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书记的心情很不好,夜里没睡好觉,脸上还出现了几处青肿色,更让他心情不好的是,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接到一位市领导的电话,告诉他,有个省报记者调查组要来夏城。电话里说:“……是一个姓夏的记者反映的问题,而且还把信送到了省委,主要反映的是金显昌的问题,说他非法拘禁,殴打记者……还反映你们县承包山林土地的事,这些你心中有数吗?”
郎书记脸颊上出现了汗水:“这……金显昌的事我知道一些,但不象他们反映的那么严重……承包荒地的事,是县政府搞的,我没怎么过问,可能地价定的低了一点,我再了解一下!”
电话里的声音:“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能给我惹出事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郎书记:“这……我的事不是已经报到省委组织部了吗?怎么还没研究?”
电话里的声音:“啊,我差点忘了,给你透露一下吧,省委班子最近可能要动,听说中央要派一个新的********来,你们这批大概要等新班子研究了……对了,听说要来的人是……”
电话里声音低下去,郎书记听着,脸上的汗更多了。
放下电话后有人轻轻敲门,一个秘书走进来,把一个文件夹放到桌子上,看到郎书记脸上的伤,关心地:“郎书记,你……”
郎书记:“啊,昨晚洗澡,卫生间地面太滑,不小心摔倒了!”
秘书:“啊,那今后可得小心点……我家的洗澡间也是,地面一沾上水太滑!”
秘书刚出去,电话又响起来,是金显昌打来的,告诉了他我们又来夏城的消息,郎书记听后心情更不快,可是明确告诉金显昌,他不会轻易再出面赶我们走。他还把省报记者调查组要来的消息告诉金显昌,并埋怨他说:“……都是你们惹的事,都捅到省委去了。我告诉你,你们的梦你们自己圆,还有那两个外地警察,别的不说,调查组一到,他们凑到一起,这对你可太不利了……用什么办法?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对了,今后没事少跟我联系吧!”
郎书记放下了电话,脸色更加不好。
这时,有人敲门,走进来的是白冰。她进屋后将门锁按上,径直走到郎书记面前,观察着他脸上的伤,有点心疼地:“小乔也太狠了!”把一瓶药递给郎书记:“这是消炎的,吃点吧。”
郎书记抓住白冰的手:“我不要紧,他没怎么你吧!”
白冰偎在郎书记怀里,流出泪来:“别说了,只要你……”
有人敲门,白冰急忙抽出手,擦了擦眼睛走出去。
郎书记心情不好,金显昌的心情也不好。关机后,他骂了声:“妈的,一有风险,他躲得远远的!”然后走出去找才经理和金世龙,商量办法。
金世龙怒冲冲地说:“没啥好办法,郎书记不是说咱的梦自己圆吗?我看,咱们干掉那两个警察,让他们永远不能再跟咱们捣乱!”
才经理急忙反对:“胡说!”对金显昌:“大哥,这时候可不能这么干,会惹出大事的!”
金显昌深思着说:“可万一省里的什么记者调查组真来了,他们搅到一起,还真不好对付……我看,咱们还是先礼后兵……”
一个针对我们的阴谋形成了。
我们却一点也不知道,依然在监视着富豪大饭店。连续两天两夜了,多亏有徐队长和郝平给倒班,每晚能睡上半宿,否则真有点熬不住了。
但是,我们没有白蹲,第三天晚上,有情况出现了。当时,是我和小赵一组,就要换班的时候,见对面富豪大饭店门外走出两个汉子,金显昌跟在后边,对他们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手还比划了两下,两条汉子鬼鬼祟祟顺着街道向左边走去。金显昌返身进入饭店。
小赵急道:“有问题……我跟上他们!”
