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拿起姐姐所赠扇子,扇出凉爽之风,扇来催眠之曲。我驾着云朵飘飘欲仙,迷迷糊糊地坠入千里梦乡。
贫病的童年,在母亲麦秆织成的团扇有节奏的摇动下,苦痛渐渐散去;在父亲夜半持扇驱蚊的扑扑声中,我呓语喃喃;在弟弟用扇子在我背后偷袭得手的笑声中,我们兄弟笑声连连。啊,多么普普通通的妈妈编织的农家小扇,你竟串起一片温情一派亲情!
放学时分,由小学同窗引领,溜进其父的制饼作坊,那被烟熏火燎过的一把把勾勾如瓢的黄色扇子,竟神奇般地扇出饼炉中金灿灿的光饼。作客城里,眼看胖大老板煤炉边的一叶蒲扇,扇旺炉中跳荡的火苗,扇起满屋飘香的炖肉气味。多么顺从人意的扇子,你秉承主人的意旨,张张弛弛地演奏着美妙的劳动乐章。
少年的我们,无不佩服那面只有孙大圣才能扛得动的硕大无比的芭蕉扇,它扇灭了火焰山上熊熊燃烧的烈焰,铺平了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之路。
诵读诗书,扇子的轻风唤来华美诗句,文人墨客口不离词手不离扇,文文雅雅,潇潇洒洒。而那落魄书生手中的折扇,它扇开了“一江春水向东流”。那红楼西厢小女子们的花扇,又向意中人传送了多少秋波?那轻罗小扇扇开的香风香雾不知迷倒了多少相思之子。
扇啊,你四处游荡:一会儿闯到许仙约会路上,装点了翩翩美少男,让“千年等一回”的白娘子一见钟情痴心不改;一会儿你又来到杜十娘的船上,跟着这位多情的青楼女子一起随波逐流;在通往汨罗江的路上,你又跟“九死不悔”的三闾大夫谈了些什么?
扇啊,有时你走上讲台,成了评话大师手中的一个道具;有时你加入老太太们的扇舞里,与她们一起左旋右转,在夕阳下聊发少年狂;有时你潜入宫中,与失宠的宫女在“天阶夜色凉如水”时“坐看牵牛织女星”;有时你还陪着运筹帷幄的诸葛,走上祭坛,鬼使神差地借来了令“樯橹灰飞烟灭”的东南风,扇动了千军万马的阵脚,让世人众生刮目相看,让蜀国的君臣庶民有口皆碑:“多亏丞相手中一柄羽扇,扇来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扇啊,你集刚柔于一身,你掀动了世间风云,你写下了仙界人间的悲悲欢欢!
扇啊,你的境遇变幻莫测,你在红楼里上演着离奇不衰的故事。宝钗取出袖中之扇,跟随着玉色蝴蝶穿花度柳,竟累得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宝钗扑蝶,不也一样累坏了你吗?但更触目惊心的是晴雯撕扇,“嗤”的一声,好端端的扇子就撕成两半,在嗤嗤声中竟是满地破扇。宝玉为博取红颜一笑,真是目中无扇。
扇啊,更多时候人们爱你护你。有人扇面题诗作画,把你装扮得漂漂亮亮斯斯文文,作为礼品信物,赠给心上人儿。有人把你当成一块遮羞布,让红彤彤写满阳光的脸儿和一片芳心隐入扇的云团,留予恋人无尽的遐想和思念。
现代人们,少了遮羞作态,干干脆脆把你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他们用电催动你更快地活动开来,形式各异的电扇制造出来了:座扇、立扇、壁扇、排风扇……
现代人们,不愿让你在秋天到来之时成为一名“弃妇”。为了驱赶你欢笑后的孤冷与索寞,工程技术人员让你走向海滨大漠,让自然界的徐徐来风永不停歇地舞动着你的手臂,让你一年四季地去装点大地,去为人类献上清洁能源。
扇啊,如今你的家庭真是“人丁”兴旺,你不再习惯人类的手摇动作,更喜欢借助电力风力独自舞蹈。你给了寂寂大地绿色的风景,你给了家家户户清凉的世界。
2009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