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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万事开头难

安浩天来到中粮广场的停车场,在一辆辆车之间转悠着,都是好车……

这时,一辆车开进来,两个女孩匆忙下了车,安浩天慢慢蹭上去,看见车钥匙还留在方向盘上。他前后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便进了车,坐在驾驶位上,手握着方向盘,内心起伏不已,犹豫片刻,打着了火,发动机响了。

安浩天打量着车子,满眼的羡慕,由衷地赞叹道:“真他妈牛!”说着伸手要去挂档,却又停住了,狠了狠心他还是息了火,恋恋不舍地下了车。看着车子漂亮的外表,安浩天恋恋不舍地围着车转着看。

突然车窗玻璃自动降下来,一个大眼睛女孩伸出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安浩天吓得转身就走。原来车子的后座上一直有人。

女孩道:“哎,这就走了?”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安浩天指了指自己疑惑地说。

“你以为呢?”女孩说着从车里出来。

“再见,小姐。”安浩天说完,转身拔腿就要走。

“等等。”

安浩天有点害怕了,停住装做强势的样子,“干吗?”

“你是干什么的?”

“怎么,你要查户口?”

“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吗?”

“刚才,刚才我怎么了?”安浩天有点心虚,可还是选择了死不认账。

“你说呢?”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可爱极了。

安浩天被她的笑容恍了一下,“我,我刚才就是看看这车。”

“看看?我可以起诉你偷车。”

“笑话,我偷车?我要偷,车早不在这儿了。”

“我有证据。”女孩说着笑嘻嘻地拿起手机扬了扬。

“你想干什么?”安浩天有点怕了。

“不干什么,只想让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时,一个保安正往这边走。女孩看看保安,笑着说:“两种选择,要么我告诉保安,要么你同意回答几个问题。”

安浩天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同意了,“好吧,问吧。”

“姓名?”

“安浩天。”

“年龄?”

“26.”

“职业?”

“偷车。”

女孩看着安浩天又笑了起来,安浩天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她的两个女伴回来了,女孩迅速拿出一个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这是我的地址,你明天上午九点,在校门口等我,如果不来,后果自负。”女孩转身去找女伴,安浩天拿着地址愣愣地看着远处她和两个女孩交头接耳,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上午,安浩天鬼使神差般按照昨天那个女孩给自己的地址来到了一个大学的学校门口,差两分九点,他站在一旁四处张望着。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浩天。”女孩叫道。

安浩天左右看看,有点不安地说:“你在这儿读书啊?”

“怎么了?”

“没什么。”

女孩把安浩天带进了学校的咖啡厅,叫了两瓶汽水,她开心地喝着汽水,安浩天却没敢动。

“你喝啊,这种古董汽水,别处没得卖呢。”女孩道。

安浩天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怎么样?”

“跟小时候的北冰洋似的。”安浩天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北冰洋是什么?”女孩忽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你年纪小,跟你说不明白。”

“冒充长辈。”女孩嗔笑着。

安浩天看着她的表情,又呆住了。

“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女孩忽然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敲诈吧?我可是身无分文。”

“你很聪明,不能叫敲诈,我已经请你喝汽水了,应该叫公平交易。”女孩又笑起来。

“怎么交易?”安浩天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这个姑娘真喜欢笑。

“很简单,我问你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能做到吗?”

“试试吧。”

“那你答应了,答应可不能反悔。”女孩调皮地笑着。

“没什么能吓得着我。”

“好啊,是这样的。我呢,正写一篇犯罪心理学文章,一直找不到切入点,我想和你聊聊……”

安浩天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这,我恐怕帮不上你。”

“我刚才都说了,别答应得太早,后悔了吧?”女孩又笑了,似乎他的态度是在意料之中的。

安浩天冷冷地看着她,“我没什么可谈的。”

“就聊聊你为什么偷车。”女孩换了个方式问。

“我没偷!”

“好吧,算你没偷。那你为什么要上人家的车呢?”

“车好呗。”

“你坐在车里想过开走吗?”女孩诱导着他。

安浩天有点敏感地说:“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审讯?”

“谈不上,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忘了介绍了,我叫何文文,是心理学系三年级的学生。”何文文说着伸出手。

安浩天犹豫了一下道:“我还是觉得像审讯。”

文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安浩天,安浩天被看得越发没有信心了。

文文突然问了句:“你以前是不是进去过?”

安浩天一愣,脱口而出地说:“你怎么知道?”

文文笑了笑,有点小得意,“我是学心理学的啊!”

安浩天看了看文文,不说话了。

“进去过也没什么不光彩的,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只不过有时候错误犯得大了点。”

“你哄我?”安浩天看了看文文。

“准确地说,应该叫心理抚慰。”

安浩天无所谓地笑笑,“我还真用不着。行了,哄别人去吧,我忙着呢。”说着他站了起来。

文文也站起来,拦住他,“咱们还没谈完呢。”

“没什么可谈的。”安浩天心里闪过一种复杂的感情,有失落,还有难过,甚至还有隐隐的自卑。

“其实我的手机上没有你的照片。”文文想了想诚恳地说。

安浩天愣了一下,心里有些乱,又收回心神,道:“有笔吗?”

