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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枚戒指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无意中从电视里听到这句广告词时,恍若有一颗子弹击中了她的心脏,那一瞬间,她连心跳都停止了。

曾经,她是多么渴望拥有一枚戒指、一枚小巧的钻石戒指啊!而且,那枚钻石应该是她最爱的宝蓝色,就象寒夜的星子,散发着璀璨而迷人的光泽。可是,她没有,一直都没有。

她有许许多多的首饰,项链、耳环、手镯,简直可以开一个珠宝店,可是她唯独没有戒指,连一枚也没有。

她喜欢戒指,从心底里喜欢,但她从未给自己买过一枚。在她的心里,只有由爱人戴在手指上的戒指才有价值才有意义;尤其是在婚礼上,当新郎将戒指戴在新娘的手上时,所有的海誓山盟都如同戒指一般从此紧密相随。

可多年前她的婚礼既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和婚纱,甚至连父母的祝福也没有。那时候,他是不名一文的穷小子,而她却是家财万贯的大家闺秀;她与他的爱情,遭到了她父母的激烈反对,她的父亲,那位对她一向宠爱有加的儒雅老人,得知他们即将结婚的消息时,指着大门对她喊:“你给我滚,我从来没你这个女儿!”泪流满面中,她走出了自己的家门,挽着他,走进了他那间阴冷的小屋。

那一夜,一对红烛代表了一切。他紧紧地拥着她,吻着她喃喃自语:“宝贝,你是我永远的新娘,永远都是……”

婚后生活的艰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从未做过家务的双手要学着买菜做饭洗衣服,从未为钱发愁的大脑要周密地计算每个月的吃穿用度。很快地,她学会了与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她知道了哪家批发市场上的物价最低,而日夜的操劳中,她那修长的手指渐渐地变得粗糙起来。夜深人静时,他常常捧着她的双手,满含歉疚地对她说:“真对不起你,让你为我吃这么多苦。”而她,总是娇嗔抽出自己的双手轻拍他的脸颊:“傻瓜,我愿意!”是了,只要有他,还有什么苦是她吃不下去的呢?而他,没有辜负她,风里雨里,他在外面到处奔波到处打拼。

那样的日子里,她悔过吗?没有!她怨过吗?没有!但她的心里,却留下了深深的遗憾,为一枚戒指。

几年之后,他们的事业渐渐有了起色,生活慢慢地有了好转。经过数年商场的摔打,他变得成熟而稳重,生意做得越来越顺手,经济条件当然也越来越好。别墅、小车,这些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切,早已归于她的名下。昔日激烈反对过她的小姐妹们,如今都转而称赞她的眼光;而随着孩子的出世,当年暴跳如雷地与她断绝关系的父母喜笑颜开地前来照顾小外孙。在世人的眼光中,她实在是一个有福气的女人。不是吗?丈夫事业有成,孩子活泼可爱,而她自己也有一份不错的职业,一个女人,除此还有何求?再说,她的丈夫不像所谓的“成功男人”,成天在外拈花惹草,不,她的丈夫从来与“花边新闻”无关;而且,似乎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歉疚,丈夫在金钱方面更是出奇的慷慨,只要她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买下来给她。

而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她不止一次地参加过别人的婚礼,每一次,当她看着新郎一脸庄重地将戒指戴在娇美的新娘手指上时,她总会感到眼眶发热;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拥有那样幸福而动情的时刻,永远不会。

其实,象天下所有的女子一样,她渴望着拥有一个隆重、盛大而热烈的婚礼,她渴望披起洁白的婚纱走在漫天花雨中做他永远的新娘;而她最渴望的,是他能在庄严而神圣的时刻,为她戴上一枚蓝宝石钻戒。可这一切,她全都没有。当初,当他们在小屋里相依相偎的时候,当他们相吻着喃喃细语时,她从未对他谈过她的梦想,他既然没有那个能力,说出来徒然增添他的内疚。可在心底,她还是那么热烈地期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将一枚戒指戴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尔后紧紧地拥着她:“宝贝,你是我永远的新娘,永远都是!”岁月流逝,这个愿望在她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随着经济条件的好转,她拥有一枚戒指的愿望越加强烈。

有钱的日子里,她常拉着他去逛珠宝店,只要她的眼光在哪一款首饰上多作停留,他便会问道:“喜欢吗?喜欢就买下来!”于是,他陪着她买下耳环,他陪着她买下项链,他陪着她买过许多时髦的首饰,但他从未陪着她买过一枚戒指。每一次,当他们步出首饰店时,她的心里,总会涌起长长的叹息——他怎么就想不到亲手为她挑选一枚戒指呢?但他,没有听到。

前不久,她去参加同事的婚礼,在新郎为新婚戴上戒指的那一瞬间,她的眼泪竟然落了下来。为什么,她期待了几十年的那一刻,始终未能出现?那一天回到家里,她忍不住对他说起了婚礼上的一切,特别提到了戒指。

一直在翻报纸的丈夫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戒指的话,买一个就是了,咱们又不是没钱!”她的心倏地冷到了冰点,那一晚,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是的,他们有钱,不要说一枚戒指,就是十枚百枚他们也买得起;可是,那不是她所渴望的戒指啊。

这些年来,不能说丈夫不再爱她。她爱旅游,她的足迹踏遍了名山大川,她有满橱的名牌服装,她还有各种时髦的金银首饰,可她的心,依然感到说不出的失落。丈夫再不会象当年那样,为她眼角的一条皱纹而深深叹息,也不会为她的胃病焦虑不安,更不会为她一个小小的心思猜上半天。可多年以来,无论她怎样的暗示,无论她怎样的启发,丈夫始终未能明白,她的心中曾有过多深的遗憾,她是怎样热烈地渴望着拥有一枚他亲手挑选的戒指啊。

戒指,那一枚她梦想了数十年的戒指,只能在梦中,出现在她的手指上。

可她,依然固执地等待着,等待那甜蜜的时刻,等待那神圣的时刻,等待那庄严的时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中,她的心因无望而日渐疲惫,因失望而日益憔悴。

戒指,成了她心头永远的伤痛,可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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