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时候,鸡鸣镇又分来一位女大学生,专门负责地税工作。女大学生叫子红。
子红“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专程“拜访”了纳税“刺头”吴老赖。说吴老赖是“刺头”,是说他属于一个没人敢惹的主儿。吴老赖开烟酒门市部几年了,从没主动向国家缴纳过税费。对于税务人员的一次次“登门拜访”,吴老赖总是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逼急了,他真拿出一条小命和你玩儿,谁能招架得住?
对子红的到来,吴老赖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仿佛子红压根儿就不存在似的。
子红说:“我是新来的地税所长,我叫子红。你得支持我的工作。以往的事我不追究。但从这个月开始,你每月必须纳税!”
吴老赖一听是来催缴税款的,不答理子红,一个人顾自地抽烟,喝茶,把子红一个人晾在那里晒难堪。
子红也不恼不火,从“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一直讲到外国人把主动纳税看作是一种美德。讲着,讲着,吴老赖来气了,凶凶地嚷:“没得(美德)?没得,还纳什么税?打肿脸充胖子哇!俗话说,劝人出钱如刀剐。你觉悟高,就替俺把税费垫上呗!”
子红说:“都要像你这样让我垫,我就是扎住脖子不吃不喝也垫付不起!”
吴老赖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那你说昨办?要不然把我掂着撂进‘罐’里罢!真是!老母猪长角,给我装什么羊!”
子红的脸一时被憋得绯红,话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吴老赖,你这种做法是极其愚蠢的!种田缴皇粮,买卖要税收。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缴税,就带动了很多人与你攀比,败坏了你的形象事小,让子女无法做人事大!”
吴老赖喝着茶水,又是不吭不哈。
子红临定时掷下一句话:“吴老赖,你不缴可以,我天天来你家,直到你缴税为止!我既不与你争,也不和你吵,更不让公安机关强制执行你,这些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以后的每天,子红都要抽时间到吴老赖的门市部来一趟。子红每次来到吴老赖的门市部,吴老赖都要给子红难堪,对她不予理睬。但子红依然按部就班,天天来。
第十天,吴老赖甩出一沓子钱,咆哮如雷:“开票吧!你要收俺多少钱?老子实在受了你的折磨啦!”
吴老赖的大声吼嚷吸引很多来看热闹的镇民。有人说:“吴老赖,你终于也有缴税的这一天哪!嘻嘻,这真是日头打西边出!”
吴老暴凸着眼珠子:“早给早安生!阎王爷还能欠住小鬼的钱么?”
对吴老赖的出言不逊,子红也不接茬,径自埋下头,“嚓嚓”地填写税单,然后点好钱,笑哂哂地拨开人群离开了吴老赖的门市部。
吴老赖冲着子红远去的背影,“呸”地啐了一口痰:“这样的女人,八辈子都是个没人讨要的角色!”
有人说:“吴老赖,这话你还真说得有些过早哩!你不要,你儿子还要哩!你没有发现,你儿子庭宝这两天正和她谈恋爱,一片火热咧!”
吴老赖说:“庭宝他敢!庭宝胆敢和这小妖精谈恋爱,看我不打折他的双腿!反正……庭宝他要,我不要!”
“对喽!反正你不要,你儿子要!”人们哄堂大笑,四下散去。
子红和庭宝的婚事果然被人们不幸而言中。这天,在镇大理石厂上班的儿子回来向吴老赖郑重“摊牌”时,吴老赖气得嘴唇抖嗦了半天:“甭管咋说,这小妖精你不能要!你要,爹就和你扯断‘联系’!”
吴老赖的阻挠,并没有让庭宝“回心转意”。庭宝和子红爱得如火如荼,很快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
庭宝和子红的婚礼举行得很简单。吴老赖果然说到做到,不仅不参加儿子的婚礼,而且还真和儿子扯断“联系”。
婚礼的第二天,子红和庭宝又各自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子红这天在街上收税,忽然瞅见人群中有一个扒手。子红大喊一声:“抓扒手!”
扒手撒腿就跑。子红追上去抱住了扒手。扒手用肘弯狠狠地捣子红。子红抱住扒手的腿死死不放。情急中,扒手掏出尖刀,狠狠地刺下去,子红倒在血泊中……
子红被围上来的人们紧急送往镇医院。
昏迷中的子红,气若游丝地喃喃着:“爹……爹……”
庭宝找来爹。
爹伏在手术床边,轻轻唤着子红的名字。
子红从濡浸鲜血的衣兜里窸窸窣窣掏出一张纸单。那纸单被歹徒的尖刀戳了一个洞,上面浸润着鲜血。
子红说:“……爹……这是你这个月的税单……我用工资给你垫付的……”
吴老赖捏着税单,禁不住悲呜一声:“……乖孩子……爹有的是钱,用你给我垫什么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