文文疑惑地把自己的笔记本和一支笔递给他。安浩天在纸上写了自己手机号码的前十位数字,交给文文,“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可是才十位数啊?”文文睁着大眼睛问。

“你要能找着我,我就和你谈。”安浩天狡黠地笑着。

文文充满自信地说:“我真找着你了可一定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安浩天保证道。

文文笑了笑,又加了个条件,“那你过去的事,我也想一块儿聊聊。”

“可以,只要你能找到我!”

文文用肯定的语气说:“三天后等我电话!”

安浩天越来越觉得文文是个很特别、很有意思的姑娘,他笑着说:“我二十四小时开机,随时恭候!”

文文又自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夜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安浩天睡不着,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想着这两天认识的那个奇怪的姑娘——文文。她甜甜的笑,她狡黠的眼神,她的大眼睛还有她找自己的目的,想着想着,安浩天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苦涩,她为什么找自己呢?因为自己是个偷车贼,因为自己“进去过”。自己就像一个烂泥潭,而文文却是山顶那朵最美的花朵,自己和她是那么遥远,差距是那么大。他又想起了汽修厂,心里又充满了希望,可是资金……

这时,刘常明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呆呆坐着的安浩天,叫了他一句:“安子,怎么不睡啊?”

“屋里热,在院子里凉快会儿。”安浩天爱理不理地说。

刘常明这两天都觉得安浩天有点不对劲儿,就又问:“安子,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没有。”安浩天道。

“有事就跟我们说说,没准儿我跟朝东都能帮帮你。”刘常明又道。

“你啰不啰唆?我说了没事。”安浩天不耐烦地说。

刘常明看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说什么了,就道:“那我回去睡了,你也别坐太晚。”

安浩天没回答,刘常明刚要进屋,安浩天又叫住他:“老头儿……”

刘常明转过身看着他,“上回,大哥让你偷车,你上车了吗?”安浩天问得很迟疑。

刘常明有点意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到底上了没有?”安浩天有点焦躁。

刘常明想了想,实话实说,“上了,在车里坐了很长时间,其实开出去也就开出去了,可我下不了手。我这岁数了,其实没什么太珍惜的,可就是不想走回头路了,死了也不想往回走。”

安浩天听着没说话。

刘常明突然意识到他心里有想法,沉默片刻,又劝道:“安子,你还年轻,路还长,机会还很多,千万别自暴自弃。”

“行了!”听了他的话,安浩天有点郁闷,“用不着你做思想工作。”

刘常明看看他,默默地进屋睡觉去了。

何丽萍踩着满地的工具和油污走进修理厂,在修理工的指引下,她在一辆车边蹲下,车底下,刘常明正满脸油污地修车。突然,他看到一双女式皮鞋在自己身边停下来,忙从车下探出头,看到是何丽萍。

刘常明赶紧爬出来,“你怎么来了?”

“想问你点事。”何丽萍也站了起来,“咱们出去谈谈。”

刘常明赶紧扯过棉纱擦了擦手,道:“这就好。”说完和别的工人打了个招呼,就和何丽萍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

在一处安静的草地上,两人边走边说话。

何丽萍沉吟一下,问:“你们生活有困难?”

刘常明摇着头回答:“没有啊,都挺好的。”

“老刘,别瞒我。”何丽萍皱了皱眉头道。

“真挺好,我跟朝东也都有工作,钱虽不多,但吃饭什么的都是够的。”刘常明解释着。

“可前两天,我看见了朝东跟安子,大热天的,他们俩挂着广告牌满街转,累得跟孙子似的。”

刘常明见瞒不住,只好笑了笑解释道:“现在我们偶尔也接点零活,我们几个想攒钱开个汽修厂,我们技术都还不错。”

何丽萍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刘常明。

“总得给自己谋条路,朝东看仓库也不是长事,安子成天也没个正形,有个自己的事,大家也能有个方向。活着没个方向,撞来撞去的,保不齐又得弄出什么事来,我们走这一遭都不容易,说什么也不能再往回走了!”

“好事啊!”听了他的话,何丽萍心里有些欣慰。

“是好事,不过得慢慢来,钱得慢慢挣出来。”

何丽萍想了想,问:“大概得多少钱?”

刘常明犹豫了一下,干笑着不吭声。

“怎么了?还商业机密啊?”何丽萍开玩笑道。

刘常明只好说了:“估摸着得十万。”

“不少啊!”何丽萍道。

“现在对我们来说,这钱是有点压力。不过还是有办法的,我们几个节俭一点,再多找点零工,几年的工夫,应该能攒下来。”

“就靠你们这么天天挂牌游街啊?”何丽萍笑着说。

刘常明有些窘迫,又干笑了一下,何丽萍看着他的样子,思索着什么,两人都沉默了。

何文文学校的花园边,何丽萍穿着一身淡紫色的长裙打量着周围。

“妈……”何文文匆忙跑过来。看见文文,何丽萍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又故作生气地说:“周末怎么又没回家?这个家不想要了?”

何文文哄母亲,“妈,我知道你最理解我了,我这不忙着嘛。”

“我看同学里就数你忙,哪儿来那么多事?”何丽萍没有被女儿的迷魂汤灌倒。

“同学里就数我上进,您还不满意啊?”何文文有些骄傲地说。

何丽萍看着她的样子,也有些骄傲,可是又觉得有些怀疑,就问:“处朋友呢吧?”

