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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奉旨议和

他的表情让李言年有点儿怀疑谷主这招棋是否走错了。如果月魄牵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风扬兮这招足以让他为了保命而忠诚。可是他若找到了能与风扬兮抗衡的人呢?

玉袖公主亲临佑亲王府赴诗会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东宫太子李天瑞闻得消息大吃一惊。他虽被立为太子,心里却一直窝着一团火,裕嘉帝对他并不亲近,予他太子之位最多是碍于他嫡子的身份与舅家势力罢了。

陈国玉袖公主去了佑亲王府,若是李天佑起心求娶了她,有了陈国的支撑,自己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多久?李天瑞只恨得摔碎了手中的白玉杯泄愤。

“皇儿。”罗皇后锦衣华饰立在殿门口,责备地出声。

李天瑞哼了声,俊美的五官显出阴狠之气,挥了挥手让内侍女官离开。

罗皇后款款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东宫的奢华,轻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残杯道:“这玉杯是西梁小国特产,只进贡了这么一套,皇上就赏了你,你就如此不知珍惜吗?若是被你父皇知道,又会三个月不睬你了。”

李天瑞心里怒气顿生,一巴掌将皇后手中残杯打落,吼道:“他不喜欢我,当初何必立我为太子?!三个月不睬我?他足足有三年没进凤宫了!”

罗皇后被他刺中心事,气得脸色发青。皇后失宠,裕嘉帝除了每月来凤宫应酬似的吃顿饭,从不留宿。她这位皇后已颜面尽失,本指望儿子争气,李天瑞被立为太子后却一日比一日暴戾,叫她如何不气?

见他这般沉不住气,皇后便冷笑道:“如此不长进,我看你这太子之位也坐不了多久了!”

李天瑞话说出口便后悔了,听皇后训斥便站起身来。扶皇后坐了,轻轻揉着她的肩说道:“儿子说错了话,母后别介意。儿子是担心那李天佑得了陈国公主,如虎添翼。这些年李天佑看似窝在王府老实读书,成日结交那些酸腐之人,可谁不知道他是在拉拢人心!他在暗中拉拢官员结党营私还少了吗?不说别的,兵部尚书郭其然态度突然转变就再明显不过。李天佑那人最是虚伪,偏偏用一副外表骗人以为他温和无害。”

罗皇后叹了口气,手指把玩着软榻上的璎珞,突然开口道:“玉袖公主是要嫁来安国的。只不过,你们三兄弟,谁也不能娶她。”

李天瑞手停了停,转到罗皇后身前站定,疑惑不解。

罗皇后轻抚着榻上精美的绣饰,笑了笑。这一幅绣饰要花费一年人工,只有身份最尊贵者才能享用。若不争,就做不得这华丽殿堂的主人。

“皇儿知道有座游离谷吗?”

“知道,天下数十国的都城都有一座牡丹院。据说,只要肯在牡丹院付得起酬金,就能让游离谷接下生意。那是个纵横天下的刺客组织,只求钱财,不问政事,所以各国都默许它的存在。”李天瑞说完,目中露出惊诧,难道深居宫中的母后竟委托了游离谷任务?

罗皇后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无息地朝殿门口走去,长长的裙裾衬出她一身骄傲。“十年前,游离谷主亲自接下母后的委托,让你坐上太子之位。这笔委托已经完成,”她回过头来,夕阳在她身上镀上了层光芒,皇后五官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游离谷讨要的酬金是端王的人头。”

李天瑞张大了嘴,不敢置信,这……杀端王?怎么可能?万一事败,别说太子之位难保,性命能否保住都难说。端王深得父皇信任,权倾安国,王府高手如云,端王自身也是武艺超群,如何能取到他的人头?

罗皇后看向殿外,漫天彩霞,夕阳下的皇宫金碧辉煌,多么美丽的地方!阳光终会慢慢退去,黑暗将淹没这一切,付不出酬金的下场会是什么,她很清楚。“母后不是傻子,早说明不可能下手杀端王。游离谷做生意也很公平,他们只提出一个条件,在适当的时候,让他们派出适当的人选就行了。如今这个人选已经来了。”

隔了一日,府中侍从便进莞玉院报道:“少爷,圣旨到了。”

永夜还在养身体,听得诧异,“圣旨?”

“是!王爷嘱少爷速去。”

永夜应了声,换了衣袍去中堂大殿。父王也不以病推脱,会是何事?

等旨意宣完,永夜傻了,官封鸿胪少卿,让他去做与陈国谈判的主使,他谈什么啊?

