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轩辕均宿在我的云霄宫。
我还是有些抵触的,他睡在我旁边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响。而我却瞪大了圆眼,毫无睡意。迁宫以来,我的睡眠就不怎么好。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采撷宫的床榻,竟不适应这张九重凤罗花梨木的新榻。总之就是难以入眠,且又不能乱动。直挺挺的张着眼睛就这么发呆到天明。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烦什么,如今后宫的局势也渐渐稳住。有了凌康贵妃被贬为甄嫔的前车之鉴,其余妃嫔生怕有一点错处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而皇后在这个时候,患上了极为严重的头风。常常是连床也下不了,几次我去探病,皇后都起不了床,很是辛苦。
轩辕知悉了,也只吩咐她好生休息,尽数将后宫琐事交给我分担。这样一来,如媚、绮梦的日子便好过了些。
起初兰氏迁往采撷宫时,总有一搭没一搭的甩她脸子看。我自然知道如媚的性格一向温和隐忍,少不了要受些闲气,却也无奈皇上下了旨意。
然而如媚为了允晴,是什么都肯忍受的几个月相处下来,倒也安然无事。却苦了绮梦,一边要受兰氏的****,一边又要为了如媚母女忍气吞声。
直到我出声,才将她三人一并迁来的云霄宫。
用我的话来说,越是不喜欢的人,越要放在眼皮子底下。这样才不至于疏忽,大意失荆州。显然绮梦欣然接纳了我的见解,很欢喜似的选了最为临近兰氏的厢房居住。
入宫三年有余,轩辕却至今尚未宠幸过绮梦,尽管她自己满不在乎,却成了我的一块心病。
那天我拉着她与如媚,坐在缤纷绽放的杏花树下刺绣,想着怎么开口劝她两句才好。只是杏花婀娜的姿态,淡雅的颜色柔美的让人不忍心错开眼,总是绣着绣着便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看得痴迷。
“暒姐姐,你看。”绮梦将一片纷飞飘舞的单瓣搁在雪白的素锦上:“若这花瓣不会枯萎就好了,不用绣却就能留住芳华。”
不等我说话,如媚便笑着开口:“若是人人都这样想,不如索性练好丹青。直接画在锦上也就罢了,岂不是省事多了。”
绮梦赧红了脸,害羞道:“如媚姐姐最爱取笑人家了。”
我定了定睛,细细瞧了瞧眼前的绮梦。比第一次见她时,竟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娇俏。再不是单薄寡味的女孩儿了,却透着少女的情怀,令人怦然心动。
“绮梦也有一十四岁了罢?”我不禁感叹:“总是不经意,岁月便已逝去。封尘了许久的情怀也好,往事也罢终究会消失不见。你说是么?”
我停下手里的活计,只柔和的与她对视。绮梦先是点头,随即又避开我的目光。我这才道:“自入宫以来,皇上册封了你为美人。至如今,位份一直没晋,你可知是何缘由?”
如媚是过来人,显然听出了我的意思。且说她也一直希望绮梦能得到皇上的垂青,至少这样才不会埋没大好的青春年华。
绮梦摇了摇头,复又点头:“我是知道的,只因我没有暒姐姐如如媚姐姐的样貌,不能取悦皇上。”
我轻笑一声,复又问道:“若能取悦,你可甘愿?”绮梦这才听懂了我话里所隐含的意思,涨红了脸道:“暒姐姐真坏,怎么好拿这些事玩笑于我。”
握住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我人怎的与她对视,眼中满是肯定:“我没有说玩笑话,也不是为了消遣你。而是真心要为你打算,你可愿意?”
“我……”她有些窘迫,又有些仓惶,一时僵在那里。
有些不忍心,我还是松开了手:“倒不是我想要勉强你什么。如今我与如媚均有皇子、公主所恃,尚且不能高枕无忧。而你……”
将未绣好的锦帕以利剪划破丢在地上,叹息一声道:“当真要与这锦帕一般,尚未堪用便再无出头之日,不可惜么?若我与如媚有何不测,除了靠你自己又有谁能护你周全……”
绮梦垂下首,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好半晌她才喏诺的开口:“暒姐姐的意思我很明白,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
“你再想想罢!”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唤凝脂道:“再拿一块素锦来。”凝脂应了声,我又仰起头,继续看着一树的花朵愣神。
曾几何时,我也如同绮梦一般。多想躲避在这深宫之内,即便是老死也无所谓,但求安逸度日平安是福。
可经过了这么多曲折坎坷,我终于明白,只有高高凌驾于权利的巅峰。才有所谓的安宁可言,我多么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勇敢一些,机敏一些起码能保护自己,不至于被我牵连。
我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