“妈,您忘了,我说过,大学毕业之前不找对象的。”何文文又羞又急地解释。

何丽萍还是有些不信。

何文文继续道:“妈,您还不知道我啊?我做事是有原则的。”

何丽萍笑着不再追问了。母女俩又聊起了别的话题,两个人都开心地笑着,美丽而慈爱的母亲,优秀而上进的女儿,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两个人的笑声是那么的幸福。

聊了会儿,两个人都有些饿了,就找了家餐厅去吃东西。

文文突然想起好久没见张力明了,问母亲:“张叔叔出差什么时候回来?”

何丽萍脸上的笑容滞了下,“得有段时间呢。”

文文观察着母亲的神色,“妈——”

何丽萍抬起头,看着文文审视的目光。

“跟张叔叔有矛盾了?”文文轻轻地问。

何丽萍顺手撩了一下头发,掩饰道:“没有啊。”

“你的肢体语言暴露了你的心理,你,撒,谎,了!”文文一字一句地笑着说。

何丽萍又下意识地捋了一下头发,“我没必要撒谎。”

文文指着母亲的手,调皮地说:“又撒谎一次!妈,别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

何丽萍宠溺地看着女儿,“我看你都学坏了。”

“妈,别转移话题,你跟张叔叔到底怎么了?”文文不依不饶地问。

“我们挺好的,等他回来,我们就结婚。”何丽萍说得有些犹豫。

“你爱他吗?”文文突然问。

何丽萍愣了一下,笑了笑说:“这么多年,他挺照顾咱们的……”

“可是你不爱他!”文文打断了母亲的话。

“你懂什么?”被说中了心事,何丽萍有些不自在。

“妈,有什么事,您不想跟我说,我也不问。您怎么选择,我都会接受,也会尊重!可您,不要勉强自己。”文文一本正经地说。何丽萍突然觉得女儿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缠着自己又笑又闹的小女孩了。

“我没必要勉强自己。”何丽萍想了想回答。

文文看了看母亲,拉过她的手,“妈,我希望您能幸福!”

听着女儿的话,何丽萍有些想哭,她忍了忍,道:“我挺幸福的,真的。”

文文有些怀疑,“幸福不是嘴上说的。”

何丽萍心里很复杂,她看了看日益懂事的女儿,勉强笑笑,沉默了。

过了几天,何丽萍约刘常明在一个荒废的厂房门口见面。

见了面,何丽萍没说话,只是拿出把钥匙打开了厂房的卷帘门,一个废旧的修车厂出现在何丽萍和刘常明面前。

“我托人找了一圈,这是最现成的,打扫打扫就能用,还能省笔开槽装修的钱……”何丽萍开了口。

刘常明忙四下看起来,心里一阵兴奋。

何丽萍继续介绍道:“周边情况我也看过,有两个居民区,没个正经的汽修厂。以后生意应该不错。”

刘常明越看越高兴,可是想到钱,情绪又低落下去了,“好是好,可租金不低吧?”

“我跟人谈过了,一年十万。”

刘常明倒抽了口冷气。

“可以先付半年,再加上装修、设备、人工,我算了笔账,差不多十五万就能开张了。”何丽萍已经计算好了一切。

刘常明迟疑着说:“丽萍,好是挺好的,可……”

何丽萍打断了他的话,“钱的事,你别操心了,我都解决了。”

刘常明忙摆手道:“不行,不行!这费用太大了,不能糟蹋你的钱。”

何丽萍笑了笑,说:“这是个正经事,怎么叫糟蹋钱呢?我觉得汽修厂还是早开起来为好。”

刘常明沉吟着说:“丽萍啊,一两千、两三千的,我们管你借也就借了,可这么大笔费用,我们可担不起,朝东打死也不会接受。”

“你别告诉他就是了。”何丽萍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多钱,我敢吗?”

“老刘,我是想让朝东能早点走上正路,早一天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我也不是什么大款,这笔费用对我来说,也是挺有压力的。我不是只凭感情用事的人,情况我都摸过底了,也权衡过了,我觉得这事可以做,算是我投资了。我也不能让这么大笔费用打水漂了,你说是吧?你们得帮我挣回来!”何丽萍道。

“要是挣不回来呢?”虽然打算开厂子,可是到了这一步,刘常明还是有点胆怯。

“还没开张呢,不要说这种丧气话!老刘,我知道你以前当过厂长,有经验,你可得帮我好好儿管理,而且一定要挣回来,没退路!”何丽萍的话给刘常明增加了很多信心,刘常明心里盘算着,不说话了。

何丽萍又用激将法,“怕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我这个女人有魄力啊?”

“丽萍,有个厂子当然好了,你让我管理,我一定也会尽力。可是,我们总得有最坏的打算,要真挣不回来,可真就把你给拖累了,不值啊!”刘常明还是有些担心。

“没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想对得起自己这颗良心。他要是过不好,我一辈子都不会踏实!”

“你让我再想想吧。”过了半晌,刘常明道。

晚上,刘常明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坐在院子里思索着厂子的事,琢磨了半宿,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刘常明去商场的鞋帽部办公室找到何丽萍。

“丽萍,汽修厂的事,要不就按你说的,试试看?”刘常明犹豫地说。

“想通了?”何丽萍高兴地说。

刘常明笑了笑,“你说得没错,大家伙是得走个正道。厂子我一定会尽力,这个你放心!”

“我当然放心!”