端王留他在书房,皱眉道:“这是陈国提出的要求,说是败于我手中,愿与你谈判。”

永夜恍然大悟,想起了那位玉袖公主。她居然能猜到是他取走了玉佩?而让他主谈,又是什么用意呢?永夜轻摇着头说:“父王难道不知,陈国玉袖公主来了京都?昨儿在佑亲王府还与蔷薇闹了一场。”说着便把昨日二人在佑亲王府因一首诗闹起来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端王哼了一声,指着他道:“你……兔崽子!若不是你,蔷薇哪作得出这样的诗句?!你分明就是找事!”

永夜嬉笑道:“我不是见了她腰间的翠玉佩,好奇她为何出现在佑亲王府吗?探探她的虚实也好啊。既然陈国想让我任谈判主使,父王,想要什么条件,永夜一定帮你拿下!”

端王又好气又好笑,指着他半晌,骂声出口却成了软软的一句:“别丢我的脸就是了。”

“父王,你说陈国此次议和谈判把玉袖公主带来,目的是什么?我可不相信她是来京都逛风景的,她是有武功的。”永夜收了嬉笑,认真地问道。

端王想了想说:“不管什么目的,陈国必须割让散玉关以南百里土地。别的随你。”

散玉关以南百里仍是崇山峻岭,安国踞散玉关阻陈,陈国也凭仗这百里山岭抗敌。两国就在这百里之地展开拉锯战。

陈军无时无刻不想占了散玉关这天险之地,打开安国南大门,而安国也时刻念着出了散玉关破了百里阻碍长驱入陈。此番陈军入侵散玉关,端王乘胜追击占了五十里山岭,但毕竟是陈国经营良久,安军长驻不是办法。

永夜叹了口气又问:“如若不肯呢?”

端王笑了笑,“赔黄金十万两、白银五十万两、生铁十万斤、缫丝千担……”

他每说一句,永夜就吸一口气,等端王念完,他喃喃道:“父王,这差事永夜怕是做不下来。我不去了。”说着把圣旨扔在书案上,掉头就走。

端王也不阻拦,只叹了口气道:“抗旨诛九族,父王与皇上是兄弟,诛九族就白说了,这就进宫去谢罪吧。拼得挨罚也要让皇上收回旨意。”

永夜暗骂要说早说了,何必等到圣旨下?父王与皇帝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同意让自己任主使。他笑嘻嘻地又走了回去,拿起圣旨放进怀里,“鸿胪少卿几品官?有月俸吗?多少?”

端王呆住,笑骂道:“从四品,月俸十四石!”

永夜也笑,“我省着吃一年,还能给府里省下不少。”说完得意地离开。

端王目中温柔毕现,这孩子嘴硬心软总让他心暖。他望着永夜的背影轻声说道:“散玉关往西北方向便是……游离谷。”

永夜一震,回头看了眼端王,点了点头。难道父王怀疑游离谷与陈国有关,所以才同意让自己去查探?若是游离谷真与陈国有牵连,自己任谈判正使,游离谷便会有所行动。谁更狡猾?永夜觉得自己还是比不上端王与裕嘉帝。

永夜并未急着上任,仍躺在竹椅上休养。他在等,等一个心目中设想的答案。

圣旨才下,李言年便带着揽翠提着给永夜做的菜匆匆赶到莞玉院。

永夜的脸色比沾上泥尘的花瓣还憔悴。他躺在竹椅上盖着毯子,李言年一眼瞧出,他的脸是真的苍白,没有用月魄给的改变肤色的药。李言年皱了皱眉,问的话没有沾上半点此次永夜肩负与陈国谈判正使的边。四顾无人,他低声说道:“这是你第一次没完成任务!郭尚书伤得也不重!”

“我以为师父多少先问一声我可否受伤,会更让我这个做徒弟的感动。”永夜淡淡地讥讽道,声音却是有气无力。

“受伤了?”李言年这才皱眉。

“二十名高手,再加一个风扬兮。师父,星魂不是神仙。”

李言年沉思片刻道:“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佑亲王与风扬兮如何知道你会去刺杀?那晚佑亲王来王府见王爷,难道他是来告诉王爷这件事情……”

李言年没有说下去,永夜心里已苦笑着想,这就是做内奸的代价。是自己告诉父王这一消息,让佑亲王提前有了安排,不仅来了王府高手,还请来了风扬兮。只可惜啊,整了这么一个圈套,佑亲王居然还赶回王府做好了埋伏,让自己中了毒。

他懒洋洋地说:“佑亲王难道在谷中有眼线?师父,我可是与你单线联系,不过我那天在茶楼好像看到了月魄。月魄来了,虹衣、鹰羽、日光呢?也出谷了吗?”

