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梗概
令狐冲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困在地牢里,每天有一个聋哑人送饭,说不上话,弄不清楚怎么被困,只是胡思乱想。摸到床上铁板刻满了字迹,密密麻麻。是任我行刻下的“吸星大法”,无意中试练,竟能化解体内真气,依法修习。黑白子把自己当成是任先生,前来求取大法秘诀,只要答应传授秘诀,就能放自己出去。
真气已化去六七成,黑白子又来以酒肉换取秘诀,接木盘的瞬间被令狐冲抓住,吸星大法吸走了黑白子的内力。用力一拉,整个身子都从方孔中钻了进来。令狐冲因此找到脱身的办法,换上黑白子的衣服,从方孔中钻了出去。
走出地道,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三人正围在周围。令狐冲一个虚招把人晃开,发足狂奔,奔到一处无人的山野,离城已远。
心理分析
真诚的反思本身能起到一些心理治疗的效果,对心理健康是非常有利的。基督教有一种常见的修炼办法,就是定时到教堂进行忏悔,这是一种很有效的办法。其实对着谁忏悔不是最重要的,最终起到作用的,是对自己的忏悔。不是教父给了你神的力量,是你对自己开放了内心,加强了面对的心理力量。
所有的心理问题,最终要解决的,都是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即使显然是别人对自己造成了伤害,最终要处理的也还是自己。既定的事实是没法改变的,但它印在我们心灵上的痕迹是可以改变的。这种改变不是涂抹,而是通过再次的面对,把消极情绪宣泄之后,真正弄明白了造成伤害的原因,开悟了,伤痕就会自动消除。
最彻底的处理是完全弄明白,相当于得到智慧之光的启迪,完全解决问题。也有一些处理,不是那么彻底,但的确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处理生活中的一些简单问题时,还是可以用的。经常用一下,对我们的心理健康有好处,至少,它一定不会有坏处。比如说忏悔。有很多常见的小问题,它之所以困扰我们,是因为我们缺乏面对的勇气。随便举个例子来说,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偷姐姐的100块钱。以后就一直特别害怕,特别担心,担心有一天姐姐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严重的后果。所以我小心谨慎,凡是提到相关的话题,我立即避开。自己也特别回避这件事,每次回想到的时候,马上就去想另一件事,换个主题,特别不愿意回想,像隐藏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小心翼翼地把它保护起来,根本不敢碰到。这样做显然很累人,特别耗费心理能量。
保护了多年,终于受不了了,最后下定决心,向姐姐坦白,才知道姐姐对这件事情毫不在乎,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说,当时那100块钱就是给我准备的,后来看我拿了,以为我知道是给我的礼物,所以也就没管了。
很显然,这个心理问题并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我自己的一点小小的误会,可惜我把这个误会独自承担,忍受了多年。就我本身,心理问题也是双重的,既有羞愧,又有对羞愧的担心。本来后者是次要的,后来我把它复杂化了,反而是次要的东西成了主要的困扰。它跟姐姐是否会怪罪已经没有很直接的关系,姐姐要怪罪,我会担心;即使不怪罪,我也会担心。所以问题成了我自己的担心,而这个担心是多余的。我首先要解决这个担心,才有面对问题的可能。折磨我的是这个担心,我不敢开放它。真正坦白了,向自己开放内心以后,也就不再是什么大问题。即使没有向姐姐坦白,只是我自己敢于面对了,那也是一个进步,以后就少了一重困扰,不用再处心积虑地隐藏。这就是真诚的反思能起到的效果。
忏悔也是一样,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但它是解决问题的开始。当真心忏悔的时候,把事情对自己说一遍,就已经解开了一大心结。因为不敢对自己提起的时候,我要耗费很多精力去隐藏,这是我给自己增加的负担。但也不是随意说说就能起到作用,说的时候必须带感受,是有感而发,感受比说更重要,不能空口瞎说。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态度要诚恳,要真心的。真诚特别重要,不能带有目的性,不能说,为了以后减轻自己的负担,我就忏悔一下,这样是不可能有效的。不为什么,我就是愿意面对,愿意对自己开放内心。
不一定非要像忏悔那么正式,生活当中定时这样反思一下就会很有用。当然,正式一点会更好,因为那样更容易静下心来,要静下心来,才能沉下去感受,浮在大脑里思考是没有用的。但若条件不允许的话,也可以不用那么正式,只要有体会,感受真实就行。最简单的做法,带着感受,把那些引起消极情绪的事情,仔细地回想一遍,想得越细越好,细到最小最小的细节。回想的时候,不要去回避那些不愉快的情绪,承认它,不愉快就让它不愉快好了。令狐冲被困在牢底,有一个阶段就是在胡思乱想。