刘常明犹豫一下,说:“朝东那边,我想,还是先不跟他说透了,找个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张罗起来了,他就拦不住了。”

刘常明继续道:“还有就是钱的事,能不能以我个人的名义给你打个欠条?我知道我一时半会儿也还不起,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能这么用你的钱。”

何丽萍笑了笑,答应了:“我理解,都按你说的办!”

刘常明也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那我就找人拟合同,都拟好了,你再来签字。”

“好,好!”刘常明忙答应道。

刘常明把王朝东和安浩天带到汽修厂,两人四下打量着。

安浩天由衷地赞叹道:“不赖啊,老刘,你够有本事的。”

王朝东也到处看了看,问:“老刘,一年租金多少钱?”

“十万。”刘常明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地说。

安浩天跳了起来,“老头儿,你疯了,咱们哪有这么多钱啊?”

王朝东也认真地看着刘常明。

刘常明支吾一下,撒谎道:“我,我家里原来留下样老东西,我给卖了。安子说得没错,就咱们那么拉小广告,就怕我死了,汽修厂也开不起来。”

“老头儿,你不地道啊,私藏古董,还天天让我们吃大白菜。”安浩天道。

王朝东质疑地看了看刘常明,“什么老东西,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原本想留给小洁的,也就没张扬。”

王朝东不说话了。

安浩天高兴极了,“大哥,回头咱们厂子起来了,把林剑文他们几块料都招过来,人手就没问题了。”

“嗯。”王朝东答应着,没多说话,心里还是很疑惑,继续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刘常明。

面对王朝东的目光,刘常明心里很虚,他硬着头皮掩饰地说:“朝东,装修上,咱们自己动手,能省点儿就省点儿,你说呢?”

“嗯!”王朝东答应得还是很含糊,他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正常,可是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王朝东让安浩天去买酒庆祝一下,屋里只剩下他和刘常明两个人,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就又问刘常明:“老头儿,跟我说实话,钱哪儿来的?”

刘常明遮掩着说:“我不跟你说过嘛,家里原来有件老东西。”

“你就编吧,那会儿我管你要二十万,你死的心都有了,怎么没卖啊?”王朝东揭穿他。

刘常明支吾道:“钱来得正当,你就放心吧。”

“是不是又是何丽萍?”王朝东猜测道,语气有点低沉。

刘常明赶紧否认,“不是,不是!一千两千的我还敢拿,这么多我拿了,你还不得剐了我?”

“那钱怎么来的,总得跟我说明白吧?”王朝东死咬着不放。

刘常明继续编瞎话,“朝东,东西呢,是小洁他妈留下来的,一直在小洁那里,我给要过来了。”

“她妈留下的东西,你这么拿过来算什么?”

“等挣了钱,我再赎回来。”刘常明说谎说得头有点大了。

“要挣不着呢?”王朝东追问道。

“朝东,我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我只想早点把厂子办起来,大家也好早点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安子,我担心他为了凑钱,歪门邪道什么都干。厂子起来了,大家心里也能定了,以后就是挣不回来,也不可惜。”刘常明道。

王朝东看看他,有点触动,沉默片刻道:“老头儿,我答应你,东西一定给你赎回来!”

刘常明这才松了口气,“那最好!”

一周后,刘常明悄悄地和何丽萍签好了合同,厂子在三个人的努力下装修好了,设备也都买好了,他们在卷帘门上贴了张“开张大吉”的红纸,两边还贴了红色的对联。

鞭炮炸响,满地都是红色纸屑,王朝东和刘常明、安浩天三个人都穿着西装,像模像样地站在门口,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都别动了,笑一个。”林剑文拿着相机给他们照相,快门一闪。林剑文拿着相机走到他们面前,“特好,你们看看。”

安浩天一把抢过来,边看边说:“老头儿,你笑比哭还难看。”

“我是不太会笑。”刘常明干笑了一下。

安浩天又批评王朝东道:“大哥,你也太严肃了吧?”说着,把相机递给王朝东。

王朝东看了看,说:“还说别人呢,安子你看你那样,也忒缺心眼了吧?”

“你才缺心眼呢,我看就我照得最帅了。”安浩天笑着说。

王朝东笑了笑,刘常明看着他俩也宽心地笑了笑。

林剑文凑过来问:“大哥,什么时候开工啊?”

王朝东高兴地大声说:“现在!”然后把大家领进了厂子。

里面装修一新,还摆了一些机器设备,有模有样的。林剑文左右看看,“牛啊,大哥,你也太有才了!”

王朝东高兴地笑着说:“回头把兄弟们都招过来吧。”

林剑文也兴奋地说:“他们看着还不得羡慕死了。”

“回头把你们猪头老板也拉过来开开眼,气死丫的。”安浩天道。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是我老板了,安子哥,你是我老板。”林剑文装做一本正经地宣布道。

安浩天忙摇摇手,“我可当不了,老板是大哥。”

“钱是老头儿弄来的,他是经理。”王朝东道。

安浩天有些不屑,“就凭他?”

