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0841600000008

第8章 离奇的夜晚

第三天,当贝尔纳丹来到罗宾的寓所打听他的病情时,阿希尔,罗宾忠心耿耿的佣人,禁止他进去。

“先生不想见任何人。”

然后,他又装作很神秘地补充道:

“我是不知道您怎么得罪他了,但是先生对您可是非常恼火。”

“他的踝骨?他的踝骨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医生来过了,说他这是扭伤,让先生尽量少走动一点。您明白了吗!我们认识先生也非一日!可是谁又能有办法让他安静一下呢!”

贝尔纳丹坚持着。

“只要一分钟。我不会累着他的。”

阿希尔坚定地把他往外面推。

“请您再等几天吧,贝尔纳丹先生。您知道先生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正在发脾气。但是他不记恨,您等着瞧吧,他会叫您来的。”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罗宾大声问道。

他躺在一张长椅子上,脚底下垫着一个枕头。在他周围的地毯上,扔了许多揉皱了的报纸。

“别撒谎。”他接着说,“我听出他的声音来了,是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傻瓜吧。”

“是的,先生……他很和蔼可亲。”

“我不需要别人和蔼可亲,我要他们能听我的话。”

“是的,先生。”

“我这话不是说你的,把手杖递给我。”

“可是医生说……”

“他是一头驴,我比他更清楚这条倒霉的腿的情况,我知道应该怎么治疗它。”

他艰难地站起来,大声喊叫着:

“是的,真疼呀。然后呢?……别呆在那儿瞪眼瞅着,好像我是埃菲尔铁塔似的。还是去准备葡萄牙产的波尔多葡萄酒吧,佩尔蒂埃快要来了。”

不太引人注意的铃声响起来了。

“看!他正好来了,快让他进来。”

居斯塔夫·佩尔蒂埃是一名化学家,罗宾经常为一些复杂的化验去找他。这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穿得比较随便,面目清秀,举止却笨手笨脚的。当他看到罗宾拄着手杖时,他就指指点点地吓唬他。

“您,我亲爱的朋友,您应该……”

“我们等会儿再吵,先请坐,现在谈谈这张钞票的情况吧?”

佩尔蒂埃从他的钱包里取出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戴上眼镜。

“各方面都很好,”他说,“当然,我不属于铸币部门,但我希望自己能设法把它弄明白,我认为它不可能是仿造品。要么就是造假币者设法弄到了法兰西银行的用纸,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这种情况存在,那要刻版人多么灵巧才能制出这么完好的图案呀。好的刻版人是有,这我同意,但是毕竟太少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大家也都认识他们。他们也知道法律对伪造者是绝不容情的。所以,我觉得这张钞票是真的。它进入流通已经有四五年了,我是按照序号这么说的,但我也有可能弄错,因为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化学家。我还要说它用得很少,它既没有怎么用过,也没弄脏过。在某个时候,它被弄皱过,然后,它又被熨斗弄平了……只是熨斗过热了,因为我发现在左角上有橙黄色的印迹,在上边……我猜想,这项工作是大概是由一个男人完成的,因为大多数女人会很好地掌握热度的。”

他把钞票递给罗宾,后者接过后看了很久。

“谢谢您。”他最后说,“哎,这真是遗憾……我多希望它是假的呀。我甚至据此编造了几个有趣的假设,看来只好算了。”

他们喝了一点波尔多葡萄酒,又聊了一阵子,但是罗宾却陷入了沉思。在佩尔蒂埃走后,他躺下身子,闭上眼睛。既然蒙代伊如此费功夫,如此细心地把这张五十法郎的钞票藏起来,那就一定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确实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为什么要把它熨平,要让它显得像新的一样?难道是一种纪念?是某位亲爱的人的礼物?可是做为礼物,通常都是一个物件,不会是钞票呀。那么是一种吉祥物?这张钞票或许与蒙代伊的某个决定命运的事情有牵连?现在回答还为时过早。到底是什么呀!真有必要这么大伤脑筋吗?蒙代伊事件到此结束。

“最好是忘掉失败。”罗宾这样想着,也就放松下来了。但是前门厅的说话声马上又把他从半睡眠状态中唤醒,他马上按铃叫阿希尔。

“是谁?”