李言年小心拉过垂到地上的毯子给他盖好,轻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不过,月魄是来了。谷里想到你与月魄自小感情不错,想调来配合你行动。从现在起,你们俩就算绑到一块儿了。无论是谁的任务出了差错,另一个都只能死。”

说到那个死字时,他淡然的声音变得像恶狼一样狠。

“哦?以我现在的身份,你们舍得吗?”永夜嘴边露出一抹嘲笑。

“是我说错了。月魄不直接参与任何暗杀,他只负责为你提供情报、药物,协助于你。另外的任务是防着佑亲王被下毒。你若有什么异动,他就会死。他若背叛山谷,由你去杀了他。”李言年眼中露出一缕淡漠。

这种神色在多年前永夜看到过。当他们蹒跚着脚步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雪地里等他的时候就看到过。那时李言年居高临下淡漠地看着他们,就算说那句“出了楼的都是爷了”时也不带丝毫感情,只是种感叹,感叹从此以后,他们能为游离谷所用。

“很多年前,当他站出来的时候,当你站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种情感会胜过无坚不摧的利器。而现在,我们把这情感握在手中,必会无坚不摧。”

李言年的声音像生了倒钩刺的舌头舔过永夜的肌肤,带起血淋淋的痛楚。转世为人时他就立誓绝不会让兄弟在背后捅他一刀,这一世却又用月魄羁绊他?但是,为什么他心里仍想着学艺时的温暖?

永夜不在乎地轻笑出声:“多少年前的事了,都还是孩子。你以为,我真会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

李言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怀疑,但是,我相信谷主的眼力。他老人家曾说过,你唯一的弱点是情感太丰富。”

“佑亲王如何知道我会去?月魄告诉他的?”永夜一心想把这事扣到佑亲王头上,“还有,你不是说那位郭尚书其实是东宫的人吗?佑亲王去保护他干吗?”

李言年有点儿语塞,半晌才答:“郭其然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立了二皇子为太子,郭其然自然会对储君效忠,要扶持佑亲王,自然得除了他。”

原来如此!没有猜错,游离谷是想安国大乱,除掉安国的人才!永夜突然绽开一个极欢娱的笑容,喜滋滋地说道:“原来我没有办砸差事啊!这么一来,郭尚书有感佑亲王救命之恩,不就站到佑亲王一边了吗?”

他看着李言年的瞳孔一点点收缩,心里得意,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你也该尝尝!

“嗯,收到了预想不到的效果。这事只有我和牡丹院……总之月魄不知道你去的事,别疑心他了。”李言年说得急了,带出了牡丹院的信息。

永夜叹了口气,“我倒真想是他说的呢,我可不想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负责。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他的表情让李言年有点儿怀疑谷主这招棋是否走错了。如果月魄牵制不了星魂,就只有风扬兮这招足以让他为了保命而忠诚。可是他若找到了能与风扬兮抗衡的人呢?李言年一直不赞成谷主说的,人的情感才是最毒的蛊,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

这个星魂从小就让他捉摸不透,这么多年虽然他一直听话地完成任务,但是李言年还是摸不透他。他不想冒任何风险,决定请示山谷给星魂下蛊。

“伤得重吗?”打定主意之后,李言年声音变得很柔和。

“嗯,内息有些震动。还有,我的暗器全招呼了风扬兮,没家伙了,叫掌柜的弄点儿来。”永夜蔫蔫儿地回答。

李言年伸手来把他的脉,永夜抽开了手,“不用,还能为谷里卖命,只是等过了这两天,养养就好。”

李言年沉思了会儿道:“也好。休息两天。那些人,我分给别人一些。”

名单上有八个人,难道,谷里的刺客真的都来到了京都?永夜不动声色地“嗯”了声,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皇上突然下旨,封我为鸿胪少卿,与陈国谈判的正使,师父有无建议?”

“正想和你说这事呢,谷主的意见是要一个人。”李言年轻声附在永夜耳边说完,站直了身道,“你也知道,要陈国割让那百里土地是万万不可能,要赔偿金银也是死物,你若要来这个人,对你在安国的地位很有好处。”

永夜似笑非笑地盯着李言年,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不是塞给我的,随便。”

“这是自然。”

永夜看着落樱又想起了月魄,该不该见他一面呢?

