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成员多不饮酒,更无嗜酒者。然而谈起酒话却绵绵不绝。我曾聆听过不喝酒的大哥娓娓道来的酒坛佳话。
中国酒已有9000年历史,在我国贾湖(现青海省境内)一带曾发现有酒糟。在中东两河流域的巴比伦,最早酿酒至今也才7000年。
传说在距今4000年的夏禹时,有一女子名叫仪狄,曾酿酒献给大禹,禹饮后,嗜睡不醒,这与大禹勤劳的性格相悖,禹遂与仪狄疏远了,但制酒工艺却流传下来。
众所周知,鲁国最重教育,但却多多少少忽视了工艺。在名酒排行榜中,鲁酒质量稍显欠缺。《庄子》一书中曾有“鲁酒薄而邯郸围”之记载。赵国沣酒原本闻名于世,但因各国献酒给楚王时,赵国献酒人傲气十足,引起管理献酒事务的楚国官员的不满,故意来个调包,暗中将鲁国所献之酒与赵国所献之酒予以调换,使赵国进献的沣酒蒙上“薄酒”之名,从而激怒了不知内情的楚王,便引发了楚王下令派兵围困邯郸的那场战事!
呜呼,一坛薄酒竟引发了一场战争!
鲁国不单酒薄,连衣服也是薄的。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说的正是鲁国丝织品之薄。
曹操在《短歌行》一诗中歌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其实杜康是一位制酒人。
既有酒,饮之嗜之者如云。
曹植很爱喝酒,行为不太检点,曹操才确立曹丕继承王位。
“竹林七贤”阮籍爱喝酒,阮籍本人不修边幅,他家隔壁是酒店,他喝醉后,随意睡在酒店女主人的床上,其夫心中亦不存疑,旁人也都认为阮籍“外坦荡内醇至”。
贤人的本性毋庸置疑,但酒力不饶人,喝醉酒的贤人能否保持完美的风度,令人存疑。
刘伶最爱喝酒,很少干正事,这可急坏了他的妻子,其妻提出要他戒酒,他说:“只有和神发誓后才能戒酒。请神必备办酒与肉。”其妻如法炮制,酒肉齐备。祭神时,刘伶口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十斗一醉,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见到酒肉,大饮大吃,其妻方知中计。
刘伶的借口戒酒反骗取一次豪饮!
据说世上还有“一醉千日”的烈酒。晋朝河北中山有一人名狄希,能制“千日酒”。刘玄石平生饮酒不醉,特慕名前去拜访狄希。刘玄石恳求狄希让他尝试一下“千日酒”,狄希只让他饮下一杯,并叮嘱他马上还家。刘玄石一到家,便昏睡不醒,一天两天直至一礼拜都不醒来,家人以为他已死去,将其埋葬。
狄希想起3年前刘玄石曾来此喝酒,算而今3年已过,想必醒来。便按旧址找到他家,其家人说已去世埋葬,狄希一拨人马上又找到墓山,掘开墓圹,刘玄石打了一个喷嚏,酒气喷开散去,围观之人皆被感染,回到家中,每人睡了3个月才醒来。此段酒话被林语堂先生译成英文。我曾读过译文。
大哥酒话竟如此之玄,怪哉!
唐朝马周,别号宾王,才干过人,在本地很有名气。因在某州刺史达奚面前论及治政之事大言不惭,于是被驱逐出境。马周来到长安新丰,在新丰时,他喝酒无人理睬。喝了一壶又一壶,还将一壶好酒用于洗脚。在长安,因马周通文墨,代官人常何写奏折(唐朝时,官居三品以上官员可上奏折),唐太宗见奏折,问到常何,常何如实以对。唐太宗会见马周,相谈甚合,不久马周便身膺相位。
马周以酒洗脚,用心明显;唐太宗任人唯贤,君臣相得。
蔡京海量不凡,他说不喝酒就无精神;而其弟见酒头痛,二人对酒的感觉截然不同。蔡京误国,晚年被贬湖南,侍妾被送去金国,他作诗云:“为爱桃花三树红,年年岁岁惹春风。如今去逐他人手,谁复尊前念老翁。”其恋酒恋色的思想在诗句中得以显现。在被贬路上,这位曾“玉殿五回命相,朝廷十度宣麻(命官时把命令写在麻布上,故称宣麻)”的蔡京发出人生末路的凄楚之声:“八十一年住世,四千里路无家,如今流落向天涯……”
喝酒不喝酒对个人前程并不起重要作用,关键要看个人本质行为。蔡京的悲剧并不在被贬,而在于他死后祖籍无归,不论是仙游人还是莆田人都不愿认他为乡亲。
大哥的酒话依然绵绵,而我的思绪也渐入佳境。那与酒息息相关的诗句故事飘然而至:李白“莫使金樽空对月”,王维“劝君更尽一杯酒”,杜甫“白日放歌须纵酒”,杜牧“水村山郭酒旗风”,毛泽东“吴刚捧出桂花酒”……
酒在酿造着诗句。酒在鼓动着人们及时享乐,酒在抒写着友情,酒在助长着喜悦,酒在吹拂着一片和平安宁的江南景象,酒又在表达着崇高的礼遇……
岂止这些,酒催生愁云,酒促人幻想。酒在最后冲刺的瞬间尽情喷洒,酒在友好往来的国宴上频频碰杯!酒在新婚燕尔之夜沁入新郎新娘的心房,酒在景阳冈的酒旗中招摇呐喊……
酒不单给我们人类带来灵感智慧、激情豪情、勇气力量;酒在情意绵绵沾沾自喜之时,无不让你醉眼蒙眬、难辨西东!甚至让你魂不守舍走向深渊!
那些醉眠酒乡的弟兄们,醒醒吧,你们该不会是误食了狄希的“千日酒”而身不由己长睡不醒吧?
嗜酒者常以“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来自我解嘲,有的干脆也学着济公模样“酒肉穿肠过,佛祖留心中”,以此为借口聊以自慰。须知,嗜酒伤身,常醉不醒只能误己误人误国。
在古代楚国,屈原生活在“众人皆醉”的时代,而这位三闾大夫依然保持着高洁直行,绝不同流合污苟且偷生,应该说是难能可贵的。伟大的屈原,他真不愧是具有爱国和正直两大特征的一面旗帜,永远飘扬在酒国楚地的上空和廉洁的士大夫之族以及黎民百姓的心中!
“醉里乾坤大,杯中月常圆”,这是醉者奇妙的幻觉。但现实和人生毕竟容不得虚幻,必须真真切切地去面对、去感知、去践行。还是少点自我陶醉,多点实事求是为好。
正常饮酒,有益健康,本就不应拒之门外;而过量饮酒,伤身伤体,酗酒斗酒,酒后一味使气惹是生非,理应杜绝。
文明的时代也应讲究文明风气。对一个好酒的人,席上无酒,兴味索然;而对于一个不喝酒的人,被人强行“敬酒”灌酒,心里更不是滋味。各人酒量天壤之别;有人饮下两斤茅台面不改色;有人喝了一小口啤酒就头晕目眩东倒西歪。因此在酒桌上,“随意”二字值千金。它突显了友好和礼貌,也宣示了海纳百川的气度!
2009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