“雅克·都德维尔先生。”

“让他进来。”

“先生指示我……”

“是的,我不想见任何人。可是都德维尔,这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什么人……”

“啊!好的,先生。”

雅克·都德维尔被带了进来,两个人热情地握了手。

“你兄弟怎么样?”罗宾问道。

“他友好地问候您。”

“你真好,来得这么快。”

罗宾朝警探指着一张扶手椅,他又记起了都德维尔兄弟过去为他提供的所有服务。他们的献身精神,他们经过诸多考验的忠诚多少次助他从逆境中摆脱出来。罗宾始终把他们视作自己最可靠的警员,这就是为什么他让他们进警署的原因。

“在蒙代伊这个事件中,有什么特别令您感兴趣的东西吗?”都德维尔问道。

“什么也没有,完全出于好奇吧。你们两个人了解我,我无福消受清闲。”

他指了指散乱在地上的报纸。

“所以我才给你们打电话,”他继续说,“我想象着事情的经过,仅此而已……特别是我不得不呆在家里时。好在现在好多了,我听你的,尽量别遗忘什么。”

“您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因为您已经看过报纸了,是副主管韦贝尔负责调查。”

“啊!可怜的韦贝尔!总那么固执是吧?你们不应该每天跟他嘻嘻哈哈。当然啦,你们已经审问过蒙代伊夫人了吗?”

“是的,她一从瓦尔蒙杜瓦回来我们就开始审问。她极有规律地去那里看他们的儿子,一个漂亮的五岁小男孩。”

“为什么那小子不呆在巴黎,跟他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呢?”

“好像是因为他身体虚弱,乡间的空气对他十分有益。”

“对于阿特里斯·蒙代伊,你们是如何看待的?”

“如果您老是打断我……”都德维尔微笑着抗争道。

“好,好,我闭嘴。”

“对她的审讯没有任何收获。据她说,蒙代伊没有仇人,但是她又承认她丈夫有点故弄玄虚。”

“有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虽然蒙代伊夫人总是怀疑某些事情,可是蒙代伊是个好赌的人。于是我们不管怎么样,就从这方面开始调查了。韦贝尔认为这是一次未遂的、寻常的入室偷盗案。因为人们很容易知道蒙代伊夫人夜晚不在家,她的丈夫经常要到很晚才回家。家中暂时没有佣人……一座没有防卫的宅院……小偷还期待什么呢。”

“有好几个人吗?”

“不知道。反正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当然,除了书房里发生的那场打斗之外。造访者——至少有几个人吧——并不知道蒙代伊那天晚上没有外出。蒙代伊夫人告诉我们,蒙代伊先生常常受很严重的偏头痛的折磨。那是自然发生的……总之,在他醒来之后,尽管很危险,他还是毫不迟疑地通过电话向警察分署报了案……人们从电话机里听到了打斗的声音……但是,我们几乎可以肯定,小偷什么也没有拿走。在这一点上,蒙代伊夫人的证词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他呢?……跟我谈谈他的伤势,这是最要紧的。”

“他幸运地脱险了,他挨了一颗能打死人的小口径手枪的子弹。如果稍微向左再偏一点,他的心脏就会被射穿了。幸运的是,子弹在肋骨下弹了回来,窝在了肩胛骨的下面。看上去流了很多的血,但是并不严重。而且我们的人赶到后立刻就送他去诊所了,那家诊所就在他家附近,在拉罗什福高尔街上。他在那里得到了极好的治疗。”

“你们还没能审问他?”

“有,只能在今天早上。”

“为什么?”

“遵循外科医生的建议,蒙代伊看似长得这么壮实,却太受不得打击了,而且麻醉药使他思想混乱。他甚至忘记了他曾打过电话给警察分署,忘记他被人打倒了。他说的话缺乏条理性,他好几次地重复着:信……信……他信守诺言……”

罗宾猛地俯身向前。

“你肯定吗?他确实说:信……信……他信守诺言……”

“是的。”

“韦贝尔是怎样反应的?”

“他当然很惊讶、困惑啦,他现在在试图弄清楚这是一封什么信。难道是一封恐吓信?是否蒙代尔还保留着它?又是谁信守诺言?但我们从蒙代伊那里什么也没了解到。由于韦贝尔想要光明磊落,他决定进行例行的搜查,明天到他家里去。这封信或许能向我们揭示出某些东西来。”

“要及时让我知道。”罗宾若有所思地说。

他仿佛又看到了在写字台上,在烟灰缸旁边的文件夹里的那些信件。可是他怎么会想到要去检查它们呢?