夜慢慢来临,永夜的双眼慢慢地变得清明。他抬头仰望,今晚不仅有月还有碎银般撒落天幕的星子。

那时候,八岁的月魄护着他杀出小楼,又冒着被送去牡丹院的危险站出来。

那时候,十岁的月魄被他拉着躺在草地上看三位师父斗法,也是他站出来。

月魄给了他让紫袍小孩睡着的药,给了他易容的药,偷了回魂师父的解毒药丸送他。

月魄说他一定会认出他来。月魄说他们是兄弟。

“我能相信你吗?”永夜喃喃自语,望着夜空的双眸闪动着犹豫的光。解毒之后元气大伤,内息始终不稳,但是不见月魄又不行。在佑亲王府的月魄能了解他不方便掌握的情报,还能提供给他所需要的药物。

换了夜行服,看了眼倚红与茵儿的房间。每次外出,他总不忘记给两位侍女下醉梦散,让她们睡得更香甜。

悄然闪入黑夜,永夜无声地穿行在静寂的京都城中。

月魄的草庐在王府花园的一角,修建得和游离谷一模一样,草庐外依然种着各种药草。永夜看着,情不自禁地想起在山谷时月魄教他识药草的情形。诗会时他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草庐必是月魄所居。他是这样留恋游离谷吗?如今的月魄和游离谷的感情很深了吗?永夜思索着,没有贸然入内。他调整着内息,感觉四周的动静。

吃了一次亏,他再不敢小觑李天佑。

草庐里传来一个人的气息。应该只有月魄在,永夜还是服下了回魂的解毒药,轻轻落在草庐外。左右看了看,掌心已粘住一把飞刀,这才推门而入。月光的影子从窗户缝里漏出来,一身月白宽袍的月魄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不也眨地瞧着他。

隔了八年不见,月魄英俊之中更带有一丝出尘的清逸,剑眉下的双眸闪动着睿智的光。永夜收起飞刀,慢慢走近两步,解下面巾,他看到月魄的眉梢动了动,轻笑道:“你早瞧见我了。”

月魄站起身,走到永夜身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皱了皱眉道:“受伤还是中毒?脸色这般难看。”

永夜不习惯地偏开头,摸了摸下巴感觉很奇怪,男人抬他的下巴?这动作……他前世常做,现在做起来会是什么效果?他盯着月魄,手有点儿痒。

“想什么呢?”

永夜干笑一声,他不打算告诉月魄在佑亲王府中毒的事。他一屁股坐到刚才月魄坐过的椅子上抬头看他,慢吞吞地说:“如果进来的人是来杀你的,你会怎么办?”

“我是在想,你身上若是爬了条蜈蚣,你会怎么办?”

永夜低头一看,手掌啪地盖在嘴上堵回尖叫声,指着月魄急得额头挂汗,鸡皮疙瘩颗颗爆出。一条长一尺的蜈蚣正慢慢从他身下爬出来,夜色中细小的触角蠕动,转眼爬到永夜胸口停住。

月魄忍不住笑了,手伸出去,那蜈蚣用触须轻摩着月魄的手,说不出的亲昵与诡异。月魄抬头微笑,“它叫小星。”手指一动,蜈蚣悄悄地爬上了他的身,转眼没了踪迹。

永夜松开手喘气,气得想吐、想揍人,指着月魄颤声道:“再让我瞧见你身上那些恶心的东西,妄想我再靠近你三丈之内。”

月魄叹了口气,走进一步居高临下瞧着永夜,突然笑道:“我靠近你!”

永夜吓得头发倒竖,飞跃开,贴在房梁上,真的离他三丈远。

月魄得意地笑了笑,拍拍身上说:“还想炫耀你的轻功?”

“我还会暗器,别怪我把你的虫钉死!”永夜咬牙切齿道。

“七八年没见,居然学会了威胁人。”月魄喃喃道,身子一抖,那条蜈蚣迅速地游离,“下来!”

永夜挂在梁上不动。

月魄无可奈何地伸伸手,“没有了,真的。”

永夜这才跃下,不满地说道:“回魂师父教了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总得防身!我只会几招花拳绣腿。”月魄淡淡地说道。

他的神情让永夜想起当年月魄持刀护着他杀出小楼的情景。那时的月魄是喜欢学武的,他和他走上了不同的路。连他设计三位师父争风吃醋斗殴,月魄也兴奋得很。今天的月魄还是当年的他吗?

“卖蜈蚣给蔷薇郡主的是你吧?吓唬小女孩儿你也做得出来!”永夜故作轻松地移开了话题。

“那天我就瞧见你了,被一个美丽刁蛮的郡主追。”月魄看着永夜目光温柔,他还是瘦小个子,虽然自己不会武功,怎么还是很想保护他呢?“我想你是不会喜欢她缠你的,就阻了她几回。”

出山谷时永夜还是个孩子,如今眉眼长开,那张脸美得妖魅。月魄很自然地伸手去捏永夜的脸,还没触及,永夜自然地避开了。

这个动作让月魄有些尴尬,他默默地缩回了手伤感道:“我们都长大了。”

他的话让永夜心里很难过,硬了心肠摆出谈正事的模样道:“我找你,是李执事说你可以帮我。”

月魄的神情也变得淡漠,低垂眼眸道:“说吧。我帮你,不会告诉他们。”

永夜的心瞬间又变得柔软。口中依然冷静地说:“我要一种药,可以令人神智瞬间迷糊,事后又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药。还有,你替佑亲王下毒,事先告诉我一声。”

