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根本从未有人向宫中回报大皇子妃有喜之事,何以会好端端的滑胎。御医是怎么说的,你只管说来不准隐瞒。”皇后一时心急,嘴里的话如连蛋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小席子唬得不轻,慌忙应声:“回皇后娘娘,大皇子妃有孕不过是这一两天才知悉的事。大皇子本想着在皇太后寿宴之时才禀报皇上皇后,希望给太后一个惊喜。谁知道,谁知道这还不到三日就……”
“至于滑胎的因由,御医只说可能与体质或者饮食有关。”小席子这样说,便是告诉皇后此事另有蹊跷。
我心底也是这般理解的,若非如此,允玹又何必急匆匆的派人入宫来报此事。必是想再查明事实前,将此事悄无声息的压制下来。
皇后岂会听不出来,咬紧贝齿道:“那陈廷大半生带兵作战,一身戎马,家生嫡出的长女靖衍还是习过武的,怎么可能身子孱弱到连皇族的血脉也护不住。必不是这么简单。”
小席子垂首并不敢应声,皇后还是觉得不妥,对冯德子说道:“你且去御医处传几名御医,随小席子往大皇子府走一趟看个究竟。若非天灾,不管是谁有可疑一律扭了,带回宫来。由本宫亲自审问。”
我见皇后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已经知悉她有怀疑对象了。莫非是她一直不喜欢的那卢氏?但不管怎么说,我总归是外人,皇后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不便插嘴。即便是问我的意见,也不便说的太多。
正想着,冯德子已经领着小席子退了下去。皇后果然开口问我:“依你看,究竟是谁所为。”我见皇后眼底涌起一丝恨意,久久挥散不去,更是不敢胡说。
“臣妾愚钝,并不该胡乱猜想。”我垂下头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一些,皇后对不上我的眼神,无奈的叹息道:“我也知道让你说,也只会为难了你。可本宫心里就是堵得慌。”
宝淇轻巧的走了上来,径直立在皇后身后动作轻柔的为皇后按压起两侧的太阳穴。皇后本是有些气不闲定,宝淇这一按她反而阖上了眼,连连深呼吸了几次。二人这样无缝的配合,让人看了不禁有些羡慕。
回想当日宝淇那样羞辱我,必是站在她主子的立场所致,就如同我有事,玢桃、木槿也会犯险维护我一样。
“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要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呢?皇后郁叹了一声,似看透彻了些:“你说的也在理。宝淇,你让赵喜儿去一趟御药房,那些名贵的药材交给小席子,就说是本宫赐给正妃补身只用的。”
“其余的事,本宫也不便干预。说到底,还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言罢皇后苦笑了一声,才道:“也耽误了嬛妃大半日了,你身子也受不得累,尽早回去好生歇着。”
我起身,盈盈一拜:“如此,臣妾告退了。”
皇后没有睁开眼,却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用过午膳,本想着能睡一会儿,轩辕却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才躺在贵妃榻上,已换了如常的衣服。
木槿没有通报,但我还是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眼前的光被人影遮挡住眸子里只感觉一阵阴沉。却只当是玢桃或者木槿来为我曳被脚之类,并没当回事。
轩辕没有坐下,也没有马上就久。只那么痴痴迷迷的望着半睡半醒的我。
然而我的睡衣越来越浓,意识也逐渐模糊不清,忽然感觉一阵沁人的凉薄冲进了鼻腔。想以手遮住口鼻,却怎么也动不了似的。
有了这样的错觉,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周身都不能动。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但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明明是谁在贵妃榻上的,明明没有人靠近我坐着。怎么好端端的就是动不了,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儿来。
越想越害怕,我不免蹙紧了眉头,努力的想要喊想要叫却只能微微张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种感觉甚至比做噩梦还要恐怖,毕竟梦境里没有现在这般真实。
“不怕,不怕,暒儿不怕……”又过了好久,我似听见了谁在唤我,且是我的乳名。第一时间,便想起了爹爹。我心里更加着急了。
爹爹你究竟在哪儿啊,是谁对你下的毒手,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
“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一次,说话的人声音明显高了些,我忽然睁开眼睛,自己却躺在轩辕的怀里。
“暒儿,你终于醒了。可把朕唬了一跳呢!”看见眼前的人不是爹爹,不知道为什么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伤心欲绝,是不是爹爹在怪我,怪我迟迟没有为她复仇?