“蒙代伊夫人参加了这次审问吗?”

“没有,她已经离开了诊所,当时在场的只有韦贝尔和我。”

“你把她丈夫的话告诉她了吗?”

“告诉了,但是她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他肯定没有向他妻子透露有关这封信的事……如果这封信确实存在的话。”

“你们问过蒙代伊夫人,她是否发觉,就在这场悲剧发生的前几天里,她丈夫的态度有些什么异样吗?”

“当然啦!尽管韦贝尔可能算不上一只苍鹰,但是他谙熟自己的职业。据说蒙代伊和平时完全一样……也就是说,根据我的理解,他是性情暴躁和沉默寡言的。蒙代伊夫人在家里显然不是很快活的。这真是个怪家伙!如果您想知道我对此事的感受的话,我认为这是一件错综复杂的事情。如果蒙代伊不是什么高层人物的话,韦贝尔也不至于这样难于下手。只是,通过他的婚姻,他就属于喝香槟酒的那个贵族阶层了……而这些人是有着极强大的关系网的。”

“战争都结束四年了,”罗宾强调道,“不应该还有什么葡萄种植园了吧。”

“可是名字总还在的。韦基·蒙科尔内,就是与莫埃·尚东齐名的,对吧。”

“噫!我知道。”罗宾说,“我甚至以为……”

他叫阿希尔过来。

“我们好像还有两三瓶韦基·蒙科尔内存货吧?”

“我去看一看,先生。可是……在喝过波尔多葡萄酒之后?”

“你不用管,去准备一个托盘吧。”

他转身对都德维尔说:

“我能感觉你现在非常焦急不安,我马上就让你放下心来。当然,这并非因为蒙代伊令我发生了兴趣,我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只是,我现在有点儿无所事事。我也是一个复员军人……所以,当我听说在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时,我就睁开了眼睛。”

阿希尔回来了,带来了一个瓶颈烫金的瓶子和几只杯子。

“荣誉属于你,雅克。”罗宾说,“把瓶子打开,别喷到我的地毯上。”

警探万分小心地拔出了瓶塞,然后斟满了酒杯。

“祝你健康!”罗宾大声说道,“真遗憾你兄弟不在场……不错,不愧是韦基·蒙科尔内香槟酒!”

他放下酒杯,拿起瓶子看标签,标签上是一个带小塔的城堡。他抬起头来。

“蒙代伊娶了这家公司经理的女儿这事儿干得真不错。”

“是孙女。”都德维尔纠正道,“蒙代伊夫人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她从小在祖父身边长大。我知道这一点,是因为韦贝尔正在建立一份资料。您大概还记得,韦贝尔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他不会胡乱地丢下什么东西的。”

罗宾想起了那幅肖像画上,蒙代伊夫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痛苦神情。“孤女,”他想,“而且还嫁给了一个粗鲁的人。见鬼!我不喜她。”

“这份材料弄齐之后,”他继续说,“你能给我一个副本吗?”

“我尽量试着办吧。不然,我就当面给您复述一遍。”

“很好,那我就不耽搁你了,赶紧去追查凶犯吧。”

“您呢,赶紧治好踝骨。”

“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蒙代伊夫人是否已经找人替补了她的佣人?”

“没有,还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这么想问一下。”

都德维尔走了之后,罗宾又倒了一点香槟,然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这种沉思往往会把他引到最大胆的猜测与行动之中。蒙代伊已经破产,这似乎是肯定了的。可是他如此地挥霍无度,难道就为了图快活,抑或是想让朋友们赞赏?他有没有可能会被一位讹诈者放了血呢?“信……他信守诺言……”难道这谜语般的句子不正开始表示了,在假设的勒索敲诈之中的某些确切的东西?