月魄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他,永夜接了便走。

“星魂!”月魄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永夜身体一僵,头也不回地离开。月魄没有武功,他不会让月魄犯险。与其让他知道得太多,还不如让他独善其身。

游离谷主说得没错,他情感太丰富了。似乎这一世遇到的只要待他好的人,都让他有种狠不下心的感觉。他不是很了解转世后新身体带来的新奇感受,他只能像孩子一样,从头适应、从头学起。

出了草庐,正要离开。永夜感觉到气息的涌动,身体自然地放松,贴在围墙上。

永夜看到一条黑影飞快地穿行在前方,竟直接跃向了李天佑的书房方向。他顿时改变了主意。夜深人静,李天佑会见的是何人?

轻笑了笑,永夜像风轻飘飘地挨了过去。

伏在书房檐下,他安静得像只蝙蝠。

棉纸灯罩拢住了烛火散发出的昏黄的光。

穿着浅蓝色宽袍的佑亲王一副闲适打扮悠然地坐在紫檀木椅上。

一个黑衣人站在他三丈开外,高大的身形带给永夜很熟悉的感觉。他几乎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毒解了?”李天佑笑着开了口。

黑衣人只点了点头。

永夜的目光透过窗户缝隙看到黑衣人手上紧握的剑。风扬兮,佑亲王果然与风扬兮有联系!而且两人关系不浅,他凝神听着里面二人对话。

“下一步的目标。”李天佑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永夜只一瞟就瞧出正是自己故意落在李天佑手中的那张暗杀名册。他的头开始痛。如果游离谷不是同一天全部出动,风扬兮每个人都去守候的话,自己要遇到他两次。他巴不得风扬兮把别的刺客斩于剑下,但是却不包括他自己。怎样才能调开风扬兮呢?永夜又遇到一个难题。

“游离谷派了那月魄来助我,我想拒绝又禁不住这诱惑。能用得上他的时候很多,不用白不用罢了。”

“东宫之中呢?”黑衣人慢吞吞地问道。

“也许也有如月魄之人。端王身边也有,游离谷想得很周全,都照顾到了。”

永夜皱了皱眉,难道游离谷在三位皇子身边都安插了人?月魄与他助大皇子,难道游离谷打的主意是无论谁继位,都能有好处?

这时李天佑开始摆弄书柜,永夜知道他是要开启密室,瞪大了眼去看。只见几格柜子移来移去却没露出什么来,不禁有些失望。今天能知晓这些已经不错了,永夜身子一动便欲离开。

只这么一动,就看到风扬兮身形骤转,永夜暗呼糟糕,手一挥射出一枚飞刀打熄了书房中的烛火,身子已弹了出去。

李天佑呼了声:“谁?”与风扬兮同时跃出了书房。

四周安安静静,风扬兮看了李天佑一眼,足尖一点向花园方向行去。

李天佑站在庭院里看了会儿,返身回了书房。他正欲进门,脚步却停住了,轻笑道:“出来吧。”

永夜本想避向花园,在看到风扬兮所去方向后又潜回了书房。风扬兮,他往月魄所在的花园去了,他想守株待兔?永夜绝不想被风扬兮逮个正着,更不想把月魄扯进来。身体瞬间以想象不到的姿势一个后翻进了书房。

他吃不准李天佑是真发现了他,还是在诈他?隐在屏风后面一动不动。

片刻后,李天佑似松了口气进了书房。

永夜也松了口气,他原应该信任自己的轻功,李天佑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

看着烛火重新亮起,永夜希望李天佑读书别太用功。他心里一遍又一遍说着早睡早起身体好,这么暗的烛火看书会影响视力。

李天佑在书桌旁看了会儿书,终于吹熄了烛火。

永夜听到他的脚步声走出门外。他正打算离开时,听到李天佑唤人的声音:“来人!给我封死了书房!”

他大惊,迅速从屏风后跃出,一脚踹开窗户却愣住了,窗户尽碎后,外面竟绷了张网。没等永夜回头,李天佑已出现在门口,悠然看着他道:“只有一个出口,这里。”

永夜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挥手便是三把飞刀。他明白只有击倒李天佑才能跑出去。上次月魄下了毒,他已经非常小心没有触碰这里的东西,然而,李天佑的功力却让永夜吃惊,三把飞刀被他轻松避过。

“知道你是使暗器的高手,也不过如此。”李天佑嘲笑。

你以为你真的避得过?永夜也想笑,嘶哑了声音说:“你如何知道我在书房中?”

