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走几步,一团火红从苑口飞奔进来,见了初蝶一跃而起,跳进了她的怀里。初蝶怔怔的看着怀里的小狐狸,但见它伶俐可爱,浑身火红,额间一道月形白毛,身形小巧,浑身摸起来暖洋洋的。
“吱——”九曜仰天叫了一声,然后使劲在初蝶的怀里蹭着,狐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一见是火狐九曜,江昱圣心里微微一动,立刻把眸子投向了远处,果真看见一袭白衣的熏衣,身后跟着兰菱等婢女,正向卷云阁袅袅而来。
白衫拖地,翻飞一地香气。所谓伊人,绝世独立,万物失色矣。
“宫主!”庭院里的下人们一见花熏衣,立刻毕恭毕敬的行礼。
“起身吧,不用多礼的。”花熏衣对下人们柔和道,转而看着初蝶浅浅一笑,“这小东西喜欢你呢,一看见你就跑的飞快。”
当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初蝶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白衣女子。
她就是花熏衣。
眼前女子有着万物皆难匹敌的绝色容貌,和万物皆难抵挡的至柔暖意,二者如此和谐而静好的融合在眼前的白衣女子身上,令人不想移开视线,也无法移开视线。
初蝶曾经无数次试想过花熏衣的模样,也设想过无数次她们见面的场景,却不想是如此尴尬的时刻。但是毋庸置疑,倘若她是花早昔的话,甚至是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恐怕也会爱上眼前的白衣女子吧。
而熏衣言罢,便感觉到台阶上江昱圣投来的专注目光,于是从衣袖里拿出一物走上前,语气略显激动道:“阿圣,是昔儿来了!”
但见女子纤纤五指间,紧捏着一块暗红色的布料,看样子是从衣衫上撕破的。熏衣甚是笃定的说道:“昔儿从小喜欢捉迷藏,应该就在这附近,你快派人找找罢。”
只是一块布料,在下人们眼里都觉得小题大做了。然而琉璃和初蝶却忍不住对视一眼,因为那布料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江昱圣却并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望着熏衣,如此一来,兰菱也急急上前解释道:“江楼主,是真的,这是九曜今早在庭院里的灌木上发现的,上面还有早昔少主的香气呢。”
“吱——”九曜通悉灵性,一听见提到了它,便颇为得意的仰头叫了一声,接着继续在初蝶的怀里蹭个不停。
和熏衣一双秋水翦瞳对视着,江昱圣心头泛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她相信他。然而这份相信,却依旧是为了花早昔。那红衣少年就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从头到尾都横亘在他和熏衣之间,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永不消弭。
“那个,我先走了。”这时,初蝶却轻轻的插嘴道。但见彩衣少女慢慢的放下九曜,也不管小狐狸死命的在脚边蹭啊蹭,抬起脸认真道,“我先走了,你们有事慢慢谈吧。”
“怠慢姑娘了。”熏衣见众人忽略了初蝶,很是歉意的说道。
“你真的很漂亮呢。”初蝶摇摇头,她放心不下早昔,还要去寻他呢,便转身离去了。这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让熏衣怔了怔,而“吱——”的一声,望着初蝶孤独离去的背影,九曜也不高兴的叫着,依依不舍。
“进屋再说吧。”江昱圣忽的上前,抬手为熏衣拢了拢额前的细发,乌眸里看不出情绪。
三人回到卷云阁内。
“阿圣,”一进屋,熏衣便急切的问道,“昔儿他——”
谁知江昱圣却只是微微一笑,打断熏衣道:“我去禁地看看,你们谈吧。”然后又对琉璃道,“有事再来找我。”
熏衣一怔,欲言又止,却只好眼看江昱圣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一时间阁楼里只剩下两个女子,熏衣对琉璃自是没有敌意,但两人毕竟就上次宴席上见过一面,不由得疑问道:“琉璃姑娘……有事要和我说么?”
南宫琉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花熏衣,虽然花熏衣确然美若天仙,论相貌却与早昔实在不像,不由得内心更为笃定,开门见山道:“熏衣夫人,我还是称你为熏衣宫主吧,你当真要嫁给江楼主么?”
闻言,熏衣心下不豫。她望着琉璃坦诚的眸子,实在看不出此女有何意,便坦然的笑笑道:“婚姻大事,自然不是胡来的。”
这话答的模棱两可,却让人无从挑剔,琉璃不由得对熏衣另眼相看。然而时间紧迫不及再客套了,琉璃接着又道:“恕我冒昧,熏衣宫主是否有一个弟弟,唤做花早昔?”