“安子,别小瞧人,他以前还当过厂长呢。”王朝东道。

刘常明听见了,忙强调说:“副的。”

“副的也是厂长。”

刘常明推辞着,“朝东,你号召能力比我强,经理还是你来吧,我给你打个下手。”

“啰唆!就这么定了,你不当经理,这店关门!安子,小林,以后都得听老刘的。”王朝东很坚决,“老刘,今天咱开张了,你说两句。”

“我,我没啥说的。”

“有啥说啥,中间来。”

林剑文把刘常明推到中间,说:“刘经理,你就说吧。”

刘常明站在中间,面对着几个人,有点尴尬。安浩天起哄道:“鼓掌!”林剑文也热闹地鼓起掌,王朝东也跟着鼓了几下。

刘常明迟疑了一下,说:“让我说,我就说两句。”

刘常明清了一下嗓子,说:“咱们能开这个厂非常不容易,希望咱们能在这里好好儿改造,重新做人,找准生活方向,不再走回头路。”

“好……”安浩天带头起哄,“……刘管教,说得好!”

“老刘,少来这套。”王朝东也听不惯。

刘常明结结巴巴地说:“别的,也没啥说的了。”

“说说规章制度。”王朝东提示着。

“我还没想呢。”刘常明为难地说。

王朝东无奈地说:“行吧,你想想,想清楚再开会。”

“好,好!”刘常明答应着。

正说着,“嘀……嘀……”一阵汽车喇叭声响起来。

“来活了!”安浩天兴奋地说,“开门大吉啊!”

几个人都迎出来,王朝东没想到车里走下何丽萍和一个年轻司机,王朝东看见她,觉得有点不自在。何丽萍倒是大方地介绍道:“小郝,我们部门的司机。”

刘常明点头,“你好,你好!”

何丽萍又对小郝说:“小郝,今天认个门,以后车有问题,要保养什么的,都送这儿来。”

小郝答应着:“好的,好的,何主任。”

何丽萍进了厂子里,左右看看,对刘常明说:“老刘,行啊,你们挺有能耐啊!”

刘常明笑了笑,道:“这才刚开张,也不知道能做多久。”

“这就没信心了?”何丽萍道。

刘常明又笑了笑,暗中给安浩天使了一个眼色,安浩天立刻明白了,对林剑文道:“林剑文,咱们出去买点水去。”林剑文跟安浩天出去了。

“你们说说话,我出去看看。”刘常明说着也撤退了。厂里只剩下何丽萍和王朝东,两个人有点尴尬,沉默了片刻,何丽萍道:“朝东,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挺替你们高兴的。”

“都是老刘一手弄起来的。”王朝东解释道。

何丽萍停顿一下,“他倒为你们想得挺多的。”

王朝东没说话。

何丽萍沉吟着又说:“老刘弄这么个厂不容易,你帮帮他,也算帮帮自己。”

“我知道。”

何丽萍看看王朝东,又说:“到开工的时候,把工作服勤洗洗,干干净净的,客人看着也放心。”

“我知道。”

“以后忙起来了,记得按点吃饭,别把胃搞坏了。”

“嗯。”王朝东答应着。

“少喝点酒。”

“嗯。”

两个人又没话了,沉默了会儿,“文文回来了。”何丽萍说。

“嗯。”王朝东还是含糊答应。

何丽萍看着他,继续说女儿:“她大了,也明白事了,我们的事,她早晚也该知道。”

王朝东没说话。

“是我跟她说,还是你自己跟她说?”何丽萍问。

“合适的时候,我跟她说。”王朝东想了想说。

何丽萍笑了笑,又问:“什么叫合适?”

“不知道!”王朝东闷闷地说。

何丽萍继续看着他,王朝东却转头看着外面。

“你真不想见见她?”何丽萍问。

王朝东停顿片刻,道:“现在不想。”

何丽萍有点无奈。

一早,安浩天又赖在床上,王朝东洗完脸进来叫他:“起了,起了。老头儿都去厂里了。”

安浩天还赖着给自己找借口,“他真是精力充沛,昨天晚上写什么规章制度,弄到后半夜,灯晃得我都没睡着。”

安浩天不情愿地被王朝东揪着去了厂里,一进门,就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厂房的正中间挂着几个大标语:“警钟长鸣”,“比先进,学先进,赶先进,帮后进”,“遵纪守法是硬道理”,周围的墙上还贴了满满一墙的规章制度细则。

“老头儿疯了,把里头那套全用上了。”安浩天道。

林剑文兴奋地跑过来,“安子哥,气氛真不错。”

“放屁!”安浩天有点不高兴。

林剑文不敢说话了。王朝东走上前去看规章制度,安浩天也跟了过去,站在纸下念着:“修车厂管理制度暂行办法:第一条,爱国,爱党,爱社区;第二条,不违法乱纪,做良好公民……第五条,爱护公物,五讲四美三热爱……第二十三条,打架,说脏话,严重不服从管教者,批评教育,扣发工资,视情节轻重,每人每次扣款100—500元……”

安浩天念完后对王朝东说:“大哥,这写得不够,咱们背的都是五十七条,这才三十条。”

王朝东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把剩下那些也补上啊!”

“大哥……”王朝东语音刚落,几个人进了厂,热情地走过来。王朝东和安浩天一回头,愣住了。王朝东惊奇地说:“小六、顺子、大裤裆……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六道:“老刘把我们都招来了。”

王朝东抬眼一看,葛之覃居然也跟着刘常明进来了。

安浩天一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冲过去,“葛之覃,你他妈还有脸来啊!”

