫屈,我相信他的纯朴,他的厚道,我知道他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为了请人给他说情,我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送上门的礼人家看都不看一眼。

还是我娘家的大哥可怜我,瞒着父母替我找人说情,了解事情真相。

最后,检察机关经过调查取证,只是查出了他厂里的财务混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贪污挪用的事实。

12月份他被放了出来,看到我和孩子都瘦得皮包骨头,他搂着我便哭起来。

我说,咱没做错事,到天边理论也不怕,在哪儿跌倒在哪儿爬起来。这时他万念俱灰,承包了一年多的木材加工厂也不想干了。

我劝他重新振作起来,干了一年多的厂子已经投入了那么多,再不干太可惜了。为了让厂子走上正轨,我辞去了当时效益很好的单位,来到了丈夫这儿干财务,一心想帮他把事业搞起来。

那时候,我把才6个月大的儿子送到托儿所,反正奶已经断掉了,孩子全靠吃大人的饭。然后,我没白没黑地同丈夫盯在厂里,一笔账一笔账地替他精打细算,很快,就有了盈利。

盈利以后,丈夫的意思是要买房置东西,可我坚持投入厂里的设备更新和改造,并且,还开了一次小范围内的客户会议。

虽然我一直在出主意,出头露面的都是丈夫,但我仍把这个企业当成是丈夫的事业,我觉得他有这个才干,把厂子搞起来。

到1988年,我们这个木材加工厂已发展成为集木材加工、运输、家具生产一体化的集团公司,我丈夫自然成了总经理。

这时候我儿子已读小学,丈夫建议我在家照顾孩子和家务,把公司里的事情交给员工去做。

看到丈夫终于成功我心里很为他骄傲,这时我娘家父母也看到了女婿的发展,再说外孙也上学了,终于同意我们夫妻走进家门。

在公司里支撑了这么多年,我也感到累了,我想女人还是在家里做坚强后盾,让男人在外面打天下的好,为了让丈夫高兴,我很快交接了公司里的账目,便一心一意在家做起了总经理的太太。

很快,我听说了公司的财务部来了一个女会计,业务上挺棒,还当了处长,我悄悄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个女人才26岁,便离过一次婚,我心里还挺同情她的。

丈夫这时忙得不可开交,整天深夜才回来,而回来便是醉得不成样子。我知道撑那个摊子不容易,尽量地好好照顾他,后来,公司盖起了大楼,给总经理装修了很舒适的休息室。

我就对丈夫说,要是太晚就别往家跑了,在公司里休息好了就行。谁知我这心疼丈夫的措施,却给了别人以可乘之机。

得了我这个话,丈夫真的是很少回来过夜了,有时候晚上没有应酬他也找一帮人搓麻将打牌。

我当时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心想丈夫老实厚道,从来没有对我有过啥不满意,在外面他开心我也就放心。

谁知,过了大约有一年,那个财务处长竟跑到我这儿跟我谈判起来。她说她很爱我丈夫,看到他这样长期不回家,她也替我难过,她说不如我答应离婚,这样大家都会找到幸福。

我听她这样说,简直有些发呆,丈夫从来没有跟我提起他有什么不幸福,他虽然有时候回家的少,可我们夫妻感情一直没有冷淡过。

那天晚上正巧丈夫回来看儿子,我强忍着伤心问他,那个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可丈夫还没等我说完,便似有所悟地说,“怎么,她来过了?”好像这事是他们商量好了的。

我几乎要昏过去,我颤抖着声音问他:“难道这是你们串通好了的?”

丈夫沉默着一个劲儿地抽烟,过了好久,他无奈地说:“玉其,你别怪我变心,我是真的喜欢若霞,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年轻了很多,我……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我实在不能相信丈夫的话,我说难道这些年的创业,我吃的苦你都忘记了,才过上几天好日子,你就要换老婆了,那儿子怎么办?

丈夫说:“我能够体谅你的心情,离婚时这家产有你的一半,儿子你愿意带就带着,不愿意让他跟我,感情上的事我不想勉强,我和若霞真心相爱,这大家都知道,就你一直没有感觉。”

丈夫说完就走了,扔下我一个人悲凉地连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命苦,刚刚生活有了点起色,丈夫就变了心。

我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就出在那个叫若霞的女人身上。

她比我年轻很多,又有文化,人长得漂亮、时髦,对我丈夫那么个山里孩子来讲是有诱惑力的。我常听人家讲第三者的故事,没承想还真让我碰上了。

我不服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手扶起来的丈夫就这样离开。打听了这个女人的家在哪儿住,我便去找了她的父母,一听我的来意,她的父母也很惊讶。

他们只知道女儿在私营企业做事,收入蛮高却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我再三请求他们劝劝女儿,不要拆散我们好好的家庭。

他们答应我说规劝女儿,但不敢保证真的让女儿回头,因为女儿的第一次婚姻便是他们不看好的。

回到家里我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脸色太差,我跑了美容院去做了全套美容,剪了个时髦的发型,一心想让丈夫惊喜一下。

可丈夫回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吩咐赶快弄饭吃,晚上要看时装表演。我知道他肯定是要陪那个女人去看,便假装自己感兴趣,一定要去看。

可丈夫竟凶眉恶脸地训斥我,“你就知道烧菜,做饭,还懂什么艺术?”