没等我出声,小赵已经行动,远远地跟在二人后边。
可是,小赵离开片刻,金显昌带着一个保镖又从饭店走出来,四下观察一下,向街道右边走去。
别无选择。我想了想,远远跟在二人后边。
我们钻入了圈套。
先是小赵遇险。他跟到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不见了前面的人影,看见旁边有一条巷道,奔了进去。不想,两个汉子从黑影中冲出来,手中抡着刀和棍子向他扑上。
小赵大骂:“妈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来吧……”
小赵赤手空拳迎击。两个歹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被打得连滚带爬。一个歹徒见势不妙逃走,另一个被小赵抓住:“妈的,说,你们搞得什么鬼名堂……说不说,我揍死你……”
小赵挥起拳头,已经被打得口鼻出血的歹徒急忙地:“别,别,我说实话……你快去帮你的头儿吧,这是声东击西,我们把你引开,还有人对付他……”
小赵一听这个,“啊”了一声,扔下歹徒回身就跑。
这时,我已经落入罪犯布下的罗网。
我跟踪着金显昌和他的保镖。他们好象一无所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拐进一条小巷,我随着也走进去。
小巷很暗,我走进不远,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手摸向腰间,但已经晚了,后边忽然有了动静,还没容我回身,两双大手牢牢制住了我,同时,有人把我的枪拔下来,又一只手堵住了我的口,塞入毛巾,一块黑布蒙到我的头上。我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接着,被人推推搡搡,上了一辆车。
等小赵奔回来,我早已不见了。
车开了好一会儿,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停下来,我被带进一个房间,去掉蒙眼布和塞口布,解开手腕上的绑绳。于是,我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这是个很大的房间,陈设简单,有几张桌椅,象个审讯室。墙上还有一道门,可知隔壁还有一个房间。
两个彪形大汉把我按到一把椅子上。
我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读者们可能看过不少小说、电影、电视剧什么的,里边的刑警出生入死,将生死置之度外,看起来挺感人的。可人没有身临其境是不知道当时的真实感受的。当你面对着一群毫人性的恶魔,随时可能受到加害时,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我克制住自己,我不能忘了自己是刑警,不能在这些歹徒面前露出害怕的神情。为此,我猛地往起一站,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两个彪形大汉也不出声,一使劲又把我按在椅子上。
又一个汉子走到我的面前,把一根绳子和一把刀子扔到旁边的桌子上。
我看着绳子和刀子,感到嗓子发干,可仍然厉声地:“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没人回答我,甚至没人说话。正在着急,通向里屋的门开了,金显昌乐喝喝地和才经理走出来。
果然是他们。我怒目瞪着金显昌:“金显昌,你想干什么,你要为你所做的一切负责!”
金显昌乐喝喝地看着我:“哎,李队长,火气别这么大,气大伤肝哪……对不起,用这种办法把您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我盯着金显昌:“你想干什么?”
金显昌:“不干什么,我觉得您李队长是个汉子,想和您交个朋友!另外有件小事和您商量一下。”
我冷笑一声:“有你这么交朋友的吗?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
金显昌更乐了:“好,李队长的脾气和我差不多,直来直去,好,我就有话直说……”
金显昌向才经理示意。才经理急忙把手中的皮包递给金显昌,金显昌打开,从中拿出一捆百元面值的人民币:“看见了吧,李队长,这都是你的。收起来吧!”
我拿起一叠钱掂了掂:“多少?”
我的表现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金显昌一愣,笑得更开心了,伸出双手的手指:“十万,怎么样?”
我说:“不少,挺打动人的,可你得先把要商量的事情说出来!”
金显昌:“小事一桩,保证不难为你……就是请您李队长离开夏城,怎么样!?”
“这点小事啊,”我也笑了:“可真是小事一桩,不过,你下的价码也太大了,倒让我心里没底了。怎么,我们在夏城碍着你什么事了?”
金显昌:“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走人,这钱就归你,就这么简单!”
“好,”我也痛快地回答:“我答应你,不过,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也答应我一件小事,也保证能办到,也是小事一桩!”
“行啊,”金显昌凑到我对面,“说吧李队长,只要我金某能办到的,没二话!”
“好,”我说:“你把金世龙交出来,我明天就带他离开夏城!”
“你……”
金显昌一下站起来,变了脸:“你……姓李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望着他:“怎么,看来,金世龙真的和你有关,被你藏起来了?”
“你……”金显昌冷笑一声:“你是逼我来硬的?”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绳子和刀子,“认识这是什么吧。告诉你,我手下的弟兄要用这个来对付你,是我挡住了他们……你好好想一想,到底图的啥呢?一个月挣那几百块钱,还要押支……你还能干多少年哪,这十万元够你挣到退休了……对了,我也见过你这种人,什么法律呀、正义呀,我看你们当警察的时间长了都当傻了,骗人的,你们知道社会是咋回事啊,啥都是假的,只有钱是真的,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有钱没钱犯罪判刑都不一样,你信不信……李队长,我姓金的为人你不是没听说过吧……别看你是警察,我们现在就是整死你,扔到江里喂鱼去,也啥事没有……我是看你是条汉子,才跟你商量的……你好好想一想,你们办的案子和你个人没啥关系,你们一两个人想改变我们夏城的事情,更是做梦……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拿钱走人,还是跟我们过不去?说个痛快话?!”