葛之覃怯怯地说:“安子,大哥……”

安浩天怒道:“不想挨揍,就给我滚。”

刘常明解围地说:“安子、朝东,我想请葛之覃当会计,他算得明白。”

王朝东和安浩天都愣住了,王朝东沉了口气,道:“就他这德行,哪天还不把咱们钱都给卷了。”

葛之覃赶紧哀求道:“大哥,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儿改造,重新做人,以最好的成绩报答你们对我的教育。”

“去你大爷的,这套谁不会呀。”安浩天骂道。

葛之覃顿时蔫了。

刘常明说:“朝东、安子,你们让我当这个经理,我就有决定权。”

“其他人都行,就这孙子,不能用!”王朝东否决道。

葛之覃见状,继续哀求道:“大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是我的人生导师!”

刘常明也听不下去了,“葛之覃,你少说空话,不是让你准备财务制度了吗?现在跟大家说说。”

葛之覃拿出两本书道:“我这几天好好儿学习了咱们国家的新税法跟工商管理制度条例,还有劳动保险……”

“好……”安浩天起哄道,“散了……”

王朝东也懒得听,带着大家都散了,晾下刘常明跟葛之覃。葛之覃没主意了,对刘常明道:“老刘,你得帮帮我。”

刘常明叹了口气,“留下来吧。”

葛之覃忙道:“老刘,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真是我再生父母、人生导师!”

刘常明也被他说得不耐烦了,“你住嘴吧。”

修理厂的办公室里,刘常明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王朝东过来,“老头儿,牛鬼蛇神全给你招来了,你真要开个劳改农场啊?”

刘常明笑笑说:“他们散在社会上也不好。”

“说得难听点,这是你棺材板的钱,就这么拿出来糟蹋?这帮人是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啊?”王朝东有点生气了。

“朝东,我也斟酌过了,他们都有技术,用得好,能帮着把厂子办起来。就说葛之覃,脑子活,还学过几天会计,会点电脑,推出去是个祸害,可咱们看好他,没准儿能发挥作用,你说呢?”刘常明试图说服他。

“你是经理,你说了算。”王朝东憋了股气。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我说话有用吗?老头儿,丑话说在先,回头叫这帮牛鬼蛇神咬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王朝东就走了。

开业好几天了,厂里一直很冷清。安浩天和工人们热闹地打着扑克牌,几个人贴了一脸的纸,王朝东正靠一边睡觉。

这时,刘常明一身大汗地推着自行车进来了。

小六开玩笑道:“老刘,我们这儿不修自行车。”

刘常明笑笑没接茬,对安浩天说:“安子,我找人做了点广告牌,你带几个人外头散散去。”安浩天几个人都不乐意去,王朝东一人塞了一个,然后自己带头出了门。几个人无奈了,也都推了车子跟上去。

安浩天、林剑文、王朝东、葛之覃每人挂着个大牌子骑着车在街上转,牌子上写着“东明汽车修理厂”。这个名字还是三个人合计了大半天才想出来的,本来是要叫东明天的,把三个人的名字都一起放进去,可是安浩天不答应,他说自己只做跑腿的小兵,将来要万一赔了也和自己没关系,王朝东和刘常明都拿他没办法,就只好起了这么个名字。

四个人顶着大太阳,艰难地蹬着自行车。安浩天抱怨说:“大哥,马路上都没人,谁看啊?”王朝东瞪了他一眼,“开车的不是人?”安浩天不做声了,继续汗流浃背地蹬车子。

修理厂还是冷冷清清的,大家都提不起精神。刘常明看着直发愁。

这天,刘常明去了商场鞋帽部办公室。

“你找我?”刘常明问。

何丽萍想了想,从抽屉拿出张支票。

刘常明看了看,道:“丽萍,不能再贴了,这是无底洞,一直没生意,只出不进。”

“总得给大家开工资吃饭吧。”何丽萍道。

“丽萍,说句实话,我担心撑不住。”

何丽萍安慰道:“刚开头都是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丽萍,听我一句劝,别贴了,早关门就少亏点。”

何丽萍想了想说:“想收恐怕也收不回来了。”

刘常明疑惑地看看她。

何丽萍笑笑,说:“老刘,这钱是我抵押房子的贷款,钱都花出去了,我没法往回收。”

刘常明愣住了,“丽萍,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用这钱吗?老刘,别怪我没跟你说实话,我只是想帮帮朝东,你跟我一块儿帮帮他,行吗?”

刘常明十分无奈,没说话。

何丽萍又道:“你也再想想办法,我也想想办法,总不能让我们母女没地方住啊,对吧?”

刘常明叹了口气,说:“丽萍,你也太傻了。”

修理厂内,安浩天和一帮人还在打牌。

小六无精打采地说:“天天打牌,占这么大个地方,白交钱。”

王朝东过来,左右看了看,问:“老头儿呢?”

安浩天继续打着牌,没抬头,“不知道,没准儿又琢磨去了呢!”

“呜……呜……”一阵警笛声划过。

安浩天脸色一变,大家都紧张起来。王朝东沉了口气,说:“别乱,有我呢!”说着带领兄弟们出来,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厂子门口整整齐齐地停着好些警车,大家全都呆了。

王朝东大声问大伙儿:“谁惹事了?”

没人回答。

刘义权从警车里下来,看了看面前这群紧张的人,“王朝东,安浩天,都在啊?”

大家都没有应声,战战兢兢地看着刘义权。

王朝东看着安浩天,问:“是不是又惹事了?”

“没有啊。”安浩天忙否认。

刘义权又看了看大家的样子,笑着问:“不欢迎我?”

王朝东干笑一下,说:“怎么会?”心里却暗想:谁没事会欢迎警察呢?

