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官做领导的更是年年都想有进步,个个都想争上游。可是麻云飞因为却才又少财,副科长当了七八年,还看不见“扶正”的希望。再熬两年一过口,黄瓜菜就凉了,麻云飞急在心里,愁在脸上,做梦都想往上爬。好梦做了几回回,醒来还是个副科长,麻云飞终于决定动点真格的,到领导家“走动走动”。
到领导家“走动”自然不能空着手,麻云飞也带了一份礼,不算太重,也不算太轻,是人民币整整五万块。麻云飞原本是靠溜须拍马才当上的副科长的,可他所在的宣传科整天就是说说大话,吹吹领导,写得天花乱坠,却捞不到什么实惠,何况他又是个副科长,平常连便宜酒都喝不足,这五万块钱攒得也实在不易,也不怪他轻易舍不得给领导送礼。不过现在他已决定破釜沉舟了——人生能有几回搏,该出手时就出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要想有产出,必先有投入,升官无真才,就得有真财。
狗不咬拉屎的,官不打送礼的。一向没给过麻副科长正面形象的王局长那天格外亲热,他笑容可掬地跟麻云飞称兄道弟,促膝谈心,夸奖麻云飞既有真才实学,又有领导才能,这些年没有很快提拔,就是要让麻云飞打好群众基础,攒足工作经验,然后好钢用在刀刃上。最后王局长还透露说:咱们局准备增设一名工会主席,各位领导推荐的人选很多,我觉得这个岗位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麻云飞回去后,兴奋得好几宿睡不着,半夜里光着腚还去照镜子,越照越觉得自己很有领导气派。先前麻云飞还有些舍不得去送礼,现在他只后悔这礼送晚了,否则他早已当上工会麻主席了。工会主席虽没有什么实权,可好歹也是个副局级,以后还可以争取更大的进步嘛!
麻云飞回去天天等,夜夜盼,半个月后终于看见在第九副局长办公室旁边,又增加了一个工会主席室。麻云飞认定自己已是那间办公室的主人,他半公开地进去巡视了几次,半命令地建议桌椅橱柜该怎样摆放。同时他还定做了一套与领导身份相符的高档西装,早早地穿出来,以便让同事们尽快适应他的新角色。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麻云飞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新角色还没有来得及正式登台亮相,这一幕就已演完了——王局长突发脑溢血去逝了,新任袁局长上任后,新瓶不装老醋,宣布工会组西一职暂时空缺。
麻云飞懊恼得住了医院。
麻云飞出院上班后,工会主席办公室已有了主人,正是原宣传科的科长。麻云飞不住暗劝自己往宽想,可是越往宽想心越窄,他实在不甘心五万块钱白打了水漂。于是麻云飞决定向袁局长发动攻势,工会主席当不当,当上正科长也总比两手空空强。
麻云飞提着礼物到袁局长家“走动”了两回,可袁局长对他总是不冷不热的。这也难怪,袁局长也不是大姑娘上娇头回当领导,几瓶酒几条烟很难跟他勾通感情。麻云飞明知这一点,可腰包干瘪,他是瘦驴拉不出硬屎,干着急没办法,怪只怪那该死的王局长太坑人,收下钱没办事就“窜烟了”。
不过到袁局长家走动了两回,麻云飞也不算一无所获,他侦察到一条重要线索——袁局长好象很爱他的夫人,总是亲爱的不离口,而袁夫人又很爱她的贵妇犬,总是狗不离怀,对狗比对袁局长都亲。麻云飞灵机一动,他决定来个扬长避短,实行“曲线进步”。
领导家的狗远比领导本人好贿赂,麻云飞没花几个小钱,就把袁夫人的狗给喂熟了,而且也博得了袁夫人的好感。麻云飞一看效果不错,信心倍增,不光不断给狗买吃的买穿的买玩的,还天天利用业余或工作时间带它去逛街、散步,亲手侍侯它洗澡、梳毛、挠痒痒。为了增加专业知识,提高技术水平,麻云飞还买来好几本养狗资料,每天上班后认真学习,刻苦钻研,还不断向狗专家们虚心求教。工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不长,麻云飞养狗的专业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本行。麻云飞和袁家的狗越来越亲密,三天不见麻副科长,袁夫人的狗就蔫头耷拉脑没精神,麻云飞也就自然而然成了袁家的长客。有次袁夫人的爱犬生病了,送到宠物医院打了几天吊针都不见效,结果麻云飞出手轻轻推拿一阵,那只狗立时又撒欢儿又打滚儿,比没病时还快活。袁夫人很受感动,当即把麻云飞聘为爱犬的保健医生。
趁着袁夫人高兴,麻云飞委婉地向她吐露自己怀才不遇的郁闷心情,还流露出要辞职到西部去开创一番事业的想法。袁夫人不同意,她说:我离不开我的狗,我的狗又离不开你,小麻你不能走,我会让你满意的!说完还拍了拍他的肩。麻云飞舒口气,高兴得身上直痒痒,他庆幸自己走对了这步棋。
麻云飞耐心等待着,他天天祝福袁局长袁夫人还有袁家的狗健康长寿,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
一月后的一个晚上,袁夫人抱着她的爱犬,约麻云飞到一个灯光朦胧的咖啡屋见了面。麻云飞料定袁夫人是来向自己通报好消息的,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好心情,抱过袁夫人的狗咂咂有声地好一阵亲吻。眼睛还直闪光。袁夫人也很激动,她两眼连连冲麻云飞放着电说:事情都办妥了!