一提起早昔二字,熏衣静如秋池的眸子便瞬间波澜大起,语气浮现一丝焦急:“你说什么?”不等琉璃回答,熏衣走近一步急道,“你怎么知道昔儿的?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见过他了?”
琉璃鼻息边萦绕着熏衣的香气,望着熏衣焦急的模样实在难以置信,顿了顿道:“……我知道早昔在哪里。”
闻言,熏衣脸色一白,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她疑惑的望着琉璃,抿唇不语。
“熏衣宫主,倘若你告诉我早昔的身世,我便告诉你他在哪里,如何?”只见琉璃的神情万分认真,一字一句道。
“你……”聪明熏衣,立刻回想起当日阿怒所言——早昔身边有着两位美貌女子。再想到方才所见的琉璃和初蝶,以及昨日晚宴上那神情呆滞的少年,和今早茗虞楼找到的衣料,她顿时恍然大悟,急道,“是你!你们把昔儿藏到哪里了?”
琉璃望着眼前喜怒于色的白衣女子,甚是意外。之前,琉璃曾听过早昔讲了诸多关于熏衣的事,心知花熏衣是何等大事之前不动声色之人,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如任何一个思弟心切的寻常阿姐,只是满怀焦虑期待的望着琉璃。
琉璃想了想,只道:“熏衣宫主是知道的,早昔不是人族,对吗?”
这简单的问话又让熏衣脸色苍白,她惶惶的摇了摇头,忽觉眸子里生生一疼。与此同时,卷云阁的门被意外的敲响了,但听兰菱欣喜道:“宫主!木姨带人抵达万嫣宫了!”
真是此山未平,此峰又起。
听闻“木姨”二字,熏衣顿觉心下骤然一松。一直隐隐作痛的双眸猛的一疼,不由得轻呼出声。琉璃不认识木幽萝,倒不觉有甚,却看熏衣双眸紧闭颓然坐下,心内一惊上前扶住,再细一看也禁不住惊呼出声!
是血!
不是一滴,而是源源不断的两行血泪,从熏衣的双眸里直直而下!
琉璃心惊胆战,正要喊人,手臂却被熏衣一下死死握住。她不料到熏衣衰弱如斯还如此挣扎,于是俯身侧耳聆听,只听见熏衣奋力道:“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琉璃不忍,几下点住熏衣眼周几处大穴,只觉得此间疑惑重重,而熏衣绝美的面孔此时被血泪覆盖,甚是凄美而惨绝。
“熏衣宫主?”琉璃惊道,“现在怎么办?”
“带我回茗虞楼……快……”
“好。”琉璃不敢有误,只觉得怀里的女子唇瓣翕合着,有如临秋的花朵,正在一点点的枯萎下去。
***
因昨晚入侵事发,今日镜庭之外的把守,是从未有过的森严。江昱圣带着人来到镜庭时,却远远看见文七舞在苑口张望着。
“小七,你在这里做什么?”江昱圣冷冷的叫道。
文七舞闻声吓了一跳,回头便见江昱圣一袭银白色长衫,正冷冷的望着她,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只是无语。
江昱圣本就有些心烦,只是不为人知。此时便忍不住接着斥道:“怎么,你也学会不听话了么?我不是说你不用来这的么?”
“我……”文七舞甚是委屈,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还是不知如何解释。
“算了,回去做你的事,下次再擅离职守,我定不轻饶。”江昱圣心系地牢内的人,也无心多加责备,说完就离开了。
望着男子渐行渐远的风华背影,文七舞越想越气,狠狠的一鞭抽在身边的树上。刹那间花叶簌簌坠落,衬得红衣少女原本明媚的面孔冷如冰雪。
变了!果真变了!
那倘若今日该离去的是花熏衣的话呢!如果是那个女人呢!
“告诉昱哥哥,我回去收拾包袱,大婚一结束我就走!哼!”七舞冷冷的对手下道,然后转身就走。
“七舞小姐!”被莫名其妙的吩咐传话的手下急急的喊道,却眼看七舞内功一运,步履轻盈的转眼不见了,“喂!小姐——”
“不用喊了。”这时,一抹温润的声音从旁响起。手下们扭头一看,却见来者锦扇轻摇,笑如春风,立刻齐齐行礼道,“皇甫堂主!”
皇甫漾优雅的笑了笑,笑意送暖,沁人心脾:“小女孩子嘛,发发脾气就好,不用当真。楼主那里我去交代便是。”
“……是。”手下们如释重负,自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