这时,刘常明从一辆警车里出来,对刘义权说:“刘所长,您里面看看。”说着,带着刘义权和几个警察进了门。

王朝东把刘常明拽到一边,问:“老头儿,你什么意思?”

刘常明大声道:“照顾兄弟们的,所有车都做一遍保养。”

刘义权看了看厂子里的情况,连声夸奖道:“不错,不错啊!缺人吗?下月还出来两个,技术都不错!”

刘常明还没说话,王朝东就接上了,“人都装不下了,我们这儿都没活儿干。”

“来吧,来吧,我们都欢迎!”刘常明假装没有听到王朝东的话。

王朝东不满地看看刘常明。

“放心吧,王朝东,我回头跟几个局都说说,以后警车都指定到你们这里保养维修,只怕活儿都干不完了!”刘义权笑眯眯地说。

王朝东不吭声了,刘常明高兴地说:“好,好,谢谢刘所关照!”

林剑文在一边不禁感慨道:“老刘还真有办法!”

安浩天撇撇嘴,不屑地说:“老猫抓了死耗子。”

“兄弟们,干活啦。”王朝东开始招呼大家,大家呼啦一下都动了起来,“这可是咱的第一桩买卖,兄弟们都上点心,别丢我们东明的脸!”

“好嘞。”大伙欢快地答应着。各操家伙,开始忙起来。

没多大会儿,几辆警车就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了。

王朝东、安浩天、林剑文、葛之覃等工人们都坐成一排,身后站了好几个警察。刘常明站在他们面前道:“咱们得到刘所长他们的大力协助,首先向他们表示感谢,下面请刘所长给大伙讲几句!”

掌声哗哗地响起来。

“让我说,我就说几句。过去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们都进去过,人犯错是难免的,怕就怕你犯了错误还执迷不悟,只要下定决心走正路,前途就是光明的。”刘所在前边大声讲话,安浩天私底下拉了拉王朝东的衣袖,王朝东侧过头,安浩天小声道:“大哥,我怎么感觉腰越坐越直?”

王朝东悄悄说:“我也一样。”

“咱不是又回去了吧?”安浩天道。

王朝东苦笑着没再说话。

晚上回了家,安浩天的背就开始疼,刘常明给他使劲捶了一阵儿,王朝东找了一瓶红花油扔在沙发上,“自己抹。”

安浩天道:“大哥,我能使唤咱经理几回啊?你就让他给我抹吧。干了一下午的活,临了还听一个小时的报告,后背不疼的是超人。”

“陈管教人还真不错,一听说咱们这情况,当时就打电话联系了几个派出所,两个看守所,刘所他们都是陈管教叫过来的呢。”刘常明拿过红花油边给安浩天抹边说。

“妈呀,全是警察的车,那咱们得听多少回教育啊?”安浩天无奈道。

“管教说得挺好,我觉得挺有道理的。”刘常明道。

“我是听怕了,你爱听,回头让陈管教给你录成磁带你躲被窝听去。”安浩天挖苦道。

王朝东也是一脸苦闷地说:“老头儿,你还是少招他们,十八年,我真听够了。”

刘常明终于说出了心声:“你们以为我爱听啊,可厂子总得有效益吧?”

王朝东不吭声了。

刘常明又道:“朝东,你回头跟大家都说说,下回见了他们,都热情打招呼,别见了警察都往后缩。”

“都从里面出来的,谁见了警察能不哆嗦啊,热情个屁。”

门口停的又是警车,两个警察把厂里的人巡视了一圈。这回王朝东他们是站成一排,一个警察下意识地喊了声:“稍息!”

王朝东他们真的做了稍息的动作,警察看到这儿自己都乐了。

“对不起,对不起,看你们站成一排,我习惯了。”喊“稍息”的警察连忙道歉。

安浩天无奈地说:“我们也听习惯了。”

警察道:“这样好,时刻不放松警惕,那五十七条,别以为出来就没用了,时常温习着点。”警察的教育又开始了。

王朝东和安浩天对视了下,无奈地苦笑。

小六把自己的包从员工休息区自己的柜子里拎出来,又把衣服脱下来扔进去,不满地说:“老刘,我干不了了,天天这么受教训谁受得了?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不分黑白天天这么训人啊?”

刘常明过来劝他:“小六,人家车都搁咱们这儿修,听两句就听两句吧。”

“在里面都听够了,我可不想再听了!”

周围几个人也起哄道:“对,对,没法再待了。”

刘常明还劝说着大伙儿:“行,我注意,下次我跟他们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不干了!”小六道。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扔下衣服要走。

刘常明无奈道:“先把活干完,再商量商量!”

“不干了!”

“没商量!”

“不想干,就滚蛋!”王朝东出现了,对着他们大喊了一声。

小六愣了一下,有些委屈地说:“大哥,我们都投奔你来了,你得替我们说句话。天天这么折磨着,我可受不了。”

“咱们就这工作性质,想吃饭就得忍着!”王朝东没好气地说。

“忍可以,得涨工资,这叫精神损失费!”顺子要求道。

“对,对,涨工资!”许多人附和着。

王朝东扔下工具,“工资就这么多,不能干就滚蛋!”