丈夫走后,我躲进卫生间大哭了一场,我突然发现男人要是变了心,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可是我不甘心,我想也许丈夫一时鬼迷心窍,只要我宽容大度,他还会回心转意。

就这样我不再提这件事,也不再责怪丈夫,而是更温柔体贴地对他,期望他能改变自己的打算。

可是,他们同进同出的俨然正式夫妻,把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1997年10月,我忍无可忍正式提出了离婚,由于财产都在丈夫名下,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不能证明这份家业是我们共同创起来的,我只得到了20万儿子的抚养费,其他一无所获。而丈夫的公司总资产已达600多万。

我们刚离婚,丈夫就同那个叫若霞的女人结了婚,并很快生了一个儿子。我现在做梦都在恨那个女人,若不是她的出现,我的婚姻怎么会在一夜间垮掉。

我也恨丈夫的无情无义,当年要不是我毫无保留地帮他,他怎么会有今天的得意。可怨来怨去我只有怨自己,既没有好运气也没有好眼力,嫁了一个这样的负心的男人。

现在我自己注册了一家公司,我要从头干起,我想我不会比那个女人差的。

搞了一段时间的经营,我发现自己的运气还不错,很快有了一些积累,为了让自己在精神上有些寄托,生活上找一个归宿,我参加了婚介中心组织的一些活动。

可令我失望的是来到这里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的男人往往目的性都很强。

大家初次见面仿佛不是为了谈婚姻,谈情感,而是为了谈条件谈交换,这让我有些很难接受。

可像我们这样的人看上去整天人来人往,生活圈子挺大,实际上也总是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认识一个让你喜欢的人也并不容易。尤其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又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对婚姻的失望使我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几乎绝望。

正在这时我的一个客户闯入了我的视线,他是四川重庆人,到我们河北来开酒家多年,由于长期两地分居,他与妻子几年前离异,有一个儿子判给了对方。

刚开始我们的接触仅限于相互之间的业务往来,可有一次,我在他的饭店请客户吃饭时,碰巧遇上了几个喝多了酒的赖皮,面对他们的骚扰我敢怒而不敢言,可他却站了出来,为此他身上被捅了三刀住进了医院。

满怀歉疚的我一直在医院陪他,这时才知道他事业上很成功,连锁店开得到处都是,可生活上他却跟我一样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早就听说重庆的男人最适合做老公,与他交往深了,发现他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因为大家都是在商海中挣扎,因此,我们之间可交流的体会似乎就挺多的,他这个人大男子主义挺严重,劝我把公司收了,安心在家里做个全职的太太。

可我是吃过这方面亏的女人,我知道在社会上失去了位置的女人,生活中的位置也很难说就那么保险,所以,我答应他公司不再大规模地扩展,但必须给我一个空间。

就这样我们两个都已步入中年的人在情感上达成了默契,前面的创伤成了我们今天生活的教训,也让我明白如何去维系一个家庭。

坦白地讲我跟他之间没有激情,更没有冲动,有的只是渴望与一个踏踏实实的男人过一份有保障的日子的愿望。

我们相互之间从认识到结婚从来没有谈起一个“爱”字,可是我能感觉到那种情分是真实的,存在的。

他是个不善于表白自己的男人,可他对我的感情体现在那么多细节上,有时候我们一起上街逛商店,我的包和已经买的东西无论有多轻多重都会在他的肩上,他不会让我拿一点。

为女人拎包这是北方男人绝对不会去做的事,可是他会,并且还特别热衷。

有时候我就想,他这样做并没有失去男人味,让女人时时刻刻感受到她是在被呵护着,这正是一个好男人的标志。

他在饭店上班,有时候下班回来很晚,为了不让我等,他总是拿自己的钥匙开门进来,并且,把门厅的灯的开关改到了门外,他说这样,我睡觉的时候就不用开着灯影响休息,而他到家以后会自己打开。

点点滴滴都是小事,却特别地让我感动,居家过日子本来就是一些琐碎的事,夫妻之间能在这之中相处和谐,这种姻缘相信会是能够长久的。

我跟他虽说是萍水相逢,走到一起也是意料之外的事,可感情就是这样难以捉摸,我们之间虽说没有特别的热烈,却仿佛是相处了很久般的相依为命。

也许只有这种情感才真正适合我们这些人到中年却面临重新选择的人。

是的,与他生活到现在,我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婚姻不可能求助于道德与良心,甚至是法律,它的维系只是一个“情”字。生活中各种各样的失败都有,婚姻的失败,事业上的失败都可能是命运的安排,自然逃避命运的安排有时是不可选择的,但是,情感是可以选择的,而情感的选择最终会决定命运的选择。这也许是我历尽沧海难为水后的一点真实体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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