“我猜的。”李天佑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外面太安静,以自己和风扬兮的功力也就眨眼工夫,他实在想不出来人除了躲在书房里,还会有别的地方可以藏身。与风扬兮交换那个眼神是告诉他,他去盯着月魄。

永夜拍了拍手赞道:“大殿下果然诡计多端!”

“诡计多端的是你吧?”李天佑倚在房门口一步不让,抄起双手闲闲地说,“我都说过了,想与你面对面聊聊。你三番五次入我书房,显然也有这意思,不如坐下来好生说话?”

永夜点点头,手掌中不知何时握了几枚黑色的圆球。指尖轻抚着光滑的球体,青衣师父说过,这暗器是安国边境小宋国的特产,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他四顾佑亲王的书房,一色的紫檀家具,真懂得享受。

“喜欢这里?这些紫檀产自万里外的深山老林,我很喜欢它的色泽与质感。虽然远了点儿,费了些人工,可还是值得的。坐在这里喝茶聊天是种享受,试试?”李天佑温和地说道,目光牢牢锁住永夜。他不信,他今晚还能从自己手上跑掉。

“可惜了。”永夜轻笑一声,手挥出,李天佑轻松自如地同样侧头避开,只听轰的一声,整个人都被气浪掀飞。与此同时,书房的窗户连同外面张的网被炸得粉碎,守在外面的侍卫倒了一地。

永夜撇撇嘴,同样的速度,暗器不一样了,还照老样子躲,太笨了。瞧了眼书房又有些内疚,一次用了五颗,这书房真的可惜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借着气浪的推力往外扑去,这么一借势身体已弹出十丈开外。风里只听到他得意的笑声,“李天佑,我待你不错,没往你身上扔雷爆弹就不错了,你要记得这个人情!”

李天佑缓缓站直身体,用手一摸颈后,手指沾上了一丝血迹。纵使他避得再快,也被炸碎的木片划破了肌肤。他看了眼手中的血,望着被炸毁的书房,脸色变得阴沉。他的确小看了这个刺客,他移动书架时已按动机关,用网封住窗户,而黑衣刺客居然敢把它炸了。不仅炸了,还用飞刀迷惑他,让他受伤。

“放狗!”他重新点燃的蜡烛中加了夜樱草,和紫檀香味混合一起会产生浓烈的味道。若沾在身上,他训练的犬便能闻到。

侍卫牵了两条黑色的小犬奔出,在李天佑身上嗅了嗅,往永夜消失的方向奔去。一个时辰后,侍卫低声回报:“端王府。”

端王府?!李天佑眸色变得夜一般深沉。

那人居然来自端王府!唇边扯出笑意,极淡、极轻,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侍从小心地轻轻用白棉布给他擦拭颈上的血迹,低声说:“无碍。”

李天佑“嗯”了声,背着手瞧也不瞧书房,沿着小径走向草庐。

出京都东华门往南,经高头街便到了甜水巷,这是一片繁华之地。庆德堂大药坊、古月楼、金银首饰珍珠匹帛商行,以及潘家酒楼、李家香铺、刘家包子店等京都著名的商铺都开店于此。放眼望去,摩肩接踵客流如织。

安国招待各国使臣的驿馆便设于此。

一觉醒来,永夜神清气爽心情颇好,决定去和陈国谈判。

他是第一次当官,也是第一次当这么大的官。他没有做官的经历,也不懂得那些繁琐礼节,学会了从服饰上认官职大小,也勉强学会了对皇帝该行什么礼。对两位副使大人,他只能揖手尊称一声老大人,别的就随意了。

两位副使知道是皇上亲自下旨封了端王世子为鸿胪少卿,谈判正使,也不知缘由。琢磨着皇上是否故意让这位看上去病歪歪的端王世子去挫陈使锐气,因此对坐着软兜抬进驿馆的永夜说不出半个于礼不合的言语。

驿馆占地颇广,有四五个院落,以方便他国使臣下榻。

永夜好奇地东瞧西瞧,啧啧赞叹驿馆的地段好,闹中取静。如果不是皇帝脑袋有问题,就是出主意的人是他国奸细,居然让各国来京的使臣拥有这么好的掩护环境。

他转念又想,各国怕是都这样,巴不得展示自己的繁华强盛,所以才会选这样的地段。永夜有些嘲笑自己草木皆兵,凡事想的就是防范。他叹了口气,收回做刺客培养的戒备心态,安然躺在软兜上欣赏这座园林式宾馆。

足足走了一刻钟,队伍才走进驿馆东大院。

迎面是正堂,四周大树合抱,围了座宽大的九重悬山式建筑,檐下有宽阔的回廊,上面铺就褐色木板,洗刷得光可鉴人。

“鸿胪少卿安国和议大使李大人到!”