众人不语,互相看着。

刘常明忙道:“大伙儿只要同意留下,该涨工资咱们涨。”

“不能涨!”王朝东不同意。

刘常明又劝王朝东,“朝东,没事的,涨就涨点吧。”

“我不同意!”王朝东又说,“就这么多工资,想干的留下,不想干的走!”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各自拿起工具都去干活了。“狗改不了吃屎!”王朝东鄙视地说。

刘常明轻声说了句:“谢谢你,朝东!”

“要不管着你点,你那棺材板的钱就全折这里头了。”王朝东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也拿着工具干活去了。

安浩天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

“喂,谁呀?”安浩天接起电话。

“安浩天?”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安浩天一愣,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又问:“谁啊?”

“真是你啊?”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略带了些兴奋,安浩天终于想起这是谁了——文文!这几天被警察弄得头昏脑胀的,都忘了她这码事儿了。

“不然还能有谁?”安浩天调侃道。

文文高兴地说:“找你可真不容易。怎么着,见面聊聊?”

安浩天有点犹豫,“明天吧!”

“明天不行,就今天,现在!”文文用毋庸置疑的口气道。

安浩天惊愕地说:“现在?”

“就现在,你答应过我的!”文文任性地说。

安浩天无奈地同意了,两人在咖啡馆见了面。

“没想到我真能找到你吧?”文文得意地笑着说。

“算你有本事!”

文文拿出一个单子,上面是各种电话号码组合,打完的都给划过了,“我还算走运,只打了3654个电话。”

“你这种做法,说好听了叫执著,说难听些就是死性!”安浩天道。

文文笑笑,“怎么说都行,反正我打通电话了,你得兑现诺言!”

安浩天无奈地说:“好吧,开始审吧。”

“换个地方吧?”

“怎么,还要关我禁闭啊?”

“公众场合,我怕你敏感。”

“我脸糙皮厚,无所谓!”

“我有所谓!”

修理厂,王朝东正在给一辆警车打蜡。片警李娟看见了问:“怎么用湿布啊?”

“这布不湿,我们都用这种布。”王朝东解释道。

“你哪儿学的修车?布得用干布,不能有渣子,我这是新车,你这布上去一抹,还不花了?”李娟皱着眉头道。

王朝东有点情绪,“对不起,监狱里没条件,我们都用这布学的。”

“监狱只是教你原理,日常的摸索得靠你自己。监狱里平时还教遵纪守法呢,出来一个个都忘得一干二净,违法犯纪还是屡禁不止……”李娟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教训起他来。

王朝东不高兴了,“就擦你这破车,我还违法乱纪了?”

“我不是说修车的事,我是说做人,你们这里边的人,恐怕有不止进去一两次的吧?惯犯都是因为不注意提高思想,对自己要求不严格,太放松自己……”李娟继续滔滔不绝。

“同志,您还是说车的事吧?要不您这么说下去,我就得听着,天黑了,蜡也打不完!”

“说你几句是为了你好。”

王朝东气也顶上来了,“大街上人那么多,想说找他们说去,我没工夫听。”

李娟见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居然敢顶撞自己,也生气了,“你怎么说话呢?”

“对不住,我就这么说话,我以前是进去过,但现在出来了,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我一没犯事,二没破坏安定团结,你凭什么教育我?”

“你有历史污点!”

“我们顶了这污点的人就不叫人了?”

“过分,你也太过分了!”李娟气不过,大声叫了起来。这句话一出,车场的人都静下来了,王朝东跟她对峙着,王朝东一点都不示弱,李娟气愤地转身出去了。

刘常明把王朝东拉到办公室,“好好儿的你招警察干吗?忍一忍不就风平浪静了?”刘常明道。

“忍不了!这是修理厂,不是劳改农场。哥几个从里面出来,就是想挣点钱,过好日子,不想天天来这儿听教训。”王朝东心里还是有气。

刘常明无奈地说:“朝东,换个角度想想,听听教训也好!咱们这些人都是劳改过的,一出来拼了命地撒野,不收收心,不经常提醒着点,一不小心又得犯错!警钟常鸣说的就这个意思啊……”

“你少给我来这套,明天把制度扯了,警察都退了!”

“咱们开门做生意,他们来关照,大伙心里没鬼,怕警察干什么啊?”

王朝东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刘常明继续道:“警察不能退,有他们的照顾,其他客人才会放心上门,不然凭咱们几个,谁敢上门啊?”

王朝东继续沉默着。

“今天的事,我得给你点处分,那帮小子都看着呢,不处理你,他们就没王法了!”

“随便,你是经理,我是员工。”

刘常明想了想,说:“你得当着大伙认个错,说你和警察吵架不对,不然下回个个都和警察吵,谁收拾得了?”

王朝东不愿意,“这,哥儿们真干不来!”

“朝东,你得配合我工作啊!”刘常明试图劝服他。

“配合不了,你把我开了得了!”

刘常明无奈了,“好吧,待会儿咱俩出去,你别说话,听我的就行了。”

“大伙都停停!”刘常明出了办公室,招呼大家,“刚才的事,大家都看着了,是做经理的我没干好,我先道个歉!”

王朝东也过来了,刘常明看看他,继续道:“王朝东刚才也和我谈了,他说他错了,在这儿让我代表他表个态,今后这种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

王朝东站在刘常明身边,一言不发,脸色十分难看。

几个人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小六低声道:“我还以为大哥是条真汉子。”

顺子也说:“大哥就这么软啊?”

王朝东听到了,大吼一声:“闭嘴!干活!这里没有大哥,只有经理!”

大家安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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