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奋斗,便成天才。”
——门捷列夫
在距俄罗斯首都莫斯科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小城市——托博尔斯克市。它位于西伯利亚的西部,这里冬季十分寒冷。每逢下雪时,风卷着雪花儿,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城市和周围的村庄,摇撼着千年古树的躯干,撞开了山里人家的门窗,把那些山村里的破房子上的木瓦片大把大把地撕下来,纷纷扬扬地向空中抛去,把冷森森的雪花儿,一股脑地撒进山村人家和城里住着简陋房屋人家的屋子里,并且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声怪气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它们驯服的奴隶,它们可以任意地蹂躏他们,毁灭他们。
然而,一到春天,这里就立刻换了一番景色。
每当春天降临的时候,即使是刚有一丝春意,气候马上就开始变暖了。一条条小溪闪着亮光,沿着城市里街道旁的顺水沟儿欢快地向前奔流着,遇到小石块的阻拦,它便发起怒来,喷出一团团的白沫,把木屑和鹅毛什么的杂物冲得滴溜溜地直打转儿。在托博尔斯克市以南的托博尔河中,清澈的水石倒映着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中飘浮着仿佛不断翻卷的团团白云。雪水从屋檐上像珠帘似地滴落下来,在地上叩出清脆的音响。一群群小麻雀散落在街道两旁的白柳梢头,它们叫得那样响亮,那么激昂,以致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叫声中,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清了。到处都能感到生命的骚动和欢乐。这就是托博尔斯克市,一个充满着生命活力的城市。
托博尔斯克市很美,这座充满着欧洲风情,以典型的哥特式建筑为主的城市可以算是西伯利亚最美丽的城市之一了。步入市区,到处都可以看到白色的房屋,配有红瓦镶嵌着的尖尖的屋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街道的两旁。沿街而立的,是一排排高大的白桦树、白柳树和百年苍松。微风拂过,白桦叶、柳叶和松针发出哗哗的响声,多么美妙的城市交响曲啊!城市中那些曲折蜿蜒的地方,被一丛丛经过园林工人精心修剪过的,带有造型艺术的小树儿衬托出来,显得巧妙而别致。
在托博尔斯克市西部的一条大街旁,树木和草坪围绕着一座很大的房子。这座房屋的整个墙壁都用白色的涂料精心地粉刷过,看上去是那样的典雅别致。房子的顶端,用红瓦镶嵌着,显得别具一格。
这座房子的主人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是一位在西伯利亚非常出名的教育家。他在彼得堡高等师范学校学习期间,成绩一直领先,是全校上下一致公认的高才生。毕业时,彼得堡高等师范学校的校长和教师都劝他留在学校任教,可是被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婉言谢绝了。因为他时时刻刻忘不了曾经生他、养他的家乡——托博尔斯克市。他发誓:要把自己所学到的全部知识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家乡的人民,以报答家乡对自己的养育之恩。
带着满腔的热忱和振兴家乡教育的信念,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回到了托博尔斯克。在托博尔斯克任教的那些岁月里,他尽心尽力、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很快,他的才华和出色的教学效果得到了家乡人民的认可。1827年,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被正式委任为该校的校长。
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妻子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是西伯利亚最初从事造纸与玻璃工业制造的老资本家柯尔尼列夫的小女儿。
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长得美丽动人,聪明活泼,她虽然歌儿唱得不太好,但她的手风琴拉得却是相当的好。她是一位美丽、善良、天资聪颖又极富有才干的女子。
对于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和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婚姻,老柯尔尼列夫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想给心爱的小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婿。但是,女儿却偏偏看中了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才华和为人,并且发誓:除了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她决不会再嫁给外人!对于女儿的性格,老柯尔尼列夫是再清楚不过了。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老柯尔尼列夫只有答应女儿与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婚事。
在婚后十几年的生活里,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和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相亲相爱,互相体贴,夫唱妇随,过着十分美满的幸福生活。他们先后生育了16个子女。
1834年2月8日,伴随着早春的脚步,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家里又一个新的小生命在这座洁白的房子里诞生了。
“瞧,白白胖胖的,多么可爱的小男孩儿”。伴随着清脆的话音,助产士把一个又白又胖的,极其招人喜爱的,又伸拳又蹬腿儿的婴儿送到了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的面前。
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疲惫地倚在床上,看到孩子,她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只有经过巨大的痛苦和期待才有的幸福的红晕。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从助产士的手中轻轻地接过儿子,充满怜爱地仔细端详着儿子那稚嫩的小脸儿和面孔上淡淡的茸毛。
“这孩子,一生下来就这么爱动,这么不安分,待长大了或许会有什么大出息呢。”看着儿子那灰蒙蒙的大眼睛,棕黄色的头发,一刻不停地、老想嘬奶的粉红色的小嘴儿,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笑着对妻子说。
过了一会儿,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倒背着手儿,像在思考着什么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轻轻地走到妻子的床边,低下头来,对着妻子,也像是对着婴儿,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第17个孩子,就叫做德米特里·依万诺维奇·门捷列夫,好吗?”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什么也没说,只是温柔地望着丈夫,微笑地点了点头。