两条汉子走到李思明面前,一人拿起绳子,一人拿起刀子摆弄着。
我很害怕,但愤怒压倒了害怕。我对金显昌大声道:“动手吧,我等着呢!”
金显昌盯着我,眼睛闪着仇恨的怒火,好一会儿突然说:“李队长,你可不要后悔!”
我坚定地说:“我敢来夏城,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好——”金显昌大叫一声,突然把手一挥,说了句:
“送他走!”
出人意料。
几条汉子又把我蒙上眼睛,堵上嘴巴,推入车中。车开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有人把手枪插回我的枪套,说了声:“滚吧!”将我推出车外。
我挣脱绳索,拉下蒙眼布和堵口布,拔出手枪,却只看见一辆车的尾灯消失在远方。
我检查枪膛和枪套上的弹夹,子弹一颗不少。
这时,有三个人影向我奔过来,一人高叫着:“李队长,李队长……”
是小赵的喊声,与他同来的是徐队长和郝平。
我这才发现,这里距我刚才蹲守的地方不远。
三人听了我刚才的遭遇,个个都愤怒不已,可又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正面找到他们,肯定是一问三不知,我又拿不出证据来。
愤怒后,则是深深的担心。
徐队长对我说:“金显昌心黑手狠是出名的,我看,你们不能大意,还是回去吧!”
说实在的,要说不害怕那是假话,他们拿着刀子绳子对着我时,我心里真有点没底,金显昌也不象是吓唬我的样子。可当刑警的,让流氓恶棍一吓就回去也太丢人了!不,我来了犟脾气,案子不搞个水落石出,我就不回去,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对付我!因此,我冷笑一声对小赵说:“小赵,你要结婚了,先回去吧,我留下,让队里再给我派两个人来!”
“得了吧李队长,”小赵一听就生气了:“你是让我临阵脱逃哇……妈的,这案子不搞透,我结婚也没劲……我不走!”
于是,我们谁也没走。
可是,我心里却很不踏实。我感到,金显昌他不是在吓唬我,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他们一定还会采取更为狠毒凶狠的阴谋来对付我。
可是,到底是什么手段,我实在予以预料。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我才知道,金世龙带着三个歹徒乘火车离开了夏城。这个消息是提前来接班的徐队长告诉我的,而他所以提前来接班,是刚刚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
徐队长说:“非常奇怪,打电话的人说什么也不肯说出身份,只是告诉我金世龙已经离开夏城,还带着两个人,可能不利于你们……他好象对咱们的关系和行动知道得很清楚!”
我猜测着:“那是谁呢……”
小赵:“我看,这可能是金显昌的阴谋,想把咱们引走!”
“不,”徐队长说:“听上去不象……你们想一想,如果这是真的,金老三真的离开夏城,会怎么对你们不利呢?”
郝平:“对,李队长,你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怀疑,他可能是对你们家人去的!”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心一下紧缩起来:“这……能吗……”
徐队长拿出手机:“你也别太紧张,给家里打个电话,嘱咐他们一下!”
可是,已经晚了。这天下午,金世龙和三个歹徒在一个城市下了车。经过一番寻找,来到一片居民区,来到一幢新建不久的楼房不远的地方,观察了一番,然后离去。
那是我的家。
我已经做好了金显昌要对付我的精神准备,我已经准备流血牺牲,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把罪恶的手伸向我的家,伸向我的家人,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拿出手机——这是出发前局领导借我们使用的——用颤抖的手指按着号码,按了好几遍才按对。
电话接通了,铃声响起,一遍又一遍,我觉得好象过了几个世纪……有人拿起了电话:“喂……是思明吗?是我……你怎么才来电话呀,我刚从咔啡厅回来,刚进门,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我的心放下来,长舒一口气,然而,没等我再说话,妻子突然惊叫起来:“啊……你们要干什么……思明……”
到底出事了,而且是在我接电话的时候。我对着手机大叫起来,可那边只传来恐吓声,殴打声……您有过这种感受吗?当你的亲人遭受危险苦难,你却只能用电话听着而无能为力。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什么样的心情……我经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