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没有垂首,平静的迎上了皇太后的目光。由自带着满脸不卑不亢的笑意,越发娴静的不言不语。
轩辕没好气道:“这怎么同?上次是绾暒害病,御医建议不要擅自搬动。颐溪又不是身子不爽,况且后宫有孕或者诞下子嗣的妃嫔又不止她一个,个个都安排在朕那里,还让不让朕安寝了?”
皇太后笑道:“哀家原以为皇上你会一口应下呢。是不是善妃在这里,说话多有不便,皇上这才推诿?”
“母后。”轩辕唤了一声:“朕的家事,自己会处理。况且后宫之事一向有卿帼打理,母后何苦操心这些琐事。不若静心参禅为好。”
轩辕与皇太后二人僵持不下,我便成了炮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面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了。
皇太后见我脸上有些薄薄的哀怨,不免将矛头指向我:“绾暒,你一向在后宫颇有名誉,从皇后到妃子个个对你赞不绝口,你也是皇上最为和善宽厚的妃子。依你看,颐溪搬到朝圣宫养胎,可有不妥之处?”
心想着这么大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面上却柔和温顺的应道:“皇太后也是为颐妃姐姐着想。臣妾并不敢有自己的意见,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目光与轩辕相对,看见他眼中的期许,我不免有些失落。这个时候,我无法站出来为自己说话,更不能表明心中的不情愿。
轩辕幽幽叹了一声,却不预备妥协:“若是母后没有其他事情,朕也该回宫了。”皇太后不依不饶,衣服不到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却始终保持着一脸的疼惜之色:“皇上的‘正事’方才在御书房不是办好了么?”
一语双关的指代,我的脸腾的红热起来,面上一阵阵的红白交替。浑身不自在,只得缩了缩身子,不经意的往后退了退。
“母后的意思,恕朕听不明白。”轩辕也是个嘴上不服输的人,哪怕是对自己的母后,依然一步不退。
皇太后轻笑一下,忽然道:“绾暒,你过来,让哀家瞧瞧你耳上的坠子。”轩辕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瞧了我一眼,我儿上只是一对弯月的玉坠子,并没有什么特别。
无奈逆不了皇太后的意思,只好迈着细步款款而去。我轻轻在皇太后的座椅前屈膝,正好将耳坠子侧向她的视线。
“善妃果然有……一双巧手。”我并不明白皇太后的话何以中断,忽然想起方才在御书房,轩辕在我脖颈处留下了痕迹。
顿时觉得脸庞火辣辣的烫,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略微有些结巴的应道:“皇太后……过奖了。”
颐妃自然也瞧见了那个痕迹,失神的双眼略显空洞。当然,此时我已经无心理会她的想法,恨不能一时冲出这里。
“若是母后喜欢,吩咐绾暒为你打制一对便好了。”轩辕正了正脸色,不由分说道:“朕当真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且看时辰母后也该用膳了。至于颐溪,是留在母后这里,还是迁回景春宫,一切全凭母妃做主。”
我还屈膝立在皇太后面前,却将头垂得很低。恨不能埋进自己的胸口。却听轩辕唤我:“绾暒跟朕一并回去,不要打扰太后用膳。”
如获大赦一般,我忙向皇太后跪安,逃走似的心态慌忙跟在轩辕身后匆匆离去。
皇太后无奈的叹了一句:“到底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连皇上也不例外。”
轩辕被皇太后这样一闹,显然是失了兴致。只吩咐汪全送我回了宫,便匆匆离去。而我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回了自己的寝室。
梅朵不明所以,疑惑的问我:“小姐这是怎么了,凝脂姑姑不是吩咐我们准备好晚膳,等皇上一起用。还说皇上今晚要宿在这里呢!”
见我不说话,梅朵更为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姐你别这样闷着头不吭声啊?”我提不起精神来,只吩咐她道:“取一碗清粥来便好,其余的膳食你们扯下去用了罢。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梅朵张了张嘴,本还欲说些什么,见我到底一副不情愿开口的样子,终究是咽下话去。默默退了出去。
她方离开,我的泪珠子便藏不住了。
只不过想好好守着轩辕,守着这样简单平实的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去争,逼着我去斗,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真的不明白,权利究竟有什么魔力!
泪水肆意的流淌,我却默默无声的哭泣。在这里,我连不情愿的说声不也不行,永远只有喏诺应承,永远只有委曲求全。
原以为成为妃子,便可以与轩辕白首不相离,相扶相守今后的岁月。到如今终于明白,轩辕的身边位置很有限,而渴望陪伴相守的人太多太多了。
甚至可以说成,轩辕有两只手,可以同时拉住两位妃嫔。却只有一颗心,试问有谁不希望成为他心上的那一个?