蒙代伊可能正畏惧某个人,也或者他已经受到了威胁,但他宁愿缄口不言。而他妻子一无所知,所以也不去找警方保护。他的神秘的对手肯定已经警告过他:他会来找他算帐,如果他打算不再付钱的话。所以,蒙代伊,当他听到有响声时,就毫不迟疑地下了楼,他相信自己的体力还能坚持住,他无疑相信躲在暗处袭击他和开枪射击他的那个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写恐吓信的家伙……

“哎,放松点,朋友。”罗宾在想,“好啦……好啦……这香槟是不是有点上头?……这五十法郎的钞票,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因最终它总要扮演一个角色……可是谁又知道呢?一个关键的角色……特别是这封该死的信……如果我能把手伸过去呢……”

他大声说了起来:

“这很简单嘛,我只要再去一趟那里就可以嘛!”

因为这一想法近乎疯狂,罗宾高兴得不得了。事实也是如此,应该提前进行搜查,找到那封信,然后在韦贝尔之前了解他的内容。副总探长只关心它的内容,因为他不是非常狡猾的。罗宾很清楚,笔迹、书信格式、纸的质地,还有其它很多的细节会为他提供很多线索,而这一切,警方是不会给予足够的重视的。此外还有其它的事情:钞票应该放回原处去。尽管它与任何其它的五十法郎的钞票没有什么两样,但还是要保存这张原始的钞票,是由于它的序号的缘故。这个号码也许对蒙代伊来说是个标志,是对记忆的掌握,它可以使他对某件重要的事保有记忆。这也许是一把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蒙代伊只要他回家,肯定会马上查验钞票是否还在,一定要先麻痹他的警惕性。

“啊!贝阿特里斯,”罗宾叹息道,“如果没有您这么阴郁悲哀的神情,我向您保证,我肯定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家里的。”

夜幕降临之时,贝尔纳丹又来了。

“你告诉他,我不需要他。”罗宾吼道,“我已经看到过一次他怎么行动了,已经够了。”

阿希尔什么都会做,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为罗宾按摩踝骨。不需要很用力。他用的是一种在很早以前被誉为土法接骨良药的一种神奇的油膏,它可以治愈韧带的轻度扭伤和肌肉的损伤。罗宾觉得轻松了许多。

“如果先生您同意睡一下的话,我现在可以向您保证,您明天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很好,医生。”

然而,晚上十点钟刚过,罗宾就出现在旺多姆广场,然后叫了一辆出租马车,让它把他拉到特立尼达去。他远远地注视着蒙代伊的豪华住宅:百叶窗是放下来的,整栋房子好像已经睡着了。

“这很正常的,”罗宾在想,“这个不幸的女人已经被所有这些惊险搅得筋疲力竭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吃下了安眠药,我可以充满信心地去。”

他一瘸一拐地靠近房门。他不愿意拖着一根拐杖,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虽然接受了阿希尔的细心治疗,他的脚还是很疼。房门轻易地打开了。借助新换过电池的手电筒,他辨别着方向。他的鞋底蒙了一层橡胶,不会发出一点响声。他朝客厅照了一下,想看一看贝阿特里斯。那幅画像就在眼前,年轻女人的充满了焦虑不安的眼睛好像在盯着罗宾看,他有好一阵子呆住不动了。

“我的朋友,别害怕。”他喃喃道,“跟我在一起,您什么也不用害怕。”

他往后面退去,然后走进书房。宽大的窗帘挡住了窗户。整个房间里漆黑一团。他用手电照了一圈,最后光束停在了写字台上。所有的打斗痕迹都已经消失了。文件夹就在电话机旁边,边上还有一个新的烟灰缸,原来那一个肯定已经被打碎了。

罗宾万分小心地拉开藏有小箱子的抽屉,打开小箱子。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还在里面。他把它取出来,然后将蒙代伊视为宝贝的那一张放了进去。现在,该看文件夹了。他关上小箱子,然后拉好抽屉,坐到扶手椅上。当他伸出手去取高出文件夹的信件时,大厅里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嗒咔嗒”的声音。他关掉手电,几步躲到了挡着窗户的厚厚窗帘后面,精神高度紧张起来。

难道是蒙代伊对那里发出的响声产生了怀疑?但是罗宾知道自己像个幽灵一般在行动,门口又响起了一阵窸窣声。突然,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就像流动的月光般照到了厚窗帘上,然后迅速移到了其它地方去。这下罗宾明白了,有一位造访者进了这个房间,准备搜查写字台。他马上感到十分欣慰。因为,他看对了,他的嗅觉没有弄错,蒙代伊肯定有什么秘密。而现在,他正再一次地处在了神秘的中心。

