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家咖啡馆的名字,叫“三月”。
这是一个意象丰满的名字,柳条飞直,春水涨动,处处都有甩开衣服,汗珠微露的人们。这时候,在“三月”里,用白瓷装一杯咖啡,白瓷愈净,咖啡愈浓,香气盈盈,渗透着人生的美好和季节的温存。
三月,是草莓在田野里奔跑的时令。垄上行,草芽遍地,如婴儿未有褪去的胎毛。溪水泛绿,皆为草色所映,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落在溪水里,一串叮叮铃铃的响动,田野是一部手机,在春天里,它设置了震动,听着三月的雨声,多好的明证。
菜市场里,买菜的农人嗓门洪亮,新鲜的青菜在案几上泛着别样的清香,再也没有此刻的青菜这么喜欢招摇,在季节的怀里,它们如此禁不住声色,甘心情愿地对准人们的餐桌自投罗网。
动起来,是三月的主题。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月份,让人们像现在这样热爱行走。棉衣退尽,人们甩开膀子在湖边,在公园,在上班的路上走,轻松得如同少女新做的直发,在季节的肩头甩呀甩,时光如瀑,三月里,我们顺流而下,一头扎进春渊里,淘尽时光给我们蒙的尘,就像是新出窑的青花瓷被浸到了水里,捞出来,重生一样的光鲜明丽。
书店里,新来了一批新书,大凡购书者,老板都会送上一片宽阔的草叶做书签,老板说,这是从乡下老家的榆树上采的,榆树长在向阳的地方,别的树还都把叶子禁锢在躯干里,榆树丝毫不保守,被春风一挠,噗嗤一声笑了,就有了这嫩绿的叶子。我真佩服这个老板的童心,更赞同他送读者一抹春色的做法,惟愿他家向阳的榆树枝繁叶茂,叶片生长的速度永远超过书的销量。
花市里,出奇的清净,老板的烟斗一明一亮,越发清闲了,整个三月都是一个大花市,他也该歇歇了。到自然的怀抱里去走走,人人向往这样一种回归,带孩子去农家浇灌蔬菜,品尝农人酿造的米酒,喝一喝压水井里清冽的春水,透心的甜啊,这,就是三月的味道。
街角的路灯,天没黑就亮了。广场里,摇扇而舞的老人们成群结队,也有年轻人,他们在跳着健美操,老人舞动似虬枝,年轻人舞动如春草,一派和谐色!
电视里说,三月里,山区里的孩子起得大早,日头还未能从夜色深处穿出来,他们打着火把,步行十公里,到山那一边的小学去读书,他们一边走,一边朗诵着叫不上名字的诗歌:三月里,山峰秀美,夜虫刺破夜空,被吵醒的晴日喷薄欲出,我们打着通明,走在山的怀抱里,走在这三月的秀美深处……
多美的一行诗,他们打着一支支火把,走在山路上,也走在生命的三月里,春天就要来了,天地微冻,也很快就要过去,等来的,是大展的拳脚,是舒展的笑靥,是这些打着火把上学的孩子,他们的繁茂春天不日就要到来。
三月,邻居大伯院子里的梨花开了一树,大伯站在院子里发呆。老伴儿去世后,他就与这树梨花成了情人,再也没有续弦,甚至,儿子央人给他介绍的老伴儿他也不愿意去见,说,已经到了人生的秋天了,我心里装着的只有院子里这树梨花了,别的我都看不进去。后来,儿子搬了新居,120平米,远远要比现在的60平米要阔绰得多,但是,邻居大伯死活不愿意搬。其实,在大伯心里藏着一个多年的秘密,他和死去的老伴儿是在梨花盛开的时节认识的。
三月里,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是江南的景象,在北方,也是土地从“光头”变成“板寸”的时间,简洁而力道,多精神的气象。时光经过一段时间的蓄势以后,宛若格子窗里姑娘抛出来的绣球,在时光的轨道上划出一个靓丽的圆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