如此胡思乱想,不觉昏昏睡去,一觉醒来时,睁眼漆黑,也不知己是何时,寻思:“凭我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脱困的。如果向大哥也不幸遭了暗算,又有谁来搭救?师父已传书天下,将我逐出华山一派,正派中人自然不会来救。盈盈,盈盈……”一想到盈盈,精神一振,当即坐起,心想:她曾叫老头子他们在江湖上扬言,务须将我杀死,那些旁门左道之士,自然也不会来救我的了。可是她自己呢?她如知我被禁于此,定会前来相救。左道中人听她号令的人极多,她只需传一句话出去,嘻嘻……忽然之间,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这个姑娘脸皮子薄得要命,最怕旁人说她喜欢了我,就算她来救我,也必孤身前来,决不肯叫帮手。倘若有人知道她来救我,这人还多半性命难保。唉,姑娘家的心思,真好叫人难以捉摸。像小师妹……”一想到岳灵珊,心头蓦地一痛,伤心绝望之意,又深了一层:“我为什么只想有人来救我?这时候,说不定小师妹已和林师弟拜堂成亲,我便脱困而出,做人又有什么意味?还不如便在这黑牢中给囚禁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好。”想到在地牢中被囚,倒也颇有好处,登时便不怎么焦息,竟然有些洋洋自得之意。但这自得其乐的心情挨不了多久,只觉饥渴难忍,想起昔日在酒楼中大碗饮洒、大块吃肉的乐趣,总觉还是脱困出去要好得多,心想:“小师妹和林师弟成亲却又如何?反正我给人家欺侮得够了。我内力全失,早是废人一个,平大夫说我已话不了多久,小师妹就算愿意嫁我,我也不能娶她,难道叫她终真为我守寡吗?”但内心深处总觉得:倘若岳灵珊真要相嫁,他固不会答允,可是岳灵珊另行爱上了林平之,却又令他痛心之极。最好……最好……最好怎样了“最好小师妹仍然和以前一样,最好是这一切事都没发生,我仍和她在华山的瀑布中练剑,林师弟设到华山来,我和小师妹未远这样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唉,田伯光、桃谷六仙、仪琳师妹……”想到恒山派的小尼姑仪琳,脸上登时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心想:“这个仪琳师妹,现今不知怎样了?她如知道我给关在这里,一定焦急得很。她师父收到了我师父的信后,当然不会准许她来救我。但她会求她的父亲不戒和尚设法,说不定还会邀同桃谷六仙,一齐前来。唉,这七个人乱七八糟,说什么也成不了事。只不过有人来救,总是胜于无人理睬。”想起桃谷六仙的缠七夹八,不由地嘻嘻一笑,当和他们共处之时,对这六兄弟不免有些轻视之意,这时却恨不得他们也是在这牢房内做伴,那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这时如能听到,实是仙乐天音一般了,想一会,又复睡去。
令狐冲也不是刚发现自己身陷牢底就去想这些,倘若那样,倒未必有用。刚发现的时候,正常的反应都是焦躁、着急、恼火。令狐冲不但大骂梅庄四狗卑鄙无耻,连送来的饭菜都打翻了。经过一阵折腾,这才慢慢静下来。假如没有经历前边的折腾,心中焦躁,是很难沉下来回忆往事的。即使回忆起来,心也是浮着的,很容易被焦躁带走,因为太焦躁的时候,焦躁占据情绪主导,回忆往事的真实感受,很容易被焦躁遮掩、替代,或者被影响。当出去的希望逐渐破灭,不急于立即脱身时,心情反而会平静一些,这才更容易找到真情实感。
闭关可能能起到类似的作用,因为刚开始一定是不太习惯的。但是当适应了以后,它会比平常更容易让心平静下来,这时候再去静修,效果会比平常更好。当然有的人天分好,生活中也能随处静下来,完全不在乎形式,那也犯不着非要闭门谢客。
令狐冲并不是主动闭关,是被困,但只要能静下来,一样有效果。对于令狐冲这样生性放荡,不受羁绊的人,偶尔被关一下,倒未必是件坏事。牢底其实还是个不错的环境,因为安静,昏暗,不受干扰,有安全感。精神分析心理咨询就要故意找一个空房子,打上昏暗的灯光,这样的环境有利于进入人的潜意识深层。
上一篇关于令狐冲的文章《绝路》,已经作了分析,令狐冲心结的解决,已经取得一定的进步。在被逼上绝路以前,他对自己的心结,更多采取的是回避,偶尔想到,也就是一带而过,不太愿意去想那些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对于自己的内伤,令狐冲其实也蛮消极的,生死由命,大不了一死。逼上绝路之后,没有办法不面对,无论你高不高兴,都已经被天下人,被自己的亲人抛弃,这是既定的事实。内心极度悲痛,充分地痛苦,比之回避是一个进步,但这还不是解决问题的开始,只是为解决问题提供了可能。没有以后的进步,光是痛苦也没有用。但是,痛苦比不痛苦要好,因为本来就该痛苦,正常人在这种时候都会痛苦,假如你不觉得有痛苦,一定有潜意识的回避,除非你早已解脱,做了神仙。逼上绝路以后,我们说他的健康可能会有所好转,至少不会再加重。这次牢底的反思又提供了一个机会,回想过去的人和事,在心中过一遍,这是他解决心理问题的开始。心理问题解决了,健康也会变好。在这样的反思之后,紧跟着令狐冲就修习“吸星大法”,化去了体内异种真气,这个奇妙的安排特别符合事实。仅仅化去六七成,显然,这么不彻底的处理当然不可能完全健康,能化去六七成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心理问题更彻底的解决,还需要等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