麻云飞结巴起来:“太、太好、太好了”
袁夫人说:“想不到你会这么高兴”
麻云飞也觉自己太露骨了,他忙又使劲绷起脸,假装糊涂地问:“到底是什么事?”
“我和他离了”
“什么?离了?”麻云飞真不明白了,傻乎乎地脱口追问一句,“和谁?”
袁夫人飞他一眼:“当然是和你们局长呀!他虽然有权又有钱,可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二十年来都是同床异梦!他在外边包着好几个女人,早就想甩了我,不过我攥着他的把柄,他不敢来硬的我本来想就这么拖着他,可遇到你之后,我改变了主意,我要勇敢地寻找自己的幸福和归宿”
麻云飞心里冰凉冰凉,袁家两口子一离婚,袁夫人已不再是领导的老婆,袁夫人那只叫贝贝的贵夫犬也已不再是领导老婆的狗,他一番苦心岂不要付诸东流?更叫麻云飞感到不妙的是,袁夫人似乎误会了他的心意。
袁夫人果然很快把话挑明了:“小麻,你虽然比我小七岁,可我不会在乎的!看得出你对我是真心实意,我对你也是情深意长,钱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障碍,更主要的,是我们都爱着我们共同的贝贝——贝贝,这是你的新爸爸,快叫快叫”
袁夫人怀中的贵夫犬冲着麻云飞亲热地汪汪两声,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麻云飞却烫手似地扔了那狗,落荒而逃,身后追来贵夫犬的痛叫和袁夫人的痛骂声。
接连走了两步臭棋,麻云飞灰心丧气,以为这个副科长就要把自己打发退休了,想不到一年后,机遇又一次摆到了他的面前。
袁局长升迁后,又来了位谭局长,谭局长有个宝贝闺女名叫谭花。谭花小姐长得又黑又胖,还又有点心眼不全,对象谈了一个排,却是高不成低不就,现在已经二十八九了,还积压在家中让爹娘犯愁。谭局长调来后,谭花小姐也经常往单位里跑,来了还专门爱奔宣传科,谁都看得出她是看上了宣传科的小赵。
小赵是新分来不久的大学生,长得又白又帅,同事们逗他说:“小赵,快跟谭小姐结婚吧,那样不出一个月,你准能被提拔重用,而且有了岳父老丈人做靠山,将来前途可是大大的有!”小赵说:“你们怎么不跟她结婚?”同事们说:“我们孩子都有了,错过机遇了,再说人家看上的是你——别看她长得象非洲姑娘,可人家有旺夫运!知道吗,谭局长当年就是因为娶了顶头上司的丑姑娘,如今才会当上局长的!”小赵连连摇头,麻云飞却听得灵机一动。
麻云飞开始主动接近谭花小姐。麻云飞三十七八岁,长得挺少相,又会说话又会关心体贴,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那谭花小姐追求小赵不成,正在信感空虚,麻云飞乘虚而入,很容易就赢得了谭花小姐的芳心。
谭花小姐深深地“爱”上了麻云飞,因为她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听话好玩的男人:谭花要骑马,麻云飞就趴下;谭花想看杂耍,麻云飞就做鬼脸扮马猴;甚至谭花扔块骨头让他给叼回来,麻云飞都会向狗一样撒着欢儿跑过去完成任务……谭花小姐觉得老麻比她的大狼狗和布娃娃强多了,她要跟他结婚,玩“过家家”。
麻云飞的原配又端庄又贤惠,一双儿女也都娇憨可爱,麻云飞还真有些舍不得他们呢。可是想想今后的远大前程,麻云飞又不得不忍痛割爱,为此他还赋诗明志:
儿女很可爱,
夫人也不孬。
为了求上进,
二者皆可抛!
很快,麻云飞与谭花小姐以超速度举行了婚礼。
婚礼上,谭花小姐打扮得象个小妖,幸福得见了谁都想撒娇。麻云飞也是衣冠楚楚,精神焕发,一副成龙快婿的得意嘴脸。谁知就在麻云飞和谭花小姐向高堂谭局长鞠躬时,一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忽然开到,两个执法人员亮出逮捕证,宣布谭局长涉嫌贪污受贿,被正式拘捕了。
岳父泰山还没蹬上警车,乘龙快婿就已抢先晕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