但是,他的欣慰马上就变成了惴惴不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脚踝受伤无法打斗。如果他不得不采取必要行动的话,受伤的踝骨肯定会不听使唤的。陌生人行事小心,从感觉不到的衣物窸窣声就使人知道他行走得十分谨慎。他现在就站到了写字台前,他的手电反光不动了。可是窗帘太厚重了,罗宾只能看出光的轮廓,根本就不敢探出头来看一看。过了好大一会儿,这个人好像没有动。那么他在干什么呢?罗宾不得不靠着伤腿支撑着身体,心里想着是否能够长时间地保持这一姿势。

最后,他终于坚持不住了,疲劳和好奇战胜了他的谨慎小心。他观察到在窗户和窗帘之间有一个狭长的小空间,如果人不太胖的话,完全可以躲到这里面。罗宾站直身子,平整双肩,注意力高度集中,然后沿着这条狭窄的过道缓慢地移动着。他一公分一公分地向前移着,最后来到了窗帘拉绳的地方。这里,在抽纱窗帘的最后一褶和墙壁之间,有一条可以从里面向外望的缝隙。罗宾向外看着,但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黑暗中,陌生人只显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他放在写字台上的手电照着完全敞开的抽屉,一双戴着黑手套的手正从小暗格里取出那张五十法郎的钞票。“看来我想的没错了,”罗宾在想,“假如我真正投入的话,我还真是史无前例的聪明。那张钞票确是打开所有疑团的钥匙,可是这人为什么要拿走它呢?为什么他不拿另外一张来换这一张呢,就像我做的那样?”

突然,楼下客厅的枝形灯亮了起来,一阵脚步声在楼梯上响了起来。这个人马上熄掉手电,接着窗帘猛地动了起来,就在离罗宾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小偷跑进了本来只是他一个人藏身的地方!现在这块小地方已经有两个人了,而且差不多是肩并着肩,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蒙代伊夫人在书房的门口出现了,她穿着睡袍,赤脚穿着拖鞋,手里还拿了一本书。她没有任何怀疑地打开吸顶灯,径直朝图书柜走过去。在抽纱窗帘后面,并不是特别黑。小偷被身边的罗宾吓坏了,只得像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罗宾用眼角盯住他,但是他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身影和脸的部位有一个白点,绝对地安静。

蒙代伊夫人打开图书柜,把手里拿着的书放回到架子上去,然后又选了另外一本。“快去睡觉吧。”罗宾私下恳求着,“您就感觉不到会有倒霉的事要发生吗!”她不慌不忙,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小说,打着哈欠。陌生人动了动手臂。“如果他动一下,我就扑上去。”罗宾下定决心想着。

几分钟过去了。蒙代伊夫人不仅没走,反而靠在扶手椅的后背上,坐在写字台前面。她懒洋洋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脸,然后低声说:“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她多么动人呀。”罗宾想着,眼睛始终不离她,“定然是烦躁不安使她保持清醒,无法睡觉的。”突然,他产生了一种欲望,想抓住这个呆在他身边并保持沉默的陌生人,他想把他打昏,然后拖到贝阿特里斯的面前,并对年轻女人说:“就是这个无耻的家伙在威胁着您。我们把他交给警署,您就不用再害怕了!”他双拳握得紧紧的。可是他知道,在窗帘褶皱间盲目打斗的结果是很难预料的,他不得不克制住自己。

蒙代伊夫人把手里的书放到写字台的一角,又从架子上取下了一本精装的长毛绒大相册。她把它夹在腋下,在熄灯之后,离开了书房,但是她并没有走远。她进了客厅,而且让房门打开着,打开壁灯,坐在了紧靠门口的一张扶手椅上。这样的话,如果不从她身边经过,谁也别想穿过大厅。