一股淡淡的苦菊香飘了过来,猛的抬起头,却看见如媚立在那里默默看我。我慌忙的拭去了脸颊的泪水,敛住泪意:“你怎么来了?允晴呢?”
如媚走到我跟前,轻轻坐在我身侧:“臣妾知道,娘娘你心里也是很苦的。”她将我轻轻挽住,向她怀里靠紧。
“我们是同年,按日子算,我比你年长几月,你该唤我一声姊姊。这儿没有外人,就当我不知深浅,倚老卖老的跟你说几句贴心话罢!”
我见她认真的模样,扑哧的笑了出来:“倚老卖老?我们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哪里有很老么?”
她轻轻的捏了我微红的鼻尖:“会说笑话了,那就是没事了?”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本来也没事,不过是我一时感触罢了。”
如媚光洁的额头贴在我的脸颊上,声音低沉如蚊音:“你有所不知,早晨从柳氏那里出来。我就瞧见伺候颐妃的内侍尾随着你。料想今日肯定会有事发生,无奈你与皇上一直待在一起,并不能及时把消息知会你。”
竟没料到一切都已在旁人的掌握之中,却是我被温情冲昏了头脑,竟没有发觉。打心底嘲笑自己蠢笨,以为凭借轩辕的信任就能在后宫立足,简直太可笑了。
身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狠狠的怒视着我,就等着看我落败的悲惨样。
“是我大意了。”我自责道:“竟然过分相信后宫里的人。”看着如媚洁白的面颊,我不由哀伤起来:“我也知道,现在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安危了,还有你、绮梦、允晴。我必须坚强起来,必须要保护好你们。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我自己有事。”
如媚怜爱的蹭了蹭我的脸庞,细腻的肌肤贴在一起格外的柔滑:“傻瓜,你就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更不是绮梦、允晴的。你好,我们才能安心的生活,若是你有什么事,你叫我如何自处啊?”
好不容易敛住的泪意又被如媚勾了起来,我责备道:“还说是劝我呢,反倒来招惹我哭。你真是坏透了!”如媚也落下泪来,陪着我呜咽:“我的命本就是你救回来的,允晴的也是。我们娘俩这辈子就只信你一个人,只要你平安无事。”
次日,我和往常一样向皇后请安,只是还没到朝圣宫便被路上的流言蜚语所阻。说话的且不是别人,正是玉贵嫔与端贵嫔,以及几个位份较低不常露脸的妃嫔。
所说的正是,我如何拉着皇上不顾仪态的在宫中狂奔,大白天不顾廉耻的勾引皇上芸芸。
凝香听见这样不入耳的话,自然是吩咐抬肩舆的宫人快走几步。我心里也明白,如今的我还做不到对这些充耳不闻。可是一位的逃避,恐怕也只会让她们变本加厉的嘲笑我。
想到这儿,我不禁喝了声停。
“主子,何必与她们置气?”凝香劝我:“不若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罢?”我淡淡一笑:“若是我没听见倒也罢了,这会儿听见了再从她们眼前过去,岂不是更让人笑话。”
说话间几位围在一起的妃嫔也瞧见了我,只是玉贵嫔正好与我背对着,依然是滔滔不绝的讲个不停。
我索性悄无声息的绕过花丛,轻巧的停在她身后。看见我的妃嫔早已垂首,颤栗不止。端贵嫔也觉察出有什么不妥,紧忙回头睨了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我微笑的目光,少不了用胳膊肘顶了顶玉贵嫔。只听玉贵嫔娇媚的嚷道:“你这是干嘛,我还没说完呢!”
“那就继续说,也让我听听。”我的声音温婉柔和,不疾不徐,却犹如冰冷的刀子一般,将玉贵嫔唬得不轻。
她紧忙转过身来,尴尬而惶恐的向我请安:“善妃娘娘金安!”众人也一并跟着请了安。我由自笑着:“各位妹妹不必这般拘谨,方才不是说的正起劲儿么?接着说便是了,我也想听听是什么有趣的事儿呢!”
到底是端贵嫔注意转得快,忙上前一步:“娘娘若是爱听,稍后向皇后娘娘请过安,再说也不迟。天色也不早,若是过了时辰,恐怕皇后责怪。”
玉贵嫔见有人帮衬着脱难,少不了跟腔:“是呀,娘娘。时候也不早了。”我睨了她一眼,笑道:“如此,只有下次再听玉贵嫔讲故事了。”
伸手递到凝脂手中,我昂起头迈着端庄的步子朝肩舆而去。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心中再恼怒也好,决不能失了妃子该有的气度与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