以至于他根本不愿听见我的辩解,不愿意我开口唤他?
木槿绞了帕子,轩辕接在手里仔细的为我擦拭脸颊上的泪珠与额上的水珠。“不用怕,朕在这里。只不过是梦魇而已,不用怕的。”
我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慌忙的坐起身子:“臣妾失仪了,请皇上恕罪。”轩辕柔和朗笑一声:“在你害怕的时候,朕能陪着你不是很好么?”
是很好么,真的很好么?我一个人在这里吃最好的食物,而爹爹他……连他葬在了哪里,我也不清楚。这样算好么?
这些日子以来,后宫的争斗,复宠,我忙的无暇顾及。险些连自己回宫的目的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爹爹的仇,怎么可以凭白的埋没。心底生出一股怨恨,脸上却露出了怡人的笑容:“谢皇上,有皇上在这里,臣妾心里踏实多了。”
轩辕温柔的将我揽进怀里,俯下身柔和的吻了我的嘴角。木槿拾趣儿的转过身子,却以手掩住口鼻偷笑,肩膀都是一抖一抖的发颤。
有安抚了我好一会儿,轩辕才道:“朕想起还有好些折子没看,晚点回来未央宫留宿。你自会再睡会儿,让木槿守着你。”
我轻轻点了点头,柔顺温婉而笑:“恭送皇上。”
轩辕才走,我便传了小陆子来问:“安插在大皇子府的人可有回报么?究竟那陈氏为何滑胎?”
小陆子见四下无人,为有玢桃与我才着胆子回道:“探子来报,说此时与薛侧妃脱不了干系。那正妃是服了薛侧妃所熬下的安胎药才……”
“怎么会?薛侧妃即便要使皇子妃滑胎,也不会下在自己煎熬的保胎药里罢?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么?”玢桃奇道:“若是大皇子怪罪下来,她又怎么担待的起?更何况,即便是大皇子不在意,传进宫里来皇后娘娘也必定会追责到底。”
我示意玢桃稍安勿躁,又问小陆子道:“那大皇子怎么说?”小陆子供着身子回道:“大皇子只说是吃错了东西,并未应承太子妃自己的说法。也没有问责薛侧妃。”
玢桃诧异不已:“这……莫非大皇子最宠爱的,竟是这位毫不起眼的薛侧妃?”我撇着嘴一笑:“亏你这丫头平时看上去伶俐劲儿的,到底也有看不透的时候。上次入宫朝见皇上,我仅仅凭一直紫金的簪子,便瞧出了端倪。允玹定是最为爱重薛侧妃,尽管她的出身无法与正妃媲美,样貌也不及卢侧妃,却知书达礼,温柔如水。”
“这样看来,即便这药当真是她自己下的,允玹也定会护着她,为她开脱。更何况,还有别的可能……”
“总不会是正妃自己还自己的孩儿,去陷害大皇子最宠爱的侧妃罢?”玢桃不解道:“哪里会有这样傻的人呢?”
我轻轻弹了她光洁的额头一下,缓声道:“世事无绝对。历史上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了得到皇后的位置,不惜扼死自己诞下的女儿嫁祸当时的皇后。这样惨绝人寰之事,沉积在皇家的承袭兴衰中到底也算不得什么。”
听我这么说,玢桃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得复议道:“主子说的也没错,这么些年,我们见到遇到听到看到的事儿,毕竟也不少了。”
小陆子道:“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主子可有下一步的旨意?”我正了正脸色,缓了口气道:“既然天赐这样的良机给我,我若不顺势岂不是白费了。想方设法继续恶化正妃侧妃的关系,大皇子那里不太平,咱们在宫里就能太平许多……”
“知道了,主子放心。”小陆子应了声才便退了下去,正迎上木槿进来:“主子,香汤准备好了,可以沐浴了。奴婢还吩咐的后厨,备了些皇上喜爱的菜色佳肴,稍后主子便能同皇上一并享用。”
“嗯!”我笑着应声,与玢桃对视一眼。说到底,有些时候,我还是不能充分信任木槿的,也许是一朝被蛇咬之故罢。
就着玢桃的手,往后厢沐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我记得早些时候,赐了通房婢给允珑。后来皇上命允珑出征,离开皇城往封地去了,那名宫婢呢?”
玢桃想了想,才道:“应该是跟着四皇子一并出了宫,可能日后四皇子大婚,会册封她一个微末的身份,继续留在身边伺候也说不定。”