形势急转直下,罗宾失去了时间概念。他的踝骨在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难以忍受。蒙代伊夫人从相册中取出一张大照片,看了好长时间,然后把它放在自己的胸前,闭上了眼睛。这时候,罗宾身边好像刮起了一阵旋风。罗宾整个身子躲了一下,就像拳击手要闪过对方的一击似的。但是他知道,就在这一击中,他的敌手已经消失了。他伸出手去,抓了个空。等他撩开窗帘一角,发现这位神奇的造访者的身影已经站到了门口。他监视着蒙代伊夫人,就像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不过罗宾知道他绝无侵犯的意思。相反地,他在等待最佳时机,以便不被发觉地逃出去。客厅里射出的光线斜照在他的身上。他长着红棕色的头发,剪得像刷子一样短。可以说,他身形娇小,一肩高过另一肩,手臂很长,像猴子似的。罗宾从来没见过他,但此刻他深深地感觉到,终有一天,他们会面对面地对峙的,到那时……

罗宾敢肯定,这个人绝对是精明能干且很果断的。他在罗宾眼皮底下完成的这项工作,就表明了他是何等地危险。因为,如果蒙代伊夫人现在要送回相册的话,她必然会发现他的,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迅速出手,以便在他发现的窗帘后面的意料之外的敌人追捕之前逃掉。

但是蒙代伊夫人把脖颈靠在扶手椅的靠背上,闭上眼睛,她在默念,她在梦想着。罗宾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场合:两个男人都在准备大打出手的同时,又戒备着一位不知道危险存在的年轻美丽的女人的叹息,她还以为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全身心地投进了对过去的追忆当中。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相册一点点地在贝阿特里斯的大腿上滑动着。最后,它无声无息地滑落到地毯上。美丽的女人没有任何动静,显然她已经睡着了。与此同时,红棕色头发的人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帘处,确信自己已经比对手抢先了好几米。灯光映出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凶光,他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地从罗宾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时,罗宾也从他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站到了那人刚刚离去的地方。大门是仔细地关好的,一阵冷风涌进了大厅,蒙代伊夫人缩了缩身子。她睁开眼睛,睡眼惺松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围,然后把敞开的睡袍领子拉了拉。

有一秒钟的样子,好像时间停滞了。罗宾心里涌动着一种他自己也捉摸不定的想象,罗宾不得不慢慢平息它,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疲劳……或者是催眠暗示,终于让她又歪着头靠到了扶手椅上。她拿着照片的手斜靠在扶手上,就像是一枝花朵凋谢后留下来的孤零零的花茎。照片从她的指间掉了下去,罗宾也迅速侧身溜到了门口。

他只来得及俯身深深地看了它一眼,照片上面是一个小男孩,穿着水手服,头顶贝雷帽,帽子上非常得意地写着金色的字:复仇者。孩子拿着一个铁环玩具,朝着目标投去的是令人心碎的悲哀的目光。

“她的儿子。”罗宾在想,“多像她呀!可是蒙代伊是怎么伤害他们的,让他们都如此悲哀!可爱的孩子,我向你保证,我是心地坦诚的。可是,由于我不想吓着你妈妈,所以我轻轻地走了。嘘!从今以后,复仇者就应该是我啦!”

半小时之后,罗宾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躺倒在长椅子上,血在他那肿胀的踝骨处一跳一跳地流动着。他已经筋疲力竭了,但是他知道这一夜肯定是要失眠的。

同类推荐
  • 甑子场

    甑子场

    《甑子场》用“一个小镇的宏大叙事”,对六十多年前的事件真相首次揭秘!成都凸凹,又名凸凹,原名魏平。诗人、小说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30集电视连续剧《滚滚血脉》编剧。祖籍湖北孝感,生于四川都江堰,在大巴山生活、工作二十余年。当过设计员、规划员、编辑记者、公司经理、政府职员等。著书二十余部。现居成都龙泉驿。谨以此书献给那些牵动了历史重大事件与重大进程而又在历史尘埃中消弭得无踪无影的小人物。
  • 主编驾到

    主编驾到

    我们女兵连在河边练习投弹,我一不小心把炸弹丢到了水里,霍挚竟然要我下水去捡起来!更可恶的是,早上五点,霍挚便黑着脸直接进到我的寝室里,连褥子带人带被子一把把我提到了升旗台上让我上操,我都还没穿衣服,快把我兜回去,不然你等等着娶我吧!男友出轨了,小三是同性……这是要让姐变悲剧的节奏啊!就在这个时候,居然出现一个小男人,住进我的家,赖上我的床,吃我的饭,花我的钱……苍天如此安排,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 婚姻保卫战

