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别人的感情问题,似乎总有种当狗仔队的味道。好在今天要涉及的三位先生不是已经作古,就是到了耄耋之年,他们的爱情生活也算不得什么太过不可告人的隐私了。
梁、金、古三大家里,笔者可以毫无顾忌、理直气壮地谈论的是梁羽生。因为梁大侠在爱情婚姻方面绝对是正面典型,当为后世之楷模。
梁羽生最爱写重情义、守然诺的正义儒侠。人如其文,在现实生活中他也是侠骨柔肠、痴情专一。
1956年三十二岁的梁羽生经人介绍认识了清秀娇俏、谈吐优雅的林萃如,两人一见钟情。林萃如因生于基督教家庭,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又在香港政府工商署工作,而梁羽生则为《大公报》编辑、社评委员,思想比较“左倾”,二人在政见上不甚一致。相识不久,又赶上梁羽生做鼻息肉切除手术。可善良痴情的林萃如依旧在他身边悉心照顾,无微不至。这使得梁羽生深受感动,并暗自决心一生只爱林萃如。梁羽生曾亲口讲过:“她吸引我,因为我未见过那么有爱心的人,时时做义工,去医院、老人院照顾人,不问他们的出身,只是全心全意去服务。”因此他痊愈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林萃如求婚。1957年5月1日,这段才子佳人的美满姻缘在香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公报》的全体职员和香港新闻界的名流都参加了被传为佳话的婚礼。他俩在众人的见证下相约携手到老。
婚后梁大侠生活如意,事业更是如日中天,成为新派武侠泰斗级人物。尽管如此,私底下的梁羽生仍是个很听老婆话的好男人。他想见什么人、到什么地方去都要经夫人同意,且尽量都携老妻同行。梁羽生认为:“太太是一生一世的,不讲那么多浪漫的,激情可以维持多久呢?我要比较平静安稳的感情。”良好的爱情生活观念,让两人度过了风风雨雨仍恩爱如初的半个世纪,从容地步入了金婚。
梁羽生对妻子的钟情和关爱,反映在他的作品中,便是对女性的高度尊重,因而他也成为新派武侠作家中首屈一指的“女权主义者”。这一问题,笔者已撰文专题论述过,这里便不再赘言了。
相比起来,金庸的感情生活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金大侠一生有过三次婚姻。第一任妻子叫杜冶芬,据金庸好友《新晚报》的总编罗孚回忆,杜太太容貌十分出众,有“杜四娘”之美称。1947年金庸在杭州拜访朋友杜冶秋时,邂逅了时年十七岁的杜家小姐杜冶芬,双双坠入爱河。1948年金庸南下香港前夕,匆忙赶到杭州正式求婚。结婚后杜冶芬也随之去了香港。因金庸忙于工作没时间陪她,她寂寞无聊,过得并不愉快,双方感情日趋疏远。那时金庸常与电影界的人打交道,一来二去,这位美艳的杜太太也和他们混熟了,并加入了电影圈,结果导致红杏出墙,两人不得不分手。办理完离婚手续,杜冶芬便回到了内地。
金庸的第二任妻子叫朱玫,是位新闻记者,长相俊丽,又精细干练。两人在1956年结婚。后来金庸草创《明报》时可说艰苦卓绝,朱玫与他同舟共济、患难与共,曾变卖自己的首饰来支撑《明报》,还主动做了该报最早的也是唯一的女记者。在《明报》发展最困难时期,朱玫除了照顾四个孩子外,每天都从家中送饭给金庸吃,还有过一杯咖啡两个人分享的相濡以沫的感人经历。可等到《明报》稳居香港大报地位后,二人婚姻却出现了裂痕。这次换成金庸搞婚外情了。据称某天金庸在常去的一家餐厅喝咖啡时,有位年轻貌美的女招待与金庸闲聊,金庸额外给她十元小费,她不要。由此二人互生好感,后竟发展到共筑爱巢。这一事件结束了他与朱太太的患难婚姻。金庸如此行径一时都得不到好朋友们的谅解。离婚后,性格刚烈的朱玫在孤独和贫困中度过了后半生,1998年病死在香港,替她拿死亡证的竟是医院员工,晚境之凄凉令人唏嘘。后来金庸面带愧色地说:“我对不起朱玫……”
金庸的第三任妻子便是那位“年轻的女招待”,名叫林乐怡,美丽聪慧,被金庸的友人称为“小龙女”。据说她认识金庸时才十六岁,比金庸小二十多岁。他们相识多年,中间也是几度聚散,历尽了考验,才最终结合。难得的是婚后二人一直夫唱妇随,相伴至今。林太太很会照顾金庸的衣食起居,尤其注意他的饮食营养,这看看现在年过八旬的金大侠的身体与精神面貌便可知晓。此外她还极擅理家,金庸的经济生活井井有条,居家装饰也美轮美奂。但金庸似乎仍不太满足,他认为“最理想的是一见钟情并缔结连理,然后一直爱下去”。可惜那只能是梦想与奢望,所以他才会在小说里将女性及爱情都写得极为理想化。