永夜瞧见堂内陈国使臣已经就位,扶着侍从的手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陈使请裕嘉帝换端王世子主谈,本以为这位世子应该英气毕露,酷似端王,没想到走进来一个面色苍白、五官绝美的少年。见他穿了绯色绢制官袍,腰缠玉带,帽结琉璃珠,正是从四品的鸿胪少卿,也不敢轻视,依礼见了。

永夜手一抬,似憋足了气说道:“下官奉旨谈判,各位请安……”他气使得足了,这声安坐还没说完,脸已涨得通红,然后就是一阵剧咳,直咳得在座诸人喉咙都发痒才停住。

等到咳完,他饮了茶,轻叹了声:“下官自小多病,皇上为表诚意,答允陈国要求,由下官任谈判正使。我精神不济,撑不住多久,有劳两位副使大人了。”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养神。

两位副使一怔,心里叫苦,却端正了态度说道:“此次是陈国入侵我散玉关,我国的条件是陈国割让散玉关以南百里……”

“不行!我国绝不退让一寸土地,请安国军队早早退出我五十里国土,释放我军被俘之人。”

“钱大人此言差矣,你军战败,这态度怎的成了向我国开条件?!”马副使气得脸涨得通红,“我军已占五十里,你方只需再让五十里则已!”

“那五十里也是陈国土地,安国的军队能长久待下去吗?”陈国正使钱大人冷笑。

“哼,我军若是开拔,再得五十里,陈国就失了这百里屏障,难道钱大人希望看到我军长驱直入?”

双方就此展开舌战。

吵了一会儿,钱大人眼珠一转,向永夜一揖,“正使大人如何看?”

永夜睁开眼,刚要说话又一阵猛咳,咳完抹抹嘴,喝了口茶道:“刚才乱糟糟的吵什么啊?我听晕了,竟一句也没听清。钱大人,你方什么意思?”

钱大人笑道:“我方意思是……”

还没说完就被永夜打断,他转头看向副使马大人问道:“我方什么意思?”

马大人理直气壮地把安国意思说了一遍。

永夜点头,冲钱大人一笑,“钱大人,就是这个意思,你方还有什么要求?”

钱大人一愣,急得额头出汗,“李大人,我方没有什么要求。我方只是……”

“既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马大人,拟草约吧,我回去复旨。”永夜淡淡地打断钱大人,吩咐道。

马大人眉开眼笑,他知道就算这个草约签不下来,这位病怏怏的端王世子也会让对方气破肚皮。

果然,他才一应声。钱大人就拍案而起,“胡搅蛮缠,黄口小儿也敢前来捣乱!”

永夜顺手就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冷了脸站起来道:“下官乃贵国上书恳求、我国皇上亲封的鸿胪少卿和议主使。贵国请求下官主谈,却又开口辱骂,如此反复,这仗是还想要继续打下去吗?”

钱大人嘴张得老大,知道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眼睛急得发红。他倒也能屈能伸,当即深施了一礼赔笑道:“是下官的不是,素闻端王文武双全,世子自然也是知书识礼,是下官口误。”

永夜笑了笑,慢吞吞地说:“下官岂敢怪罪钱大人?下官身子虚弱,明日再谈吧。”扶着侍从施施然走了。

留下两国官员面面相觑,只好散了。

钱大人叹了口气,喃喃道:“公主,你害死下官了。”

第二日谈判继续,双方仍胶着在土地上。

永夜无聊得很,看着两国官员不顾形象拍桌互骂,突然烦了,站起身,也不咳嗽了,淡淡地说了声:“不割让土地也罢。”

堂上鸦雀无声。

陈国官员惊诧莫名,喜悦顿生。散玉关以南百里是陈国屏障,一寸也不能割让。两国使团就此争吵了半月,居然这位正使大人主谈第二天,一句话完结了。

钱大人小心地问道:“正使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钱大人嫌我不要土地反而不安?那就……”

钱大人赶紧打断他笑道:“正使大人所言极是,不谈土地。”

安国众官员急得额头冒汗,瞪着永夜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副使马大人已急得去扯永夜的官袍。

永夜笑了笑不睬,一口气将端王报出的价钱说了出来。安国官员方才舒了口气。

陈国使臣却越听越怒。黄金、白银倒也算了,这生铁十万斤却是万万不可流入安国。眼下世道混乱,生铁是战备物资,哪一国都急需,陈国产铁,安国一张口就是陈国全年的产量,让陈国使臣如何答应?

钱大人正欲摇头,永夜继续说道:“这些就算是你们玉袖公主的嫁妆吧,说得少了委屈了你家公主。”

陈国官员大惊,站起来怒道:“玉袖公主何等尊贵,安国竟然要以公主和亲为质,岂有此理!”

