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这几年随乡入俗,也会做各种的上海老味道,不过做老味道的厨师都是从绿波廊、绮藻堂等各酒店聘请的。这一餐刘堂燕点了鸡鸭血汤、鳖鱼虾子大乌参、雪里蕻冬笋、香干拌马兰头、宁波汤团,外加一瓶蒙罗红酒。梅老板看着菜单啧啧称道,说刘堂燕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爱吃清淡奇异的。刘堂燕说,清淡是清淡,奇异说不上,但有几道菜是有典故的,不知道梅老板听说过没有。梅金说,没听过,趁着菜没上,你讲讲,也好让我们的脑筋休息休息。
刘堂燕说,这几道菜中除了雪里蕻冬笋、马兰头拌香干外,鸡鸭血汤、鳖鱼虾子大乌参、宁波汤团都有故事。
“你说,你说,我洗耳恭听……”梅金说。
鸡鸭血汤有西哈努克亲王的故事。1973年,西哈努克到上海访问,他之前在南京游玩夫子庙时,吃了那里的12道点心,到上海他说要去城隍庙玩。为了胜过南京夫子庙,上海接待方面精心设计了14道点心。这14道点心中就有一道鸡鸭血汤。这原是下里巴人的俗食,用它来招待亲王就得精工细作。师傅们三下南翔,寻找最正宗的上海本地草鸡,杀了108只鸡才找到所需的鸡卵——真叫杀鸡取卵了。这个鸡卵并非成形的鸡蛋,而是附着在肠子里没出生的卵,才黄豆那么大小。黄澄澄的、规格一样的卵,配玉白色的鸡肠和深红色的鸭血汤,相当悦目。当这道汤上桌时,亲王一吃,赞不绝口,一碗不过瘾,又来一碗。据说,他说明天再上这碗汤时,接待人员听懵了,天呀,明天又得杀108只鸡了!
梅金和阿青、阿坤大笑,只有刘般若还在默然思考,他听过多次了,所以没有笑。
鱼,就是刀鱼,名称在《山海经》就出现了,就叫鱼。刀鱼、竹笋、樱桃自古是“初夏三鲜”。苏东坡爱吃刀鱼,“知有江南风物否,桃花流水鱼肥。”有一次吃刀鱼面,店堂里有一群旅游者模样的老人,吃着吃着就哭起来。跑堂上前一问,得知是当年驻防江阴要塞的台湾老兵。如今食之,历历往事顿时涌上心头,一起走南闯北的弟兄们死的死,老的老,知味刀鱼,老兵们怎不老泪纵横。他们说,要不是老蒋腐败无能,何至于一条刀鱼,40年暌违!
“什么叫暌违?”梅金问。
“就是长时间没见面。”刘堂燕说。
虾子大乌参。1937年淞沪会战历时3个月之久,后来中国军队南撤,市内公共租界和法租界沦为孤岛。其时,小东门外法租界洋行街,今天的阳朔路,一批经营海味的商号生意清淡,对外贸易中断,原来销往香港、澳门及东南亚的一批大乌参积压仓库。此事被德兴馆的著名厨师杨和生获悉,便以低价采购了一批,然后在店里以本帮菜的原理进行试制。从选料、涨发到烹调,一次又一次试验,终于创制出具有本帮菜风味的“虾子大乌参”,一炮打响,不少社会名流尝后广为传播。后来上海浦东人李伯荣来城里学生意,拜杨和先为师,成为名菜虾子大乌参的衣钵传人。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是要创新。我是个爱创新的人。记忆器是我想象的产物,多好的东西,现在又不让做了……”梅金有点沮丧摇头。
“谁说不让做了?”刘般若问。
“市里、北京老领导?”
“你理解错了。”
“我错了,又是我错了?”
“领导的意思是要眼观大局,讲究方式方法。”
“你不是也想打退堂鼓?”
“我什么时候打退堂鼓?我是在想能用什么办法和方式,让莘迪和我们合作。”
“那你说用什么方式方法?”
“元老们提出公开春申脑图谱,供她无偿使用。”
“这个容易,你让她用呗。”梅金问,“用了她不传授呢?”
“只要她用了,我就能把她的程序记下来。”阿坤说。
“你有这本事?”刘般若摇头,“我不信。”
“不信?可以试试。我有非凡的记忆力,就因为这个,嘉理咨询招聘了我。”阿坤说。
“我还是不信。堂燕,你以为呢?”
“阿坤是梅老板雇的,又不是我雇的,我还没试过他。”
“我试过,”梅金说,“阿坤,我让你看的我收藏的那10件艺术品,你说一说。”
阿坤介绍说,这几年梅老板已经把中国艺术品拍卖成交价格前10位的作品全部拍下来,接下来,她还要把刘益谦收藏的东西拍过来。这10件作品是:
清乾隆“吉庆有余”转心瓶,英国Bainbridges公司拍卖,以5.5亿人民币成交;
黄庭坚《砥柱铭》,北京保利公司拍卖,以4.3亿元人民币成交;
王羲之草书《平安帖》,中国嘉德公司拍卖,以3.08亿元人民币成交;
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伦敦佳士德公司拍卖,以2.26亿元人民币成交;
乾隆“万寿连延”长颈葫芦瓶,香港苏富比拍卖,以2.5亿港元成交;
徐悲鸿《巴人汲水图》,北京翰海公司拍卖,以1.71亿元人民币成交;
明代吴彬《十八应真图卷》,北京保利公司拍卖,以1.69亿元人民币成交;
宋代佚名《汉宫秋图》,北京保利公司拍卖,以1.68亿元人民币成交;
元代王蒙《秋山萧寺图》,北京保利公司拍卖,以1.3664亿元人民币成交;
宋徽宗御制乾隆御铭“松石间意”琴,北京保利公司拍卖,以1.36亿元人民币成交。
“没错,他一看就能记住,我是记不住的。”梅金说。
众人瞠目结舌。
“梅老板,你收藏的那几幅弗洛伊德画的丑女人要说吗?”
“别说了,人家以为我好丑。其实丑也是美,我丑吗?”
梅金问刘般若,刘般若摇头。
“那都是你给我讲了结构要调整以后,我把金矿、煤矿卖了,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的情况下买的。我想放几年,它们还会升值的。”
众人由衷地钦佩地点头。
“还是说说莘迪的事,怎么办?堂燕,你先说,你跟莘迪经常联系。”梅金说。
“我还没见过莘迪,只网上聊天,不过,我知道莘迪这次来华有三个目的,一是学术交流,二是回老家找一个亲戚,三是要回福州老宅的宅地……”
菜上来了,梅金说,大家边吃边谈。
刘般若认为,记数理的东西与记人文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要记住软件编程谈何容易?还是要做好莘迪的工作,让她自然地愉快地与我们合作。她这次回国,除学术交流处还有两个目的,我们帮助她完成任务,达到这两个目的,她不会不感动。具体工作他按各人特点作了分工,他自己牵头,阿青、阿坤配合,堂燕协助。只要把莘迪接待好,让她愉快,一定有胜算。
梅金同意刘般若的安排,说等成功了,再请大家吃饭。晚餐在“干杯”声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