几番沉浮,金大侠的感情生活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但在他内心深处却有着一缕拭不去的隐痛,那就是如今已为众人所熟知的他对电影明星夏梦的一段凄美而失意的苦恋。夏梦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长城影业公司的头牌女星,是位倾国倾城的“梦美人”,气质又娴静平和、典雅大方,把金庸迷得如痴如醉,甚至为此主动加入“长城”之中去任编剧。三年内金庸写了近十个电影剧本,还做过导演助理。他勤奋的工作得到了夏梦的称赞,可以和这位梦中情人长时间见面谈话,高兴得金庸神魂颠倒。可惜梦终究是梦,当他鼓足勇气主动约会夏梦并大胆表白心迹时,早已名花有主的夏梦不乏感伤地回绝了他。这次失恋对金大侠是一次极为沉痛的打击。他虽理智地斩断了妄念,但仍将眷恋之情深埋于心。后来在他办《明报》期间,夏梦曾去国外旅游,他便命手下进行跟踪报道,并专门开了个专栏,系列登载夏梦撰写的游记。
所以我们也就不难理解金大侠为何能将张无忌与小昭分别、杨过和小龙女失散、萧峰误杀阿朱、令狐冲痛失岳灵珊等悲情大戏写得那般哀婉凄切,让人肝肠寸断了。
不过在情感问题上,最复杂、最难以说清的还要数古大侠。古龙一生中最离不开的有两样东西:美酒和美人。因而在常人眼中,古龙是个典型的好色之徒。他就像拜伦、雪莱那些大诗人一样放荡不羁,朝三暮四。有评论家说,拜伦、雪莱美丽的诗篇背后,流淌着不知多少被他们糟蹋的女子的眼泪,那些纯洁的女孩子都成了诗人的祭品。而古龙的好友于东楼也说:古龙每一部著作的后面都有一个女人。
古龙天生是个多情才子,据说在上小学时便有初恋和失恋的经历。而他又偏是在一个破裂的家庭中长大,让他的心中过早地有了浪子的孤寂,他的一生追求自我放逐的轻纵,同时又追求携美酒伴美人醉卧山村的浪漫。他在大学求学期间不断旷课,甚至一度辍学,就是为了他在台北的一家舞厅结识的一位楚楚动人的风尘少女郑莉莉。二人在郊外瑞芳镇的陋居里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并生下他的第一个儿子,长大后成为台湾柔道高手的郑小龙。
三年之后,两人分手了,古龙又迷恋上另一个叫叶雪的舞女,也是爱得轰轰烈烈、如胶似漆。可在叶雪也生下一个男孩后,他们又分手了。这时,一个清纯典雅的天使般的女高中生梅宝珠闯进了古龙的视野。他一见倾情,并少有地产生了归宿感和责任心。他与梅姑娘结婚了。
他的这第一任夫人梅宝珠,应当算得上理想中的妻子。她是古龙的崇拜者,性格沉稳忍让,对丈夫百依百顺,又是个持家的能手。然而,在她生下三个儿子后,二人的婚姻无可避免地产生裂痕。因为再贤惠的女人也无法长久地忍受丈夫在外面无休止地拈花惹草,或是与狐朋狗友喝酒胡闹而时常夜不归宿。
浪子古龙曾经也想要一个家,但有了一个家,他又时时逃出这个家。“围城”心理让他离婚了,过起了真正的浪子生活。他与许多女人有过卿卿我我的亲昵生活,有的源于倾慕,有的源于冲动,无论短长,最终都如烟而去。
人到中年时古龙又遇见了一位女高中生,她就是古龙的第二任妻子于秀玲。她不但漂亮,而且文静,是典型的江南少女。酷爱文学的她因为喜欢古龙的作品而爱上作者本人。爱恋与崇拜的混合使她勇敢而执著地与古龙结合了。她是古龙生命中难得的快乐,尽管古龙仍会与其他女人幽会,但于秀玲却始终不肯离开,并陪伴古龙走完最后的人生历程。以至“视女人如衣服”的古龙临终前对她说:“真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那些爱过我的女人。”但她却回答:“只要你知道了,今后我们会生活得很愉快。”没有丝毫的抱怨。但古龙已没办法和于秀玲过愉快的生活了。
自幼失去家庭温情的古龙,最终那颗失落的灵魂也没能靠爱情与婚姻得以拯救。他虽曾与数不清的女人有过情感纠葛,但这里面究竟有没有真爱,恐怕只有古龙自己心里清楚。孔庆东曾说“古龙的作品有欲而无爱”,而我们似乎能从他的感情生活中寻觅到答案,由此我们也就能理解,古龙为何会以那般偏执的手法去写女性,他表现的男女情爱为何那般奇特怪异而又欲望强烈。
谈了这么多三大家的“隐私”,笔者还必须回过头来讲,身为文学研究者要想不被别人看作狗仔队,必须摆正心态,明确目的。我们了解那些文学大家的情感世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及他人的猎奇心或窥私癖,而是要以此来深入地探究其内心,进而更准确地解读其作品,更深刻地体味其中的内涵。
台湾女作家三毛讲过:“金庸小说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写出了人类至今仍捉摸不透的、既可让人上天堂又可让人下地狱的‘情’字。而不了解金庸与夏梦的这一段情,就不会读懂他在小说中‘情缘’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