永夜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安国使臣也被他这句话惊呆了,这是事先根本没说的事情。马大人急得擦汗跳脚,见永夜闭目安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再加战马千匹。正使大人,这个条件玉袖允了。”

“公主!”钱大人与陈国官员伏地行礼。

永夜睁开眼,换了女装的玉袖公主出现在门口。玉袖身披绢纱宫装,端丽不可方物,那下巴还是习惯性地微抬着,只用眼角堪堪瞟着他,那种皇族与生俱来的傲气扑面而来。他想起蔷薇,一比较还是那丫头可爱。

永夜笑笑站起来,躬身一礼,“鸿胪少卿李永夜见过公主。”

这就是前几天那位戴了面纱的紫袍少年?身材瘦小了点儿,背却挺得很直,绯色官袍衬出一身英气勃勃,整个人如清秀挺拔的翠竹,五官精致得竟找不出一丝可挑剔之处。玉袖眼中飘过一丝惊叹,直接想起了传闻中美若天仙的端王妃。她又想起永夜被吓得滚落她脚边的模样,嘴角扯出讥讽与不屑,微微点头还礼。

永夜笑道:“既然公主能做主,我等便拟了草约复旨。下官告辞。”

“世子请留步,玉袖有一事不解,想请世子移步。”玉袖不理永夜口口声声自称下官,声音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这位公主明显知道游离谷的计划,所以才答应得如此痛快。永夜很好奇公主留他想说什么,欣然同意。

他默默地跟在公主身后出了大堂,玉袖宫装裙摆拖在地板上像孔雀开屏。侍女离了他们三丈远,方便公主和永夜说话。

转过回廊是一座紫藤环绕的小院,下台阶的时候,公主站定不动了,回眸对永夜一笑,“你做得很好。只是……要的东西太多了。”

这句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生嘴里说出且带着斥责的意思,永夜禁不住想,这时的人怕是都早熟。但是这句话的意思……永夜眼中一道光芒闪过,游离谷难道真与陈国有牵连?或者,那个组织是陈国所建?陈国的野心未免太大。不过,连陈王掌上明珠都舍得送往安国和亲,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永夜装着听不懂,理直气壮地说:“陈国兵败,赔偿我国是理所当然!”

公主讥讽地看着他,永夜直视着那目光,半分也未退却。他希望公主如此,更希望公主提及游离谷,他巴不得公主坐实了陈国与游离谷的关系,情不自禁扬起一个笑容来。

玉袖被他的笑容迷惑,永夜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却逼得她再抬高了下巴。“八月中秋,我会在散玉关外十里坡等你接亲。”

永夜很遗憾地听到这句,不置可否地说:“下官身体不好,是否由下官前往迎接公主乃是未知之数。”

春日暖阳,如果从远处看,正是一对璧人。奈何一人骄傲,一人漫不经心。玉袖睨视了永夜一眼,收了收臂间披帛,颐指气使地说道:“下去吧。”说着便步下台阶。

永夜扯了扯嘴角,悄悄伸出一脚踩住裙摆,得意地想看公主摔跟头。暗道,踩住你的小尾巴,叫你再翘!

玉袖猝不及防,身体陡然前倾,她反应甚快地旋身一转,本想站稳了身子,永夜这脚却踩得实在了。他只轻松一伸手,玉袖恰巧落在他臂弯处。

两人对视似乎都觉得尴尬。

永夜顿时松开了手,玉袖眼看要摔倒在地,轻呼一声再次扭身跃起,裙摆却刺拉一声撕破了条大口子。

永夜眨了眨眼,似呆住。

玉袖粉脸涨得通红,尴尬地拢了裙子,大声说:“岂有此理!”

“下官惊扰公主,这就告退。”永夜目的达到,低着头以示非礼勿视。

“滚!”

永夜转身抬步,又转过身摸出公主的翠玉佩双手奉上,“对了,公主若是苦寻此物,下官正巧拾到。”他看着公主气得身体发颤,又不得不伸手接过玉佩的模样得意万分,忍笑道,“公主将嫁入我国,还请早日返陈做准备。下官不久留了,还要回宫复旨。”

“正使大人亲口求亲,不知是替何人相求?”玉袖瞬间已恢复平静。

永夜心道,你请我来做正使,就是为了嫁入我朝。至于三位皇子,随便你嫁哪个,想来你也无所谓。脸上却堆笑道:“下官不敢妄猜圣意。下官告辞。对了,公主生气的模样更添娇艳,还有,抬下巴多了,后颈会长皱纹的。”

一番讽刺与轻薄轻轻柔柔地说出来,永夜自己听了都觉得他真是为公主好。看玉袖再次变脸,他飞快转身,大踏步离开,哪还有半分需要人搀扶的病弱。直气得玉袖咬牙。

良久她才冷冷一笑,唤道:“吩咐钱大人,速备行装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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