德米特里·依万诺维奇·门捷列夫的到来,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新的欢乐。
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在学校无论怎样累,无论遇到什么烦人的事情,只要是回到家,只要是看见心爱的小儿子,无论劳累也好,烦恼也好,一切都会烟消雾散。
每天,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下班回来,他都要把门捷列夫从床上抱起来,亲呀、看呀、吻呀。他还为刚刚出生的小儿子起了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米金卡(德米特里·依万诺维奇·门捷列夫的爱称)。
一次,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把才刚刚几个月的小儿子门捷列夫抱起来,亲吻一阵后,又把他放在自己的头顶上,谁知,儿子却在他的头顶上尿了泡尿。看着丈夫从头到脚都在流淌着尿液,妻子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哭笑不得。她一边把门捷列夫从丈夫的头上抱下来,一边抱怨丈夫对小儿子太娇惯了。
“这孩子,现在就在你的头上撒尿,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微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亲爱的,孩子可是咱们的希望啊。”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非但没有生气,还在儿子和妻子的脸上各自深深地吻了一下。
可是,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万万没有想到,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当他被妻子从床上叫起来时,突然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天哪,他伸出手来,在自己的眼前拼命地摇动着,可就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的眼睛怎么突然什么也看不见了呢……”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无论如何也不敢接受眼前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喊着,叫着。
从医院里回来,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彻底绝望了。特别是当他听到医生对妻子说自己的眼睛已经双目失明,即使治疗,也只能恢复一点点的视力时,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是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还怎么工作,还靠什么来养活全家十几口人,还怎么去逗自己心爱的儿子米金卡。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此时特别苦恼,他觉得自己对不住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和膝下的十几个孩子。他真有些后悔,若要是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决不会让妻子生养这么多孩子。他甚至想到了要去死,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无用的人了,他不想成为全家人的包袱。
一连几天,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回到家中不吃也不喝。看到丈夫的情绪这样低沉,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的心里非常难过。一天,她又做好了丈夫平时最爱喝的汤,来到丈夫的床前。“亲爱的,吃一点吧,我们的日子会慢慢地好起来的。”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深情地对丈夫说道。
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在摸着什么。聪明的妻子似乎明白了丈夫的心思,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汤碗,转过身去,把躺在床上的小门捷列夫抱了起来。当儿子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摸到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胡子上,并胡乱地扯了几下的时候,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
“亲爱的,求你了,吃一点东西吧。”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哽咽了。
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的手摸到了儿子的脸。啊,儿子笑了;他的手又摸到了妻子的脸,湿湿的,是泪水。他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几天不吃不喝,是在和谁过不去?和自己?和孩子?还是和妻子?呀,自己的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身体不是还好好的吗?头脑中不还是装有学过的许多知识吗?不还是可以帮助妻子照顾和教育孩子们吗?如果自己都自暴自弃了,那又怎么能够对得起妻子和孩子们呢。想到这里,他坚定地抬起头来,用双手擦着妻子脸上的泪水,深情地对妻子说:“玛丽雅,请再唱一次‘直起腰,我们不哭’好吗?”
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把小儿子门捷列夫轻轻地放在丈夫的怀中,她取来手风琴,伴着那低沉的琴声,她唱了起来:
直起腰,我们不哭,
即使生活再艰苦,
咬紧牙关挺过去,
前边就是一片坦途。
直起腰,我们不哭,
人生自古千条路,
大路不通走小路,
天涯何处不春风。
直起腰,我们不哭,
生活有甜也有苦,
苦尽甜来终有时,
相濡以沫向前走。
玛丽雅·德米特利耶芙娜·门捷列也娃含着泪水唱着,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唱着,十几个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围聚过来,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哼唱着:依万·巴甫洛维奇·门捷列夫怀中的小门捷列夫,也瞪着大眼睛,看着爸爸,看着妈妈,看着哥哥姐姐,他虽然还不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但是,这种悲怆的气氛,这种与命运抗争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深深地感染了他。此时,他似乎被一种向上的力量所激励,所鼓舞。他蹬着小脚,挥着小手,“呀呀”地叫着,这“呀呀”的叫声汇入那悲壮的歌声之中,飞出窗外,飞出托博尔斯克城,飞向那遥远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