    婚姻保卫战

    女人们既要幸福家庭,又要事业成功,为此坚韧不拔、忍辱负重,变得越来越强大,却面临失去女性天然特质的危险;男人们都希望妻子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既是贤妻良母,又要经济独立,大丈夫的地位却遭到空前的威胁和挑战!为了“鱼和熊掌兼得”的美好愿望,一场新型的两性战争爆发了……
  • 狄小杰侦探社(合集)

    狄小杰侦探社(合集)

    一桩桩邪恶的交易,一幕幕战栗的黑暗,一次次恐怖的经历,一层层骇人的阴谋……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发生,在他们身边、在他们的手上化为乌有。他是狄仁杰的第36代孙,她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忠实拥趸。他是长相平平、身材一般,穷困潦倒的毛头小伙,她是才色双全、身材火辣,家庭富足的千金小姐。他沉着冷静、思维缜密,善于透过离奇恐怖的事件表象,寻找蛛丝马迹,她直觉敏锐、大胆直率,擅长抛弃繁冗复杂的感情因素,揪出幕后黑手。他们无数次患难与共,却从未享受美好,他们无数次出生入死,却从未停下脚步……"
  • 慕容思炫侦探推理训练营

    慕容思炫侦探推理训练营

    《慕容思炫侦探推理游戏超级训练营》是一种超级训练,通过阅读、分析超级好看的七篇侦探小说,可以迅速带领读者进入思维世界。在这个训练营里,推理游戏玩家、逻辑高手、侦探小说迷、数学与物理的三好学生……都高呼过瘾!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是那个以最快速度侦破案件的慕容思炫——一个智商超高、行为奇异的怪人。他不喜言语,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脑袋却无时无刻不在急速运转……
热门推荐
  • 袖了双手失了天下

    袖了双手失了天下

    当尘埃落定,洗尽铅华,是谁为她袖了双手失了天下。遇上你,也许是前世的羁绊,也许是今生的宿命,但我至始至终从不后悔,悔的只是我没有早一点对你袒露心声。
  • 异诅

    异诅

    发现家族秘密之后,一心想要打破家族的诅咒,但是在一次次的意外发现险些丢命之后,心中还有这种想法吗。各种恶灵,鬼魂,还有那代代缠身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为何会有这种诅咒
  • 甜蜜娇妻:景少的独家宠爱

    甜蜜娇妻:景少的独家宠爱

    为了逃离家里一群极品家人,肖潇嫁给了全国最有钱的景家,但是没有想到渣妹渣父竟然还不放过她,景家一群渣渣也来找她麻烦,从此她过上了虐渣渣的生活。“老婆,听说昨天你把小妹教训了?”“怎么?你心疼了?”“没有,我只是想说,教训的好,下次再有这样的,你叫上我,我帮你一起教训,只是教训完记得安抚我一下。”“怎么安抚?”“睡前运动一下,让我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 江湖无影手

    江湖无影手

    她,一个良家少妇,他,一个江洋大盗,是爱?是恨?让他们在分分合合中走到了一起?纯情少年一路痴迷一个美丽女孩,是耶?非耶?也许只有经过江湖磨练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男人.
  • 天阵师

    天阵师

    世界之初的第一个种族最老而神秘的阵族,被外域之域的七大家族所伤现仅剩公子一人他势必为阵族报仇势必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以万计的敌人切记:不要被欲望,蒙蔽了双眼。。。
  • 虚度年华

    虚度年华

    我是生活在一个农村的孩子,为了女孩欺骗了所有人。以自己自私的权力,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虚度自己的青春年华。。。。
  • 雪庵从瑾禅师颂古

    雪庵从瑾禅师颂古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逍遥天地之至尊系统

    逍遥天地之至尊系统

    他因…而得到逆天系统,当他一步步强大发现一个个谜团……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命运的安排。
  • 经籍会通

    经籍会通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腹黑殿下的掉线王妃

    腹黑殿下的掉线王妃

    我叫白麗,出生在西钥村,这里是我印象中最美丽的地方!其实是因为没有出过村子啦,母亲每次说我很笨,而父亲却在一旁嗤嗤的笑,五岁走路,八岁说话就能证明我笨吗?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本姑娘天资聪颖,是会有一番成就的人。十六岁的生日那天我便收拾好包裹打算去闯天下,愚蠢的人啊,等着为我喝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